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雪草落寞地站著，陳峰默默地陪著，他對她滿心疼惜，卻找不到一句安慰她的話語。因為，昔日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兒，如今已被生活的坎坷，磨礪成了一個女強人。她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他也保護不了她了。她現在的煩惱，多半來自她家庭內部的矛盾，他一個外人怎么能插手管她的家事呢？

在工作方面，她現在雖談不上事業有成，但也比他混得強多了，他還只是個小保安呢！想著如今兩人之間的差距，陳峰嘴角有一絲苦笑浮現。

唉！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許從今以后，要越來越遠了。

可是，在外人看來，他們倆就是遲早要結婚的一對。尤其是陳峰媽，對兩人的事兒，急得可謂是整日里團團轉。

這不，她和幾個農家婦女，正在村后的大路旁一邊閑聊著，一邊做著針線活，當看到喬雪草和陳峰，肩并肩地站在大河岸上時，又愁腸百結地跟鄰居們訴起苦來。聽她提起兩人的事兒，幾個婦女便跟著紛紛問道：

“你兒子跟大勤閨女都二十好幾了吧？他們到底準備啥時候結婚呀？”

“現在的孩子都貪玩，不急著結婚，做父母的得催催他們，給他們加把勁兒！”

“就是！”

“咋沒催呀？每年我兒子回來，我幾乎是天天催，可催多了，人家就躲著我。”李書蘭現出著急而又無奈的表情來。

“你去當著大勤閨女的面，直接問問清楚，得看看倆人到底是啥想法。”

“倆人正在那兒聊呢，我去合適嗎？”李書蘭為難起來。

“去，挎著我的籃子，就說你撿柴火呢，路過。”一個大嫂遞給李書蘭一個籃子，給她支招。

李書蘭接過籃子，猶豫著，幾個人又一陣給她吹鼓打氣，終于她心一橫，便硬著頭皮去打探軍情了。

李書蘭挎著籃子，裝模作樣地彎腰撿著路上的柴禾，故意繞到了兩人不遠處。還裝作沒看到他們，繼續一步一彎腰地撿著柴禾。

喬雪草先看到了她，就對她喊：

“嬸子，撿柴禾呢？”說著就走向了她。

“哎，雪草，你們在這兒聊天呢。”李書蘭裝作猛然發現他們的樣子，跟喬雪草招呼著。

陳峰卻一眼就識破了他媽的計策，他也不理會她，只是用防備的眼神瞪著她。

“嬸子，我幫你撿吧！”喬雪草說著，就去要李書蘭手臂上的籃子。

“不用，不用，你們繼續聊吧，我去那邊看看。”李書蘭嘴里說著，腳并不舍得邁開，稍頓了頓，終于鼓足勇氣又說道：

“雪草呀，嬸子想問你一個問題。”

“嬸子，你想問啥？你問吧。”

“你和陳峰都老大不小了，你們準備……”

“媽，媽，媽，你不是撿柴禾呢嗎？走走，我幫你撿去。”李書蘭話剛說了一半，陳峰忙打斷了他媽。走到他媽跟前，就推著她走。

以前，他沒有勇氣跟喬雪草表白，現在更沒有勇氣，讓喬雪草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再說，喬雪草的煩心事夠多了，他實在不忍心再給她添亂。

“你這孩子，你別推我，我有話要對雪草說。”李書蘭被兒子推著，不滿地責備著他，與他對抗著不肯離去。她邊奮力地與兒子對抗著，邊扭著臉問喬雪草：

“雪草呀，嬸子是想問你，你到底準備啥時候嫁到我們家呀？嬸子都等急了，你看，你弟弟小誠比陳峰還小好幾歲呢，都有兒子了，嬸子的心情你能理解的！”

陳峰一直不停地叫著他媽，一直不停地推著她阻止著她，但還是沒有阻止得住，李書蘭還是問出了這些話，還是挑破了兩人之間的一道防線。

場面頓時陷入了一陣僵硬，喬雪草與李書蘭對望著，她想起了哥哥沒有媳婦時，媽媽整日愁眉苦臉的情形，她怎會不理解李書蘭的心情呢？可她現在，還不能結婚生子啊！如果現在她結婚生子了，那她的夢想就徹底破碎了，她將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父母，繼續受嫂子的白眼，受鄰居的嘲笑，而沒有一點反擊的砝碼了。

喬雪草為難著，哀痛著，無奈地與李書蘭對望著。

李書蘭則是雙眸中充滿著殷切的期望，期望著喬雪草的回答。

陳峰站在兩人中間，他理解她們每一個人，她們心中都有說不出的苦。最后，他終于下了那個決定，幽幽地打破了沉寂：

“媽，你誤會我和雪草了。我在G城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不信！你和雪草從小關系那么好，我不信你會喜歡上別的女孩兒！”李書蘭失望地對兒子叫了起來，她早已認定她的兒媳婦是喬雪草，她內心里接受不了別的女孩兒了。

