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咕嘟咕嘟——嗚——”隨著綠皮火車悠揚的汽笛聲拉響,三姑一行三人踏上了終南山的行程。終南山,位于SX省內秦嶺山脈中段,又名太乙山、中南山、地肺山、周南山,簡稱南山,是中國“壽比南山”典故的誕生地,也是道文化發祥地之一。此處林林總總的道觀不計其數,無數想掙脫紅塵的信男信女對此趨之若鶩。但是古往今來,除了真正得道之人來到終南山可以借一方凈土之外,凡塵俗子總是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反反復復只不過是為了逃避自己當下的生活罷了。正所謂“小隱隱于林,大隱隱于市”,人從紅塵中來,還需從紅塵中去,方得大徹大悟!
初辰這丫頭性格開朗活潑,又是第一次出這么遠的門,顯得興奮異常,一路上又是端茶遞水又是買零食小吃,忙的不亦樂乎。此時氣氛融洽,再加上這一兩日來的相處,方占水也放下了心里的隔閡,斗著膽子跟三姑問東問西?!叭茫阏f這么多人都往終南山跑,這終南山上真的有神仙么?”方占水忍不住好奇問道。三姑一笑,說道:“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火車上人聽有人在唱《好了歌》,都轉過頭來看。三姑繼續說到,“仙是一種境界,是一種曠達,是一種通透。生而為人,經歷種種誘惑和磨難,每一種都在考驗我們的七情六欲,有的人成了欲望的奴隸,放不下執念,困在凡塵的枷鎖里,即使修得周身法術,也達不到仙的境界。一旦放下了,悟透了,自然也不會在乎成不成仙。”方占水如有所思地點點頭,周圍的人很多也點頭會意,有人問道:“那是不是成了神仙,就不管人間的死活?那我們拜神燒香還有什么用呢?”這一問倒是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心聲,眾人也都隨聲附和。
三姑環視一周,反問道:“那么有誰見過神仙下凡來幫你們解決疑難雜癥嗎?”所有人都搖搖頭,茫然不知所答。三姑繼而又問,“那為何仍有這么多人拜神呢?”見無人應答,三姑笑了笑,說道,“神仙得道是從紅塵中來,自然知紅塵中事,受紅塵香火供奉,自然會施道人間,你們想想這人世間的道士、方士、巫人,哪個不是通過一些神仙法術幫人消災祈福?神仙傳道教人明是非、通情理、知仁義,使人向善,才會有這朗朗乾坤。我們在平時燒香拜佛的時候心靈虔誠,這本身就是向善的一種表現。所以并非神仙不管世事,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罷了。”這一番說教讓眾人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始點頭稱贊。這時有一個中年男子身著古樸,面容和善,湊過來跟三姑一行人打招呼:“三位善人,在下有理了?!比命c點頭,方占水和初辰熱情地握手接待。中年男子道:“在下陳松云,平時對道學義理稍有研究,家中亦是學道世家,傳到我這一輩,說來慚愧,資質平平,苦修多年也無甚建樹,今日得聞善人關于仙理點撥,稍有覺悟,特來討教,萬望善人不煩叨擾?!?
三姑還沒說話,初辰倒是嘰嘰喳喳說開了:“不叨擾,不叨擾,我媽平時與人為善,難得這一路上還能遇上同道中人,一起聊聊正好可以解悶。”陳松云笑著看向初辰,說道:“姑娘性情爽朗,眉宇間有大開大合之氣,雖生在道門,但恕在下直言,道根不展,似難深入道途。”三姑略一抬眼看向陳松云,沒有說話。陳松云再看向方占水,道:“這位兄弟,頗有道源,但靈光之氣在面相中被鎖,尚缺點化,雙眉如刀斧橫臥,只怕這點化不易,即便遇得機緣也是代價不菲呀,”說完這一切,陳松云拱拱手做了個禮,“在下隨性而說,多有得罪,切莫在意?!背醭揭宦?,撅了個嘴,不再理他。方占水倒是若有所思。三姑張口問道:“這位道友似乎對面相研究頗深,請教所修法門。”陳松云說道:“不敢不敢,只是稍有研究。在下祖上師承麻衣道人,得傳《麻衣相法》,以面相起家,歷經數代變遷融合,對山、醫、命、卜、相玄學五術都有涉及,在下不才,不能盡得,只粗略學得相術、命理和六爻三種占算之法,其余更是稍有了解,畢竟老祖宗傳下來的根本,不能丟嘛?!闭f完,陳松云自顧自地笑了。
一路上四人聊的頗為投緣,陳松云更是虛心受教,互相之間漸漸熟絡起來。在聊天中得知,陳松云平時喜歡游山玩水,逍遙自在,這次也是去終南山,一來見識大好河山,二來身為道門中人特前往追尋道根,當他得知三姑一行人也是往終南山去,便欣然希望能夠加入。三姑沒有拒絕,只是說待他們到了西安以后還有些瑣事處理,讓陳松云先行處理,然后在終南山匯合。
火車走走停停,兩天以后終于到站。方占水跟初辰搬下行李護著三姑出站,陳松云在出站口跟三人道別,并提醒勿忘終南山之約。三姑含笑點頭,就此分手。
到了西安,方占水找了賓館安頓三姑母女,稍作休息后吃了便飯。三姑說道:“來此處尚有兩件事要做。”然后帶著二人先去拜了當地城隍廟。這是三姑多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每到一處必然先拜城隍,城隍保一方平安,又是連接陰間的樞紐,修道之人當真誠以待。拜完城隍后,三人前往當地道門圣地——重陽宮。方占水此次跟三姑前來一路收貨頗豐,聽說要去重陽宮,興致勃勃,路上不免又多問起這重陽宮的趣事來。
三姑遇到好學的后生,也樂得多聊,一改往日嚴肅,有說有笑。這重陽宮正是道教另一大分支全真道的代表道觀。在宋末元初之際,曾有一個小吏叫王哲,是當時一個宋元中間小朝代——順朝的武舉人,后在當地為官多年,期間習悟人生至理,頗有所得。后來干脆辭官而去,在終南山下挖了一個活死人墓,并在墓中住了兩年之久,自取道號:重陽子,后悟得大道,創下歷史上影響深遠的全真道。后來王重陽前往山東傳道,收下較多弟子,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將全真道在元朝推向頂峰的全真七子。
三姑一行三人來到重陽宮,進得大殿,手舉長香,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三姑喃喃說道:“晚輩前來叨擾,萬望恕罪,我雖屬上清派門下弟子,然四海道徒皆一家,自三山符箓歸正一后,此理更甚。晚輩此來烏有任何所求,僅敬道心,瞻仰重陽祖師道跡,萬望重陽祖師收納?!?
出得重陽宮,初辰異常新鮮,央求著方占水帶自己好好逛逛。方占水也在一旁慫恿三姑,既然來得此地,不見識見識實在可惜了。三姑笑著答應,但是自己腿腳不便就不跟著了,她讓方占水和初辰送自己回了賓館,便讓他們隨意。末了,三姑叮囑:切不可晚歸,明日要上終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