自序 跟著走的旁觀者

這不是一本專著，而是論文和雜文的結集。確切地說，這是一本旁觀者的觀察記錄，匯集的是我對一個公司的觀察、記錄、心得、感悟、思考與體驗。

1995年12月，我第一次以咨詢者的身份，與華為結緣，轉眼已經二十幾年了。當年的華為，有1200名員工，銷售額為15億元人民幣，是一個為活下來而苦苦掙扎的小公司，與那些聲名顯赫的大公司相比，華為如同一棵弱小的草。第一次進入華為，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兩點：其一是老板非常有個性，與深圳的那些老板不一樣；其二是華為的員工年輕，公司像個大學校園?；仡^來看，一個教書匠能夠與一個世界級的中國高科技公司有交集，或許是命中注定，或許是運氣好，這種機遇不是隨處可求的。華為改變了我的人生道路，讓我只為一件大事而來！

早期，我作為管理顧問，在華為還能有指點江山或者說指手畫腳的感覺，畢竟當年華為的管理處于“亂中求治”的建構階段，公司沒有能力也沒有覺悟進行系統的管理體系建設；隨著公司的高速發展，華為在“治中求亂”中構建了經營與管理的均衡體系，我當年的良好感覺也逐漸消失。管理大師彼得·德魯克曾自稱為“旁觀者”，并寫有以此為名的自傳。對于管理大師，我只能“望其項背”，不敢與其齊肩。在華為的二十幾年，我的個人角色定位，其實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跟著走”的“旁觀者”。與華為一路同行，邊走邊看，邊看邊思，有點心得，有點感悟，記錄下來，于是就有了這本書。

感謝命運的垂青，感謝任正非先生的認可，感謝華為的平臺，讓我能夠零距離地與一個公司一同走過二十幾年，能夠近距離地觀察一個公司由弱小到壯大的痛苦成長過程。作為親歷者，我見證了華為在成長發展過程中的點點滴滴、風風雨雨，也目睹了華為成長路上的那些里程碑式大事件：市場部大辭職，《華為基本法》，先僵化、后優化、后固化的世界級管理體系的引進，NVQ（英國國家職業資格體系），IPD（集成產品開發），ISC（集成供應鏈）、IFC（集成化財務管理），與思科之爭，“從泥坑爬起來的是圣人”，集體降薪，自主創業，7000人集體辭職，“雄赳赳，氣昂昂，跨過太平洋”，輪值CEO（首席執行官），美國國會調查，呼喚炮火，等等。我也經歷過“華為的冬天”，感受過“北國之春”，目睹過“一江春水向東流”，憂思過“華為的紅旗到底能打多久”。

華為從小到大，堅持“以客戶為中心，以奮斗者為本，長期堅持艱苦奮斗”的經營哲學和成長邏輯，經過30年的努力，成為改變世界經濟格局的中國力量，引起世人的關注是很正常的。大量的學者及出版物都在執著地從不同的角度探索研究華為及任正非成功的秘密、基因、密碼、秘訣、秘籍、真經和關鍵要素。在早期，我也抱有如此想法。很遺憾，我至今也沒有找到華為成功的所謂秘密，或許只緣身在此山中。如果說，關于華為，我有什么重大發現的話，那就是“常識”，對企業成長和經營管理常識的探索，對常識的遵從，對常識的敬畏，對常識的堅守。據此，這本書定名為《華為沒有秘密3》，如此書名，可能不合時宜，或許會讓讀者失望，但長期作為一個近距離的旁觀者和零距離的參與者，我看到和感受到的是一個沒有秘密的華為，華為真的沒有秘密！

經歷過華為由一棵弱不禁風的小草，成長為企業叢林中的一棵大樹，是一種幸運。如果不能記錄這棵大樹的成長年輪，則可以說是暴殄天物。哲人言：理論是灰色的，實踐之樹常青。依靠在華為的大樹下，作為一個蹩腳的畫工，忙里偷閑地炮制點灰色的理論，已成為我的一種習慣和生活方式。我是一名文科生，不懂技術，至今對華為高深的通信技術一竅不通，在管理學方面也是半路出家，似懂非懂。因此，我的觀察與思考聚焦于企業的成長、企業中的人和對人的管理。具體來講，在華為，我關注的重點是企業成長戰略與路徑、企業成長中的人與組織、機制與制度、管理之道與管理之術，同時也關注華為點點滴滴的改變與進步，當然也更關注作為華為領袖的任正非先生。這些文章沒有完整的理論體系，也沒有高遠的視野，更缺乏博大精深的知識，只不過是原汁原味的記錄和點滴零碎的思考。如本人的微博所言：“寫作本書，猶如窯工。把華為的思想與實踐材料，掰開了，揉碎了，棄粗取精，串聯并合，勾畫描述，懷以工匠的職守、敬畏、虔誠、平靜、理性心態，經制坯、陰干、素燒、上釉，炮制而成。此器物，屬民窯，而非汝、官、哥、定、鈞五大官窯，非御制，亦非官監民制?！薄安徽f教，不搬弄，不賣弄，不媚俗，不江湖，不扒糞，不預設前提，不討巧，不剪刀，不糨糊，不敷衍，不放棄，不繞道?！边@些思考如果能夠給中國的企業和企業家們帶來一點啟發，或者帶來一點思考的線索，就足夠了。

本書的寫作宗旨、文章風格及體例格式等，與《華為沒有秘密（珍藏版）》及《華為沒有秘密2》大致相同，但書中的文章，是近兩年新寫的。主要內容聚焦于華為30年的成長與發展歷程、華為的內在成長驅動機制、華為成長過程中的重大關鍵事件回顧、華為的核心價值主張解析及對任正非的近距離觀察等，試圖為讀者展示一個沒有秘密的真實的華為。

書中必有謬誤、偏見、錯誤與不妥之處，敬請任正非先生及華為寬容、包涵與指正！敬請讀者諒解與指正！

首先感謝任正非先生，感謝您對我的開放、寬容和灰度管理；感謝華為人，感謝華為的高層領導們，恕不一一列出；感謝五位人稱“君子”的彭劍鋒教授、包政教授、黃衛偉教授、楊杜教授、孫健敏教授，以及田濤先生、牛文文先生；感謝中信出版社沈家樂女士、宋冬雪女士的真誠幫助與指導！

是為序。

2020年7月28日

于求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