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馳趕到市公安局禁毒大隊時,正在辦公室值班的禁毒大隊偵察員肖昂說:“剛才接到丁懷中的電話,根據內線情報,從打洛那邊又過來了兩個人,這兩個馬仔可能帶有高純度海洛因。”
余馳濃眉緊鎖:“你問過他嗎?這兩個人肯定來春麗市?”
“丁懷中說從內線得到的情報,斷定他們是來春麗市的。”
“這兩個人的底細弄清楚了沒有,有什么特征,不然我們怎么下手?”
“一個外號叫狼崽,二十多歲,大約有一米七高,很瘦,刮骨臉,四川口音。另一個叫老哈,三十多歲,一米六七高,圓臉,左邊眉骨有指頭大個疤,云南口音。兩人都是背的紅色條紋包。從打洛坐汽車,到昆明需要六個小時,按時間推斷,有可能是416次那趟列車。”
余馳說:“這次我們腦殼里面可要多條弦,別像前天那樣,讓販毒分子從我們眼皮下面溜走。從昆明開過來的幾趟火車我們都要安排力量。”
肖昂說:“我馬上通知魯大隊長他們到辦公室來。”
肖昂頓了頓,對余馳道:“魯大隊長可能又和他愛人吵架余馳眉頭皺了皺,交待道:“你再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是我叫打的。千萬要注意,這次行動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能說。這次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肖昂說:“我知道。”
不到半個小時,春麗市公安局禁毒大隊副大隊長魯天成、偵察員翁瑞昌、鄭莊、汪躍偉、劉帆等人就都趕到了辦公室。余馳將接到丁懷中電話的事告訴了他們,一個個都顯出十分氣憤的神色,鄭莊咬牙切齒地說:“這次不逮住這兩個馬仔,我就脫下這身警服不干公安了,去蛇城養蛇去。”
鄭莊二十八歲,省公安警校畢業,比余馳低一屆,一百六十厘米的個子,模樣也不怎么周正,和禁毒大隊這些個子高大、相貌帥氣的同伴們站一塊,他就顯得有些猥瑣了。一些姑娘背后說他有些像武大郎。故而,他說對象就遇到了麻煩。但是,鄭莊人長得不怎么樣,卻是一塊干公安的料,偵破案子,他的方法和點子格外多,擒拿功夫也十分了得。許局長和余馳都很看重他,對他的個人問題也十分關心。二十八歲的大小伙子,怎么不想女人呀。好在去年他有了一次英雄救美人的機會,終于和臨江鎮蛇城馬老板的女兒馬春紅談上了朋友。
翁瑞昌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干了,想去養那美人蛇呀。”
鄭莊便臉紅脖子粗地和他吵起來:“這個跨國販毒團伙不破,難道你不著急嗎!”魯天成緊皺著眉頭說:“鄭莊你先別賭咒發誓,我們遇到對頭了。我有預感,這次不一定能抓住他們。”
余馳說:“這半年時間,我們已經兩次交手了。一次行動落空,一次只抓住五個吸毒者,販毒分子卻逃脫了。今天我們認真研究一個方案出來,一定要抓住他們。”
鄭莊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沮喪說:“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那個老鱉我們跟了他幾天,怎的突然就不見了呢?我干緝毒工作也有五年時間了,大大小小的販毒分子也抓了不少,沒有想到讓那狗雜種給耍了。至今一口氣堵在心里還沒有消哩。”
四天前,丁懷中突然打電話告訴余馳,說一個名叫老鱉的人帶了十公斤海洛因乘108次車到春麗市來了。為了抓這個名叫老鱉的販毒分子,余馳帶著鄭莊和翁瑞昌急忙趕到六盤水接車,三人乘了一天一夜汽車,趕到六盤水時108次車已經進站了,他們沒有來得及休息就爬上了火車。前天半夜十二點車到春麗車站,他們一眼就看見身穿便衣的魯天成他們都站在接站的人群之中,余馳心想這次老鱉和前來接站的同伙,就是有三頭六臂也逃不出他們的天羅地網,他們苦苦跟蹤半年之久的特大販毒案就可以告破了。萬萬汝有想到,就在他們檢票出站的那一刻,老鱉突然從他們的視線中變戲法一般消失了。