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喬諾也依稀感覺到自己被盯梢了，她左顧右盼，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只得作罷。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是得先找到王海的家。于是她問道：“拴寶，咱們村……有沒有姓王的人家？”

“有，咋的？”

“姐姐也姓王，所以覺得同姓的話會不會好說話一些？”

李旭堯頓覺牽強。

“所以告訴姐姐，村里有幾戶姓王的？”

“有好幾戶咧！”

李旭堯接著問道：“拴寶，那哪一戶人家有兩個兒子？”

“兩個兒子？”

“哥哥和男生很聊得來，如果對方有兩個兒子不就更聊得來？”

喬諾頓覺更牽強！

拴寶：“倒是有一家。”

喬諾李旭堯隨即異口同聲：“能告訴我他家兒子的名字嗎？”

“問名字干啥？”

喬諾李旭堯再異口同聲：“知道人名才好說話兒嘛！”

二人頓覺簡直不能再牽強了！

“我只知道王海叔叔。”

聽到王海的名字，喬諾和李旭堯無法壓抑激動的心情，登時又要異口同聲道出“就去他家”這四個字，然而話到嘴邊，有所意識的倆人卻都收住了。

喬諾謙讓道：“你說。”

李旭堯也謙讓道：“還是你說吧。”

“就去他家！！”喬諾冷不丁這一嗓子把孩子嚇一激靈。

此時的太陽早已沒過了山，余暉也漸漸消散在愈加暗淡的天幕間。

拴寶兀自走在前面，喬諾、李旭堯則緊隨其后——這段路的兩旁完全沒了民房，就好像出村了似的，而拴寶的步子也慢了不少：“……你們真要去那家嗎？”

“為什么這么問？”喬諾有些不解。

“……聽大人們講，這家……鬧鬼。”言罷，拴寶便停住了步子。

喬諾和李旭堯遂朝前看去，只見在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小宅院，借著所剩無幾的天光，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的院門銹跡斑斑，院墻也已破敗不堪，就連屋頂也都是枯黃的稻草——儼然一座千瘡百孔的陰宅！

喬諾害怕起來：“……就是這兒？”

拴寶也很害怕：“要不要換個地方？”

“不、不用。”李旭堯嘴皮子忽然有些不好使。

此刻，伴隨著一陣冷風刮過，最后一絲天光也沒了。

拴寶來到門前，“噹噹”敲了兩聲。須臾，只聽“吱扭”一聲，院門開了道縫，隨后一個頭發(fā)雜亂花白、滿臉刀刻皺紋的老婦人將頭露了出來，喬諾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如果這時她拿出一個蘋果，我一點也不會驚訝！

拴寶好像也很怕這個老婦人，他支支吾吾地告訴對方自己的來意之后，便招呼喬諾他們過來。喬諾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來到老婦人面前：“您好……呵呵……”

李旭堯也點頭示意：“您、您好。”

老婦人靜靜打量著這個兩個外人——說實話喬諾他們也不確定對方是在打量自己，因為由于天黑，根本看不見老婦人的眼珠，只能看到她那兩個黑洞一般的眼眶，以及蘊藏在里面的深邃黑暗。

忽而，老婦人笑了。可喬諾絲毫感受不到任何善意。

拴寶和老婦人一串聽不懂的對話后，轉(zhuǎn)頭向二人說：“她說給錢就可以住。”

喬諾：“我們給。”

更大的一聲“吱扭”響起，院門終于敞開，就像一張巨大而深不見底的嘴。喬諾和李旭堯便恭敬地鞠著躬、點著頭，走入其中。拴寶見他們進去，正要轉(zhuǎn)身回，不想一只手猛抓住了他的脖領(lǐng)，將其一并帶入了門里！

只聽“咣”的一聲，這張散發(fā)著無盡黑暗的嘴，閉上了。

房間里，拴寶像個洋娃娃似的被喬諾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他使勁掙扎：“你干啥？放俺走啊！”

喬諾躲在拴寶后面：“再陪姐姐一會兒吧，姐姐給你買糖吃。”

此時坐在喬諾和李旭堯面前的除了請他們進來的那個老婦人之外，還有一個同樣滿臉的溝壑老頭子。喬諾為了緩解緊張若無其事的樣子把手伸進了兜里。

老頭指著李旭堯旁邊桌子上的茶水，示意他喝。李旭堯不好意思推辭，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小小口。之后伸出一個大拇指：“好喝！”

