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沒文化很可怕，尤其是沒文化還不講理的人，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派出所民警見兩人劍拔弩張，也沒談個一二三四五來，于是建議道，“這樣吧，大家都去所里把這件事捋一捋，你們自己先討論個結果出來再說，談不攏么就該走訴訟走訴訟，該賠償就賠償，別這么跑到居民樓吵吵鬧鬧的，一大堆人還以為要打架斗毆呢，像什么話呀。”

說罷，兩個小民警將閑雜幾人勸退，把人都轟到樓下去，樓下幾位來鎮場的早都不知道散哪里去了。

高肖韋和周興祝同坐在一輛車里，兩人相顧無言，坐在副駕的民警年紀大些，頗有感慨的閑聊道，“這年頭事不好做，人不好當啊……”

開車小民警用本地話回了幾句，惹得老民警冷笑一陣，也用本地話說了幾句，兩人說罷跟著搖搖頭。

高肖韋聽不懂本地話，但大致也猜出他們談話里的意思，坐在一旁的周興祝看起來業務繁忙，不時還發著微信語音好聲好氣的在說話。

“我晚上有點事，這邊就不過去，你讓小高趕緊催下客戶的合同和預付款，我們這邊東西已經在做了，估計一個禮拜能好。”

“小高小高，這份是浦西GU商場的合同，你空了打印出來蓋章快遞給南京的王工，王申哈，收件地址我馬上發給你。”

從居民樓到派出所大概不到十五分鐘的車程，周興祝一直不停在接電話或回復微信，坐在前頭的老民警瞅著后視鏡嘆道，“這老板也是不好當啊。”

按照這種業務收發的頻率，估摸晚上連覺都睡不好。

幾人到派出所，馬濤和程峰站在院子里抽煙等候，周興祝把手機關了靜音，打算好好坐下來和高肖韋談談這個事情。

陳言讓父母帶著兩個小孩先去睡覺，周學寧進房間時還懵著眼問她，“今天那些人是來要債嗎？”

她從門外喊叫的話語里捕捉到一些碎片信息，以為是老爸老媽欠錢，所以人家才上門要債，她以前看電視劇里就有這樣的情節，最后搞得一家人還要搬家躲起來。

見老媽沒回話，她又天真的問道，“那我們需要搬家嗎？”她想，如果搬家的話，她房間里的那個大書架還有好多的書，搬起來太重了。

陳言揉揉她的腦袋，“沒有，那些人只是你老爸介紹了個工作給他，結果他要不到錢就跑來問你老爸幫忙而已。”

周學寧似懂非懂的點頭，“哦，這樣，那我們就不用搬家咯。”

好奇心不如周學寧的哥哥這會兒已經和阿公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聽見周學寧還不依不饒的問，他就扯著嗓子喊道，“周學寧你明天不要上學了？還不準備睡覺哦，吵死了。”

周學寧不示弱，朝著他房門喊道，“吵個P，我馬上就睡了。”

陳言媽正好洗完腳，從衛生間出來就跟著接腔，“周學寧，叫你不要整天P啊P的講話，女生這樣講話很不淑女的哦。”

周學寧在床邊換好衣服，看到陳言從衣柜里把她明天要穿的衣物放在床頭柜上，她扯著被子蓋到臉那，見阿嬤也換好衣服進房間，她慢一拍回道，“我才不要做淑女呢……”

聽到她嘀嘀咕咕的說話，陳言把她的被角掖好，見陳媽也進了被窩，她伸手準備關燈，朝兩人說道，“你們早點睡覺，晚安！”

燈關上，房間里陷入一片漆黑，周學寧看不到老媽的臉，只能朝著隱約透光的門也說道，“老媽晚安。”

在幾人都去睡覺后，陳言在沙發上呆坐一會兒舒口氣。

接著起身回臥室里，拿出日常上下班攜帶的筆記本電腦，翻開財務賬冊，她深深呼了一口氣。

心底記掛著周興祝去派出所的事，她也安不下心去想別的，于是又蓋上電腦，站在客廳的窗戶往外看。

城市萬家盞盞燈影，如一池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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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興祝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十一點，陳言在床上已小憩了一會兒。

她半睡半醒，一直聽著門口的動靜。

他一進門一身寒氣，她趕緊倒上一杯熱水，從冰箱里拿了餃子準備煮點，周興祝擺擺手，“你不用煮了，馬濤給我買過吃的，你怎么不先睡。”邊說他邊脫衣服，隨即進衛生間沖了個熱水澡。

等他回到房間，陳言隨手關上房門，這才低聲問道，“你沒回來我也睡不著，事情說得怎么樣了？”

周興祝躺到床上不忘看看手機信息，接著嘆道，“是個麻煩事……但這事也不歸派出所管，派出所讓他打個保證不能來家里鬧，要去就去公司找我，我明天還要去一趟裝飾公司幫他談一談這事，看有沒有什么其他和平解決的辦法。”

陳言擰著眉頭暗罵，“這個高肖韋也真是實在惡心，這事根本和我們沒關系，說到底也是他自己做事不認真的結果，怎么能怨別人呢，還要賴在我們頭上，完全沒道理的嘛。”

周興躺著看天花板上的燈影，靜靜說道，“碰上這種不講理的道理真是行不通，現在不如早幾年，這人耍起無賴真是沒招，你不知道他剛在派出所，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搞得這個工地做得要了他血命一樣，哎，這么會有這種人。”做了十幾年生意，還是頭遭見一個大男人能撒潑打滾。

當時只聽小高說家里來了個親戚，因為項目時常為了趕進度會招臨時工進來，說這人家裝工裝的經驗都很豐富，當時他心想也就是先把人喊來看看，沒仔細去了解這人什么背景，裝飾公司那邊以為這人是言祝長期合作的伙伴，這個合作就倉促大意了點，誰知大家都是才第一次碰頭。

眼下年底他每天忙著各種事情，自己地事情都轉不過來，又攤上這么個事浪費時間，他心里相當郁悶，事情發生了光嘴上抱怨幾句沒什么用，也圖不上痛快。

年底走項目工地收尾款話說太多，整個人都快得語言恐懼癥了，所以陳言繼續說著話，他沒再搭腔，而是愣愣睜著眼睛，心思繞著各個項目進度以及尾款收取問題。

還有好些個工地要趕在年前做好，這距離過年滿打滿算也就剩下半個月時間，幾個工人繞著全國跑得怨聲載道，各個都想提前放假回家過年，想讓他們多上一趟工地都得是求爺爺告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