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后,林珍拿到了她第一個月的工資,提款機上的四位數(shù)讓她激動得差點當(dāng)場暈過去,旋即就給母親打到賬上。
高興得過了頭了,打完錢,林珍才想起自己還沒留生活費,只好又厚著臉皮跟母親要了一些錢。
在電話里母親不斷叮囑,“吃飯別太省了,想吃什么就買什么,我前兩天心里總是慌慌,晚上還做噩夢,說你出事了,你在外面遇事一定要加小心啊!”
母親聲音微微發(fā)顫,她竟提前然預(yù)感到了林珍會出事。
“我沒事……挺好的,人不都常說夢是反的嗎,公司里的人都很照顧我,您不用惦記我哈。”林珍眼里澀澀的,說得極輕松。
等母親把錢打過來,林珍馬上把欠蘇珊的錢還上,這事兒放在心里一個多月了,壓的她透不過氣,欠債的日子不好過啊。
還完錢身輕如燕,林珍迫不及待讓蘇珊陪她去買筆記本電腦,身上牟足了勁,就等著電腦買回來好好學(xué)習(xí)了。
蘇珊帶著她來到夏華自己開的家電商場,負責(zé)商場的女經(jīng)理跟她很熟,親自出來迎接,看得出跟蘇珊交情匪淺,價格上自然要照顧一些。
蘇珊跟經(jīng)理介紹林珍是她的朋友,女經(jīng)理看了眼林珍又轉(zhuǎn)向蘇珊,臉上露出狐疑,不太相信土里土氣林珍會是她的朋友。
林珍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表情,只要她跟蘇珊一起,經(jīng)常會從別人臉上看到。
仔細挑選之后,林珍以她意想不到的價格購到了一臺高配置的電腦,按正常售價得一萬多塊,實際只花了不到一半,跟白送的差不多。
林珍托在手里仿佛抱嬰孩兒一樣,小心翼翼的十分寶貝,出商場,一路臉上洋溢著笑,“蘇珊,今天多虧你了,我才能買到這么物美價廉的電腦!”
“您老喜歡就好,我這次總算好心沒辦壞事?!碧K珊邊走邊戲謔地笑道。
“小心眼兒,你咋還記得那事呢,我早就忘了?!绷终涞皖^又看了一眼電腦的包裝盒,高興得合不攏嘴。
“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開開眼。”蘇珊突然站住,伏耳對林珍神秘地說。
林珍條件反射地緊了緊懷里的電腦,朝她眨眼,“你……不會又帶我去那個……”
“不是啦!”蘇珊沒好氣地戳了她肩膀一下,“這回是我們跟公司跟袁氏集團的合作項目,讓你瞧瞧給他們新蓋的辦公大廈,看看咱們夏華的實力?!?
林珍當(dāng)是什么事兒,原來是去看人家蓋房子,她對蓋房子一竅不通,并不感興趣,便說,“我就不去了吧,保潔部好不容易招上人來,我想好好休息兩天,過年那幾天實在太累了?!?
這一回,林珍不想再被蘇珊牽著鼻子走了,打定主意,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蘇珊覺得一個人去怪無聊的,心里非常想讓林珍陪她一塊兒去,怎么說動她呢?
眼珠轉(zhuǎn)向眼角又轉(zhuǎn)回來,唇角揚起輕笑,“明天袁氏集團來新辦公樓驗收,咱們總公司也會去不少人,場面壯觀,難得一見啊,說不定救你的徐總也會去哦,怎么也得見見救命恩人長什么樣吧?”
