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車在風里慢慢的潛行,路上的風景也是慢慢的倒退。
像是兩個要分開的人,一個去了那一邊,另一個不知道方向的在游蕩。
宿靚靚坐在車廂里最前面的位置,她通過記錄儀看車廂里的人們。
人們都是正襟危坐的樣子,穿上厚厚的衣服,那幾個喜歡西服革履的人也把風衣的領子立起來,有點蓋世太保的嚴肅。
所有的人帶上了口罩,露出的眼睛看著前方。
原來車廂里的人們都忙自己的,大家在忙自己事時也不忘和左右的人點頭,雖然不說話,也是陌生的熟悉,使得車廂里有種擁擠的氛圍。
現在的車廂里各自保持距離,每個人就像瘦了身的繃緊,手和衣兜緊密相連,手機也變成了寂寞,除了坐著不知道還能干什么。
似乎說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讓對方產生憎惡和可怕。
這個氣氛讓開了空調的司機發蒙,自己都不相信車里開的是暖風還是冷風。
靚靚心里的憂傷一下涌了出來,這幾天班車上的人又少了,看來有些東西還是會產生效應的。
人們之間不說話,生怕說出來的聲音是自己掌控不住的。
這是靚靚在早上起來看到的第二次的距離。
今天的早點攤上,每個人戴著口罩,拉開距離站著,熟悉的點下頭。
點東西時,手腳麻利的都像似飛俠客,又原聲不動的退回了各自的家。
那幾個飄逸的修仙俠客也咸聲默語,劍鞘上的流蘇穗依然俏麗。
炸油條的大哥看看天突然說了一句:“明天是小年了!”
靚靚取了早點,又翻看一下手機上的日歷。
昨天夜里她刷了知乎,那里也有人表示了擔心,問出這樣的事情會不會造成恐慌?還有人說這是不是世界末日了;有一個人說,非典我們都扛過了,還怕這個小小的病菌嗎?你不動搖自己的意志,再大的困難都是浮云。
有些人打著“業內人士”的旗號,大肆呼吁哪里好,快去避避。
中庸依舊用他的火藥味說:哪里來的回哪去是錯誤的,不動才是最好的制止傳播。
宿靚靚收回了神游,隨著車的慣性晃了一下頭。
她握了握身邊雯雯的手,露出的眼睛笑瞇瞇的說:“明天小年了,我們要大掃除的,你們幾個可要小心哦,我要按照制度考核內務,是要有懲治的呢!”
她的聲音溫柔,有親昵又有玩笑,聽得周圍人也動了一下。
靚靚下車時,站在那里看著班車走了,車上的好友們也看著她,就像一種依依離別。
靚靚看著那抹黃綠相間的班車影子,在色彩單調的大街上有了孤單。
里南公司總部里還沒有什么要求,只是強烈要求在公司門口自取口罩,要大家都注意自己的防護,當然,工作量照舊堆積如山。
任何突如其來的山崩地裂都影響不了金錢的位置,這是生存必需的裝備!
井田是這里的本地人,他是一個已婚人士,他悄悄的在紙堆里探出頭,看著兩個隊友說:“聽說武漢那邊已經很嚴重了,好多的人都出來了。”
錢月理理亂發,終于站起來走了兩步,她做了幾個拉伸,一副什么也不怕的說:“甭管那些事,我們這不是沒事嘛,在說我們工作路線也很簡單,接觸不上他們的。”
靚靚現在知道錢月的知識達人是瘦身知識達人。
錢月閑的時候辦張健身卡,除了在那里慢跑,剩下的時光就是窺視英俊的教練,她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以其人之道救彼人之身。
靚靚剛聽她解釋知識達人的時候,想起一個故事。
一個第一次進城的農民,到了一個高級消費的商場,看到一個顫巍巍老人進了電梯門,不一會隔壁電梯門打開出來一個妙齡女子,農民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找到保安非要買那個電梯,他想讓老婆也進去試試。
錢月那天接過來冰雕招待卷時,露出來的好奇是愛琴海酒吧老板是你的朋友?她還好奇的問了,那些糖果真的是免費拿的嗎?
她也盛情的邀請靚靚使用她的健身卡,因為她最近堅持不下去了。
她說的理由是,不使用就浪費了次數,浪費了不要緊,最主要的是自己有點審美疲勞了,想要靚靚幫她去看看,哪個教練是小哥哥級別的。
她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的好看,她說這是麻辣卷,還問靚靚看過“剃刀的邊緣”嗎?那個馬伊琍的發型就是這樣的,性感。
錢月說性感的時候,眼睛看著井田,因為在異性眼里的美,才是最有權威的。
井田倒是實誠,一直低頭干活,臨了還不忘推推快掉下來的眼睛,像似沒聽到什么。
人群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干活是工程,兩個人干活是效益,三個人干活就有點故事了。
這個工作室里總能聞出點味道,不拘一格的笑料。
井田理出一摞文件稿,敲敲隔板說:“我在家門口的藥店買了一百個口罩,你們猜猜現在漲了多少?”
錢月和靚靚搖搖頭,亂漲價?不至于吧。
井田說:“一元一個啦,原來防塵的才兩毛一個,據說這兩天每次訂購的口罩都被預定了。”
售罄?看著靚靚的表情,井田為難的笑了。
他一邊整理桌面一邊看一眼靚靚說:“你還小,以前啊也有過一次細菌大戰,那是一場搶時間的戰役,非典!非典那時候我還上學呢,也沒見口罩這么緊張,人們雖然害怕但也不是瘋搶東西。”
錢月撩了一下劉海兒,加緊手上的工作,說:“靚靚,不要聽他的恐嚇,我們那時候一點也不害怕,國家很快解決了那場疫情,我們該干什么還干什么。我那時候還報名去做自愿者吶,想想自己也不會別的,也只能做自愿者了。
咦?靚靚,你的招待卷還有嗎?我小姨家的孩子放假了。閑的我姨天天往外推他,那孩子就是窩在家里玩那個王者游戲。”
靚靚低頭答應說,回頭把家里的都拿來。
她又敲敲隔板,重點地說:“哎,你們知道嗎?那天我姨差點沒用搟面杖削他。”
井田和靚靚看看時間,是要到吃飯的時間了,索性把工作放下,聽她說。
“我姨就聽他玩游戲時喊李白,貂蟬在這呢,還說曹操和孫悟空什么的。一下就火了,一個大學老師眼見自己的兒子玩這種弱智的游戲,還是混亂歷史的,她就進了廚房找出我姥爺留下的一米長的搟面杖,沖進了屋里。”錢月停下了,看著他們吊著胃口。
兩個人抻長脖子,等著一米長的搟面杖啥時候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