老頭：“￥@#￥#%%&%￥%￥#。”

喬諾詢問拴寶：“他說什么？”

拴寶于是翻譯：“你們?yōu)槭裁匆竭@個村子里來？”

“旅游，結(jié)果半道迷路了，所以……”李旭堯解釋道。

老頭又問：“你們是哪里人？”（注：為行文順暢，非特殊情況，老頭和老婦人的話語均漢字表述）

李旭堯回答：“北京人。”

“一看就知道是從大城市里來的，俺們這里偏，在這兒住真是委屈……委屈是啥意思？”（注：后面的斜體字是作為翻譯的拴寶自己的話）

喬諾遂抱緊拴寶：“好好翻譯！”

拴寶：“嘁！”

李旭堯朝老頭笑著擺了擺手：“沒有沒有，您讓我們在這兒落腳感激還來不及呢。”

老頭接著望向喬諾：“她是你的媳婦？嘿嘿嘿……”

喬諾趕忙又對拴寶道：“你有啥好樂的？”

李旭堯：“還沒結(jié)婚，男女朋友。”

老頭：“真叫人羨慕，找了一個這么難看的對象。”

“難看？人家說的應(yīng)該是漂亮吧？！”喬諾要抓狂了，拴寶卻捂著嘴一個勁兒地笑，看來他現(xiàn)在是不害怕了。

李旭堯這時問道：“……請問，家里就您老倆住嗎？孩子們呢？”

老頭回答道：“孩子們都去外地打工了。”

喬諾忙問拴寶：“你確定他是這么說的？”

拴寶連連點頭：“對對對。”

李旭堯接著問道：“來時聽拴寶講您家有兩個兒子，還怕打擾到他們……他們都在哪兒打工？”

“北京。”

“兩個都在北京？”

“對，所以你們不用擔心，踏踏實實住著沒問題。”

“好。”說到這里，李旭堯環(huán)顧了一下房子，在一面墻上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鏡框，里面好像是張合影。

李旭堯指著合影：“我能看看？”

“可以。”老頭示意李旭堯走近些。

李旭堯于是走到鏡框前端詳——只見泛黃的合影中有四個人——老頭、老婦人、王海，還有一個身著西服、臉卻被煙頭燙穿的男子。

望著這個無臉男，李旭堯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fā)麻。喬諾夠著脖子也看到了，雙臂隨之不自覺地抱緊！

拴寶被一時勒疼：“嘶！”

喬諾趕忙松開：“哦對不起！”

李旭堯平復(fù)心情，回身指著相片中的王海：“您這個兒子長得真……成熟。”

老頭苦笑一聲：“最操心的就是他。”

李旭堯又指著無臉男：“那這個兒子穿得這么講究，應(yīng)該最省心吧？”

“只可惜這張相片壞了。”

“……沒關(guān)系，等他回來再照就是了。”

說話間夜已深，本應(yīng)各自睡去，喬諾卻在院子里依依不舍地拉著拴寶的手，央求道：“陪姐姐睡吧！”

“不要不要不要！”拴寶一個勁兒的要走。

“你不讓孩子回去，人家大人該不干了。”李旭堯幫拴寶說話。

“可一個人在這里真的好怕啊！”

“你當我不存在啊？！”

“寶兒，明天一早來找姐姐啊！”

“俺叫拴寶，不叫寶兒。”

“拴寶拴寶，明天一定……”

“俺才不來咧！”說完拴寶就一溜煙從院子跑出去了。

這時老婦人卻不吭不響地從他們身后出現(xiàn)：“#￥@#￥%。”

喬諾頓時被嚇一跳：“啊！！”

“別一驚一乍的鬼叫啊你！”李旭堯趕緊跟老婦人解釋，“對不起啊大娘，她沒出過遠門，您別見怪。”

老婦人其實也聽不懂，只見她抬手指向偏房，李旭堯當即明白——他和喬諾今晚要住在那里。

來到偏房，喬諾和李旭堯只看到了一張四仰八叉的木板床，上面還有一床縮了水的破褥子，兩坨疊得爛豆腐一般的被子，以及兩塊磚頭似的枕頭。

“條件好差。”喬諾眉頭緊皺。

“忍忍吧……我睡地上好了。”李旭堯說著便把雙肩背拿了下來。

從王海家出來的在伸手不見五指黑夜中拴寶卻一路小跑著，卻突停住了腳步，似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拔腿猛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