蘇珊最后這句話戳中了林珍,這也是她的想法,一直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徐總充滿感激,如果真的能見到徐總,一定要當(dāng)面好好感謝他,唉,沒想到這一次又被蘇珊給說動了。
——
為了不讓自己在人群里顯得過分另類,林珍主動跟蘇珊借了一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蘇珊說她不著急要,讓她隨便穿。
林珍知道蘇珊這是要變相送給她,雖然心里很喜歡,強烈的自尊心還是讓她決定回來之后立刻還給她。
換了衣服的林珍就像變了一個人,頭發(fā)已經(jīng)長過了肩膀,柔順地披在身后,明艷動人,更有女人味了,跟蘇珊并肩走在一起也有了自信。
她們坐上公司的班車,跟一眾人來到了即將完工的辦公大廈,辦公樓大院建得十分廣闊,能送下百來輛轎車,林珍昂起頭驚訝地望著高聳入云的建筑,規(guī)模和豪華程度跟夏華的有一拼了,袁氏的實力不可小覷啊。
今天連劉飛燕也親自出馬了,聽說袁氏集團的老總親自蒞臨驗收,人群紛紛往門口簇擁著,都想爭先一睹袁氏老總的風(fēng)采。
果然,在夏華的人剛到大院不久,袁氏集團開進來好幾輛高大上的黑色轎車。
蘇珊跟著劉飛燕去迎接袁氏集團各部門的經(jīng)理,留下林珍形單影只的站在人群后面一個人游蕩。
她踮起腳尖朝人群前面望過去,眼睛緊緊盯著不斷從車上下來的人,想看看哪個是徐總。
徐總是公司里的大領(lǐng)導(dǎo),他要是從車上下來,不得眾星捧月一般,劉飛燕肯定第一個得沖過去獻殷勤,林珍這樣想著,車上的人已經(jīng)下得差不多了,并沒有看見誰身邊簇擁著一幫人。
時其的車緩緩開在車隊的最后面,他扭臉瞄了一眼窗外沸騰的人群,皺起眉,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人群后四下張望的林珍,擔(dān)心被她發(fā)現(xiàn),吩咐司機把車停到了門外的街道上。
“徐總,我們是不是要返回?”司機沒明白他的意思,回頭恭敬地問。
“先等一下。”時其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車窗外那個楚楚動人的女孩,顯然超過了對新建辦公樓的興趣,原本,他來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應(yīng)付一下。
坐在他身邊的白薇薇疑惑不解,微微向他探身,一只小手貌似不經(jīng)意地放在他腿上,輕聲細語,“徐總,我們不要下車嗎?”
“你下車去找沈總,就說我心臟突然不舒服,要去醫(yī)院看病?!睍r其盯著林珍,不動聲色地說。
白薇薇猜不透他在顧慮什么,戀戀不舍地從他腿上抽回手,開門下車。
萬鑫欣親昵地挽著袁氏一位部門經(jīng)理的手臂,一邊走一邊為他介紹周圍的環(huán)境,時不時向那經(jīng)理拋媚眼。
那位經(jīng)理明顯有點消受不了萬鑫欣的“熱情”,萬鑫欣一往他身上靠,他就尷尬地往一邊挪,與她保持距離,兩人拉拉扯扯很不融洽,小經(jīng)理刻意高抬的手臂被萬鑫欣扶在手里,仿佛成了她正在攙扶的一位病人。
林珍無意間扭臉,看到了她極其反感的人,剛想躲到一邊,被萬鑫欣給霸道地叫住,“你——過來一下!”
林珍無奈轉(zhuǎn)身,來到她面前,“干什么?”
萬鑫欣抿出一絲壞笑,“給我拿一下包?!辈还芩覆辉敢?,直接把手里的皮包扔給她。
林珍低頭看了眼懷里的包,臉色微怒,“憑什么讓我拿?”
“沒看我在忙著嗎?每個人都在忙,就你在這里看熱鬧,作為公司的一員不覺得羞恥嗎?”萬鑫欣陰陽怪氣地諷刺她,隨后牽著小經(jīng)理傲慢地走到她前面去。
“豈有此理!”林珍追上去,把包一下掛到她脖子上,“對不起,不伺候!”
萬鑫欣撒開小經(jīng)理向她叉起了腰,“是不是我最近太忙,沒理你,皮子又緊了?你個打掃衛(wèi)生的小保潔,跟我牛什么?”