余馳當時都有些懵了,他真不知道老鱉怎么就突然不見了呢?莫非他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法,不然他怎么就那么輕而易舉地從幾雙公安干警的眼皮下面跑掉了。還在他準備帶人去六盤水接站的時候,鄒小春就一臉沉重地對他說過,春麗市這些年吸毒的青年人越來越多,特別是最近半年,吸毒人員直線上升,戒毒所已經人滿為患,她去戒毒所采訪的時候,看見那些吸毒者犯了毒癮之后那副可怕的模樣,聽見那些吸毒者的親人聲淚俱下地訴說他們因為吸毒弄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她的心都在滴血哩。她說她爸說過,這次要是將這個販毒團伙破獲了,他要請示市里給禁毒大隊予以嘉獎。她一本正經地說,她也要給予獎勵。余馳問她獎什么?鄒小春對他嫵媚一笑,趁他不注意時在他臉上深情地吻了一下,“就獎這個。”
他是帶著她爸的期盼踏上征程的,他是帶著心上人的熱吻踏上征程的。可是,兩天之后,他卻空手而歸。今天早晨,小春去他家將他從被子里拖起來:“沒抓著販毒分子,你就躺在被子里不吃不喝了,你和誰賭氣呀。我們還沒有結婚,你就將你答應我的話給忘了嗎?對你說,今天是三月三。”
余馳翻身坐起來。鄒小春曾對他說過,她媽懷她的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她家門前的院子里,長滿了青青的草,草叢中還開了許多五顏六色的花。天上的太陽也格外的明媚。她媽說她從來沒有兄過這樣好看的青草地和鮮花。她生下來之后,對春天,對春天的花草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她說她對未來的丈夫只有兩點要求,一是每年三月三這天帶她去踏青,二是在春天的時候帶她去一次北京,看看首都的春天是個什么樣子。他正要對小春訴說跟蹤老鱉的遭遇,沒想到小春她爸她媽跟著來到他家里。小春她爸是春麗市政法委書記,一位在公安戰線干了近三十年的老公安。他說:“別在家里睡了,那樣會睡出病來的,今天星期天,又是三月三,小春要你去公園散散步。你應該記住男人對女人的承諾。走吧,我們一塊陪她。”
余馳分明看見,鄒仁山書記的目光是嚴厲的,濃眉是緊鎖的,可以肯定,他對自己這半年多來的緝毒工作是極不滿意的。
魯天成說:“我們要吸取前幾次的教訓,能抓一個就抓一個,能抓兩個就兩個,抓住一個兩個就狠狠地審,幾次失入的教訓告訴我們,想用這些馬仔引蛇人洞,將一個團伙破獲只怕是很難的。過去我們辦大案要案從沒有這么難過。這半年來我們的臉面都丟盡了,再要是讓這兩個馬仔從我們手中逃掉,我們只怕要集體引咎辭職了。”
翁瑞昌說:“沒得說的,不等他們下車就將他們逮了。
不然,什么時候溜掉了,我們還不知道。”
鄭莊說:“我們什么時候這么窩囊過呀。再要抓不著販毒分子,馬春紅也會看不上我的。我這個武大郎真的就只有打單身了。”
魯天成看見余馳的臉色很難看,說:“都別說氣話,認真研究一下,我就不相信他們這次又能從我們的眼皮下面逃走。”
余馳說:“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守株待兔,一路去隆集接站。不管是哪一路,只要發現與丁懷中說的相貌相似的人,先盯住再說。”
余馳頓了頓,問魯天成:“盧倩又和你吵架了?”
“那個不賢惠的婆娘,孩子上幼兒園要交錢,我說沒錢,她就找我吵,還要死要活的,真拿她沒辦法。”
余馳從口袋掏出兩百塊錢,問:“夠了嗎?”
“老是在你這里拿也不行,你五月一日要結婚哩。
我還是要給她想辦法找個事做才行。整天推個小車子賣那破襪子,半夜回來也賺不到三五塊。我一個人的工資養三口人已經很緊巴了,要是她媽還來要錢,我就只有借了。”
余馳說:“這次行動我帶人去隆集,你留在家里,剛吵架,走了不放心。
魯天成說:“有什么不放心的呀,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工作就別指望干了。”
肖昂一旁問:“重點是416次車?”
