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喬諾回到姐姐家里，“噗通”一聲，癱坐到了沙發上。電子表顯示的時間為凌晨一點二十。

默默環顧一番姐姐的房間，一抹苦笑隨即爬上了喬諾疲憊的臉：“我這是何苦呢？”

說著喬諾晃悠悠地站起來，走到書架前查看，很快便找到了那本很厚的書——《刑法》。

她把書抽出，隨后來到寫字臺前坐下，惡補了起來：“為了懲罰犯罪，保護人民，根據憲法，結合我國同犯罪作斗爭的具體經驗及實際情況，制定本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的任務，是用刑罰同一切犯罪行為作斗爭，以保衛國家安全，保衛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和社會主義制度，保護國有財產和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保護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維護社會秩序、經濟秩序，保障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順利進行。”

再往后翻，喬諾則看到了一連串乍看熟悉，但深究起來卻又很陌生的字眼——

量刑；累犯；數罪并罰；假釋；時效；危害國家安全罪；危害公共安全罪；金融詐騙罪；侵犯知識產權罪；妨害司法罪；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毒品罪；貪污賄賂罪；瀆職罪……

且每一條后面都配有大量文字。

“哐”！喬諾把頭磕到了《刑法》上：“喬雅，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時值上班高峰，出站口有不少步履匆匆的行人。不多時，打著哈欠的喬諾也順著站滿人的滾梯上來了。

待下滾梯，喬諾迷迷瞪瞪的邊順著人流往前走，邊碎碎念：“第十四條，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發生，因而構成犯罪的，是故意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第十五條，應當預見自己的行為可能發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因為疏忽大意而沒有預見，或者已經預見而輕信能夠避免，以致發生這種結果的，是過失犯罪，法律有規定的才負刑事責任；第十六條，行為在客觀上雖然造成了損害結果，但不是……”

忽然電話響了起來，喬諾這才停止“念經”：“喂，哪位？”

學生處處長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喬諾，明天可就是校辦公會了，我上次跟你提的事考慮好了嗎？”

聽到學生處處長的聲音，喬諾立馬清醒了過來：“處處處長！”

“喂，聽得見嗎？”

“聽得見！我、我考慮過了，內個什么……我倒是愿意留校……”

“我就知道，很好，明天我會在校辦公會上提交名額，你下周一來我辦公室報到，準備以老師的身份開始實習吧！”

“下周一，這么快？校領導難道不審核一下？”

“我找你本身就說明這件事板上釘釘了，所以你越快進入工作狀態越好。”

喬諾很是為難：“……可是，我……最近身體有些問題，想跟您告個假……”

“多久？”

“大概，一個月？”

“一個月還是幾個月？”

“就算一個月吧，醫生沒給準話，所以我也沒譜……”

“什么病？”

“心臟、哦不，肺炎！”

“那看來你近期是沒法實習了？”

“對不起，處長。”

“沒事兒，名額我就先報上去了，你好好養病，記得讓醫生開證明。”

“是，給您添麻煩了。”

掛上電話，負罪感頓時襲上喬諾的心頭。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法院大廳，此時這里已有不少前來上班的同事，可在喬諾看來，他們卻如一個個目光銳利的偵探，好似只要對視片刻便可拆穿自己的謊言！再加上昨晚熬夜充電，令喬諾一大早就倍感壓力。

來到電梯前，她見有些同事在等，便站到了最后，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藏起來似的，但很快肩膀就被人猛拍了一下，嚇得喬諾差點叫出來！

“早！”精神滿滿的璐璐大聲打著招呼。

“……早。”喬諾蚊聲道。

“昨天你咋又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微信？”

喬諾這才想到：“哦對忘告訴你了，我之前手機丟了，你再把電話告訴我一下吧。”

“瞧你這倒霉勁兒的。”

“所以為了去晦氣，我連微信號也換了。”

“啊？”

“來，我掃你。”

加微信的時候，喬諾特意屏蔽了璐璐。由于認為對方是新換的號還沒發朋友圈，所以璐璐也沒察覺。待加完：“你昨天找我什么事啊？”

“就想問你昨天怎么樣？”

“唉，整了一天卷，晚上一點多才到家。”

“啊？！我好羨慕你！”

“為什么？”

“我昨天簡直無聊死了，帶我的法官只讓我看書，什么《刑法》、《刑訴法》的，這些我都在學校讀過，明顯是不信任嘛！”

“什么人帶你？”

“是一個更年期女人。”

“第二天就這么說人家？！”

“你要見到了也會跟我一樣，我保證。帶你的人呢？”

想到楊博青打電話時的低三下四，和面對她時的咄咄逼人，喬諾搖了搖頭：“摸不透……”

“也是個怪人嘍？”

“算是吧，不知道。”

“啊啊，怎么都和我心目中的法官形象不一樣啊？”

聽到這句話，前面等電梯的同事們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局促的喬諾和璐璐“唰”的把頭低下去，并在心中渴求著鴕鳥的技能。

走進辦公室，趙鵬便三步并作兩步過來，興奮地拉住了喬諾的手：“來來來！”

喬諾只得就范，隨趙鵬來到一張辦公桌前。

“坐吧，這是你的辦公桌！”

只見這張桌子被擦得干干凈凈，臺式電腦也光亮如新，而最醒目的，要數桌子上的一束插在精致小瓶里的鮮花了。

“昨天忙忙叨叨一天也沒顧上，今天我特意早到給你布置出來的！”

喬諾立時感激不已：“謝謝前輩！！”

趙鵬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不要叫什么前輩嘛，叫我趙鵬就好了，嘿嘿嘿……”

和這么一個體貼人的同事共處一室，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想到這里，喬諾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坐到暫時屬于自己的辦公桌前，展開臂膀，好好摸了摸寬大而光潔的桌面，驀地，一種歸屬感竟油然而生！

可突然之間，一段頗為奇怪的音樂從法院內置的功放中傳了出來！

趙鵬這時站起身：“啊，到時間了。”

“什么到時間了？這是什么音……”

“樂”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得一聲遙遠而熟悉的念白，隨功放中的樂曲不疾不徐地道了出來——“第九套廣播體操，現在開始。”

喬諾頓時驚了：“為什么會有這個？！”

然而趙鵬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就地立正站好，并隨著“第一節，伸展運動”的口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地做起操來！

喬諾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鵬邊做邊說：“你也一起吧，做操對身體好，而且能保證一天都有活力！”

“……可以不做嗎？”

“可以，但我們大多數人都會做。”

“你確定大多數人都會做？”

“I’m sure！”

可就在這時，楊博青不期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正在做操的趙鵬。

楊博青：“……”

趙鵬：“……”

喬諾：“……”

楊博青：“嘁。”

“哐”！門關上了。

明明只有你一個人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