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嶼山剛從門衛室出來就有些后悔，晚上本來是個可聊天談心的機會，他不應該一時氣憤就扭頭走人。

明知道兩人觀念不合，可他沒有試圖去打破湯老頭頑固地認知，也并沒有爭取和湯老頭解釋任何話語。

他們之間像橫亙著一堵冰墻，他站在這頭，老頭站在那頭，各說各的，好像誰都沒在意對方到底說了什么。

不管他提出多少的抗議和不滿，老頭都把他的情緒當成兒子角色的鬧別扭。

想到這，原本折回門衛室的湯嶼山又頓住腳，緊緊手里的袋子，再度往住宅樓棟的方向走去。

回程走的路并不長，門衛室出來沒走多久就到了拐彎的便利店門口，剛才還沒察覺到冷意，轉角陷入黑暗的死角面，他沒由來地打個冷顫。

深夜清冷寂靜，過了拐角他要走一段圍著厚重綠色防護網地花壇通道，在通道內看不到兩側花壇外的情況，來時包得嚴實心底又有目標感，便沒在意走入通道時的鬼魅感，這時回程走起來，步子慢了心底有幾絲發毛。

這個點小區已沒什么人走動，在大門口還能見著車輛往來，越往里頭走越安靜，不時他拉緊外套，自覺地加快腳步。

忽然，通道某側傳來一聲野貓地慘叫，像被人踩到尾巴一般，接著他聽到很是低弱的女哭音。

登時，整個人頭皮跟著發麻，腳步正想加快，沒想到女聲嗚嗚咽咽越發接近。

心底閃過各個念頭以及故事，之前在茶廠和黃天羽一起守夜時他還特別喜歡給她講述一些鬼故事，她總是嚇得哇哇哇得往他身上掛，后來她聽多了免疫能力跟著提高，反而給他講述了許多有關于農村里的鬼怪傳說。

一部分印在記憶地傳說在此刻發揮它的作用，湯嶼山恨恨得拿出手機給黃天羽打電話想壯壯膽，可是手機響了許久沒人接聽，估摸黃天羽是已經睡著了。

即將走到通道的盡頭，他硬著頭皮走出，克制壓抑的嗚咽聲忽然變成一聲崩潰地大哭。

聽這聲……他轉頭一看，發現是個女人坐在通道后面被防護網擋住的休閑凳上抹著眼淚，似乎感覺出他的注視，那女人微微側著臉，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的狼狽展露在陌生人面前。

湯嶼山不著痕跡的深深呼出一口氣，真是自己嚇自己了。

*****

王丹蕓看著眼前那個一臉驚恐看向自己，又轉回詫異神色的男人，她低著頭偷偷將眼淚藏在手掌心里。

男人看著她問道，“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

他不問還好，他這么一問，更惹得王丹蕓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掉得對方手足無措起來。

“妹紙妹紙，你別哭呀……人生總會有某些階段碰到點難事，只要熬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安慰的話很蒼白，蒼白得臉他自己都撓起頭，“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了，不過你看這么晚，小區不會不安全，但現在天冷風大，你又穿著這么少，明天要凍感冒的……”

王丹蕓沒理會他的安慰，轉頭擦好眼淚，抬頭朝他笑了下，便說道，“我沒事，謝謝您的關心。”

見她起身準備走，湯嶼山不好繼續多言，只是說道，“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心中有信念，一定都會好起來的，你要加油哦。”

王丹蕓朝他扯著一個很勉強的笑意，目送他離開后，她冷冷提著唇角，凝在眉間上的愁緒在暗夜里也清晰可見。

如果一個人什么信念都沒有了，那應該要怎么做得到更好起來呢？

她站在冷風里，脫下外套，想讓夜風更肆虐著身體，她要置身于冰寒之中，讓自己清醒，那也許她的靈魂就能得到短暫的救贖。

手里握著一盒藍白相間的藥盒，她將它抬起來對著星空，這個東西啊，怕是這一輩子都要跟著她了吧？

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她呢？

她心中一陣念頭而起，將藥盒撕得粉碎，直接扔向暗黑無邊的草坪里。

許是砸到了什么貓，一陣貓叫由遠至近，直到她看見黑暗里蹲在草叢中的一抹白色。

沒想到是一只白色的野貓，它躲在黑色之中，兩只眼反射著燈影，亮成兩顆小星星一般，它在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王丹蕓坐回凳子上，靜靜地與它對望著，整個天與地好像只剩下她和它。

一人一貓就這么靜靜僵持了許久，直到那只貓喵了一聲，它亦趨亦步，往她這邊走來，似乎是在想靠近她。

若要放在往常，王丹蕓會試圖和它逗趣，可今天她沒有任何心情，吃完藥的她此時渾身發木，欲望變得很低，連哭泣都是在做機械式的下意識反應。

也許是感受出她的心情，那只貓喵喵叫了幾聲，便繞到她的腳邊左右來回的走著，尾巴時不時纏著她的腿。

自打上次劉匯林把小區的野貓幾乎都絕育送養，她便沒再小區里循著野貓喂食。

這只貓一看平日就有人在喂著，毛色看起來干凈平滑，體積身姿很圓潤，不時，它還跳到王丹蕓身側的坐凳上，靠著她腿側窩進她放在凳子上的外套。

近距離才看出它很冷，抖著身體在找適合的姿勢，不時還朝王丹蕓叫幾聲，好像是在提示她自己只是想取取暖而已。

王丹蕓靜靜看著它，心中浮起一種莫名的悸動，那種被依賴的感覺變得濃厚。

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只貓像極夜風里四處尋求依靠保護的自己，不同的是她沒找到，而它找到了。

伸出手顫巍巍摸摸它的腦袋，王丹蕓這才感知到自己手腳冷得像一塊冰，惹得小白貓又連叫好幾聲，可它窩窩身體，越發主動靠近她的腿側。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朝著它自言自語道，“這么冷的天你怎么還出現在這里呢……”

小貓聽不懂她的自言自語，可能感知出她此時的情緒，用喵叫聲來代替回答，不時還卷了下身體，王丹蕓的手被它壓在毛發底下，它身體帶著暖意，溫度很薄弱，可在風夜里站許久快要凍僵的人來說，哪怕是一點點的暖都能輕易感知到。

王丹蕓望著它，輕輕揉揉它的毛發，低聲道，“不如你就叫溫暖吧……”

她與它，是在互相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