看著媽媽難過的樣子，陳峰心里更加沉重起來，但是，他別無他法，他還得讓媽媽更加難過，他掏出手機，接著對媽媽說道：

“我現在可以給她打電話，讓她給你說話。”陳峰說著，突然感覺手上的手機有千斤重，他還是撥通了董小珂的電話。

電話一通，電話另一頭立即響起了董小珂歡快的聲音：

“喂！陳峰，你找我嗎？你現在在干什么呢？”

“我媽想跟你說話。”陳峰淡淡地說著，就把手機遞給了李書蘭。

這下可把電話另一頭的董小珂給樂壞了，陳峰媽想跟她說話？這說明什么呀？說明陳峰接受她了！還把他們的事告訴給了他媽，看來，她和陳峰之間終于要真正的開始了！董小珂萬分激動興奮地握著手機，等著陳峰媽接電話。

李書蘭猶疑了一陣，還是接住了手機：

“喂！”她輕輕地喂了一聲。

“阿姨！阿姨你好！我，我叫小珂。快過年了，我提前祝你新年快樂！”董小珂激動得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呃，謝謝了！我，我還得撿柴禾呢。”這下，李書蘭徹底相信了，她的心也徹底涼了，她把手機塞到兒子手里，挎著籃子轉身快步地走了。

“喂！阿姨！”那邊董小珂沒太明白她的意思，一陣疑惑起來。

“我媽，她不太會說話，不知該怎么跟你打招呼，就走了。”陳峰只好給她解釋。

“沒關系，沒關系！那咱們兩個聊會兒天唄！”董小珂懇求著。

“我現在有點事兒，有空再給你打過去啊！”陳峰只感覺心里沉甸甸的，沒心思跟董小珂閑聊，說著就掛了電話。

喬雪草木然地站著，一臉哀傷地看著這一切，感覺她欠了陳峰整個世界。

陳峰掛了電話，轉臉看看喬雪草，對她訕訕一笑，說道：

“我倆早就好上了。”他不想讓她感覺，她欠他的，他不想再給她增添煩惱。

“小珂是個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喬雪草心里一陣釋然，卻還莫名地夾雜著一些酸酸的味道。

晚上，陳峰就失眠了。一向凡事都大大咧咧的他，第一次失眠了。他反復地問著自己幾個問題：他和喬雪草就這樣擦肩而過了嗎？他要和董小珂開始了嗎？事情還會不會有轉機呢？

陳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第一次嘗到了失眠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有了一點睡意。可是，剛入睡不久，枕邊的電話又突然響了起來。陳峰就閉著眼睛，伸手胡亂地摸到手機，憑著感覺劃拉一下，接通電話，然后口齒不清地“喂”了一聲。

“陳峰，我現在在你們集鎮上呢，你過來接我一下吧！”董小珂響亮的聲音震動了他的耳膜。

陳峰的雙眼撲棱一下睜得大大的，他沒聽錯吧？他忙把手機湊到眼前，手機屏幕上的來電的確顯示的是董小珂。她來了？在他們集鎮上？

“喂！陳峰，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快點來接我，好冷的！”董小珂再次在電話里催促著。

這下陳峰回過神來了，他對著手機就對董小珂叫道：

“你瘋了吧！誰讓你來的？”

“我自己讓我來的！反正我已經來了，你就是讓我再拐回去，也得等有返程的車吧！”董小珂跟他反駁。

來都來了，一個小姑娘家，不能把她丟在外面不管啊！況且外面天還黑著呢。陳峰只好起床，準備去接她。

陳峰起了床，外面天已經蒙蒙亮了，勤勞的媽媽已經起了床，她在打掃院子。陳峰就對她說，董小珂來了，在集鎮上，他得去接她。李書蘭先是一陣吃驚，又是一陣失落，無奈，人家姑娘找上門來了，她再怎么不樂意，也得歡迎人家呀。

“把你爸的大衣穿上。”看兒子穿著一件單薄的襖，李書蘭忙跑向屋里取出了一件軍綠色棉大衣。

陳峰穿上，就騎上電動三輪車直奔集鎮而去。

來到集鎮上，董小珂站在路邊已凍得縮成了一團。身邊的地上還放著大箱小箱的禮品。

陳峰看著她凍得發抖的樣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憐惜之情。他走到她身旁，什么也不說，脫掉他身上的軍綠大衣，披在了董小珂身上。

董小珂看著他，凍得通紅的臉上，露出個美美的笑容。然后兩人把東西都裝到車廂里，董小珂坐上，陳峰就載著她往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