林珍啞然,后面這句詞應(yīng)該是她說的才對吧?萬鑫欣一個小小的職員,氣焰比老板都要囂張幾分,林珍沒好意思說,她倒怪好意思。
小經(jīng)理尷尬地夾在倆人中間,來回掃視她倆,沖萬鑫欣咧嘴笑道,“呵呵……那個,我還有事,你們先聊吧。”說完抽身逃開。
萬鑫欣張牙舞爪地跟林珍比劃著拳頭,沒留神腳底下,恨天高的鞋跟一下踩在了旁邊的磚頭上,左腳被狠狠崴了一下。
“誒呦——疼死我了!”萬鑫欣擺出了金雞獨立的姿勢,一只腳懸空,一只手撐在地上,疼得金豆子直往外蹦,“快來扶我一把!”
林珍撇撇嘴,不情愿地上前扶起她,心里直罵活該,誰叫她沒事兒總欺負人的。
“喂——那個小子!”萬鑫欣伸手招呼她們對面頭戴安全帽,正在往手推車上搬磚的男人。
男人穿一身橙色工作服,手上戴著潔白的線手套,身上很是干凈,看起來像才來工地干活不久。
聽到呼喚,男人回頭詫異地看她倆,放下磚,拍拍手套上的磚渣,跟旁邊上了歲數(shù)的老工人打完招呼來到二人近前,向萬鑫欣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去,給我把凳子搬過來?!比f鑫欣用女王的口吻直使喚他。
男人回頭看看手推車旁的木板凳,扭回臉面色有些陰沉,“你求我?guī)兔?,按道理,是不是該客氣一點???”
“客氣?”萬鑫欣冷哼一聲,揚著高傲的頭,“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夏華客服部的萬經(jīng)理,跟你一個搬磚的需要客氣么?”
林珍差點沒被她雷暈過去,真是大言不慚啊,滿嘴跑火車,居然敢冒充經(jīng)理!
男人揚起原本就很高挑的眉毛,斜看她,“原來是萬經(jīng)理,失敬失敬?!?
林珍實在厚不下臉皮再陪萬鑫欣演戲,“我去拿吧?!币幌氯f鑫欣的胳膊,留她一只腳站在原地左搖右擺。
男人蹲在林珍身邊繼續(xù)往車上碼磚,林珍對他訕笑,“你……千萬別生氣啊,她這人就這樣,喜歡吹牛皮,其實她不是什么經(jīng)理,就是客服部的業(yè)務(wù)員。剛才他說的你別往心里去啊,我是做保潔的,跟你一樣是藍領(lǐng),我們不坑不騙都是靠雙手吃飯,沒什么可丟人的?!?
男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側(cè)身對著林珍,一只手往上抬了抬帽沿,露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打量女孩兒,模樣長得相當(dāng)標(biāo)致,保潔部的?可惜了啊,這么好看,應(yīng)該去前臺接待,怎么跑去干保潔了?
薄嘴噙起愉快的笑,“謝謝你的鼓勵,我會努力的?!?
“快點,拿個凳子磨磨蹭蹭的!”身后,萬鑫欣等著急了,扯著破鑼嗓朝林珍大喊大叫,單腳前后跳著來回蹉步,快要堅持不住了。
“再見。”林珍禮貌地朝他一笑,轉(zhuǎn)過身,帶著香味的青絲飄到男人臉上,輕輕婆娑過他的臉頰,小燕兒一樣腳步輕盈地跑到萬鑫欣跟前。
男人凝視林珍纖細修長的背影,靜如死水的心底驀然泛起一波漣漪,看這女孩兒應(yīng)該是夏華來的,貌似心地挺不錯的,等有機會了解一下。
林珍剛放下椅子,萬鑫欣就一屁股坐在上面,喘了半天氣,“讓我站那么半天,累死我了!你跟那個搬磚的沒事兒瞎聊個什嘛呀,浪費我時間。”
林珍不高興地反駁,“我跟他一樣,都是干體力活的土老冒,當(dāng)然比你有更共同語言?!?
隨后離開萬鑫欣去找蘇珊。
“喂,你就把我一個人扔這兒了?萬鑫欣還沒使喚夠她。
“你就在這兒等著坐車回公司吧——萬大經(jīng)理!”林珍懶得理她,頭也不回。
見林珍跟在人群后面上了樓,時其低聲吩咐司機,“開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