“去接站的人,要做好準備,如果416次車沒發現嫌疑人,馬上接下次車。由于人員安排不過來,去隆集接站的人只接416次車。”
魯天成說:“我看這次得和周海明說一聲,讓他從重案大隊調幾個刑警過來協助一下。”
余馳說:“行,我這就給周海明掛個電話。”
電話一掛就通,余馳將要他協助的原因告訴了他,周海明說我馬上帶人過來。
一會兒,周海明帶著四個刑警隊員來到辦公室:“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叫幾個過來。”
余馳說:“夠了。”
周海明對他的刑警隊員說:“這次行動很重大,你們可不要給我丟臉,一切行動聽從余大隊長和魯大隊長的指揮。
要是那兩個馬仔從你們眼皮下面跑掉,我要從嚴處分你們。”
周海明這樣說的時候,就握著余馳的手說:“余馳,這次我可是等著你的好消息的啊。”
余馳和周海明一塊在省警校讀了四年書,又一塊分到春麗市公安局刑警隊,三年之后,周海明和余馳兩個都做了刑警隊副隊長。前年,余馳調到禁毒大隊做大隊長,周海明也做了重案大隊的大隊長。兩人同年同月生,如今都是二十八九歲的大小伙了。周海明前年結婚,去年生了個兒子。余馳和鄒小春的戀愛卻有些曲折,原因不在鄒小春,而在余馳。鄒小春在上中學時就喜歡上他,上大學時開始給他寫信,已經苦苦追了他五年,他總覺得和鄒小春談戀愛,有些攀龍附風的嫌疑。為了這事,作為好朋友的周海明經常罵他太不像話,有本領你拿幾個大案要案下來,破獲幾個跨國販毒團伙讓大伙看看,證明你不是靠人家老子上來的,經常把鄒小春弄得哭哭啼啼,你算什么英雄好漢。你一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不過讀了幾年書,肚子里的包谷子屎都還沒有屙完,你有什么了不起,翹什么尾巴,人家政法委書記的女兒追你你還擺什么臭架子。直到去年年初,鄒小春吃安眠藥要自殺,余馳才答應和她正式確定了戀愛關系。
余馳說:“你別在這里給我施加壓力,我可是遇上財頭了。剛才我們還在商量這次行動要注意些什么,要怎樣才能抓住這兩個馬仔。”
魯天成說:“周隊長,到時候只怕還要求助于你的。已經半年了,我們簡直是有點束手無策了,春麗市吸毒的人越來越多,從懷化、武漢、廣州幾個城市傳過來的消息,說每次偵破查辦販毒案件的時候,他們順滕摸瓜,七查八查,結果總是和我們春麗市有聯系。可是,幾次我們剛剛找到線索,轉眼間,這些線索就又斷了。”
周海明說:“這次行動要嚴密一些,考慮周詳一點。不怕這些販毒分子多么狡猾,也會逮住他們的。”
周海明這樣說的時候,拍了拍余馳的肩頭:“余馳,再過幾天就是五一勞動節了,這杯喜酒不會再往后推了吧。”
沒料到余馳咬著牙說:“不將這伙王八蛋逮住,我誓不為人。”
周海明知道余馳窩著一肚子氣,說:“要人的話,告訴我一聲就是。好吧,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就出門走了。
周海明出門不久,市公安局辦公室主任郭平過來將一份周邊五省市緝毒情況簡報遞給余馳,說:“省廳打電話來,問我們市局緝毒方面的情況,許局長要我寫個材料,你這邊的情況有什么進展沒有?”魯天成有些沒好氣地說:“我們正在開會研究行動方案,那邊又送貨過來了。”
郭平氣憤地說:“這些家伙專撿軟柿子捏。這才幾天,又往春麗市送貨了呀!”余馳瞪了郭平一眼,沒有做聲,只把送來的材料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對大家說道:“都認真準備一下,這次行動,少說也有三天時間,你們都要做瘦幾斤肉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