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清歡出門前陳哲宇還沒起來，這是陳哲宇一向的作風，他在等著陸清歡過去喊醒他，等著她先向他低頭，她想她還是把他寵壞了！可是今天的陸清歡早早便出了門，因為成功簽下的協議，公司又得忙起來了。

然而讓一個廢舊的機器重新運作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車間一直都是以天計工資，因為擱淺的業務，車間已經數月沒有開工，自然也導致工人的流失，留下的也大多都散漫隨性習慣了，一星期下來，產量卻遠遠不足。待存貨發盡，越發覺得時間的緊迫。

從上班的第一天開始，陸清歡對顧書宸這樣有意無意的皺眉再熟悉不過了，小心地將一杯速溶咖啡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并不是一個難伺候的領導，連咖啡都選擇最經濟的速溶咖啡，只是喜歡加些牛奶或者半包方糖。

陸清歡那句怎么辦還沒有問出口，顧書宸突然拿起桌邊的車鑰匙，對還有些發愣的陸清歡說道：“走！”

陸清歡緊步跟上他的流星快步，喘著氣奇怪地問道：“去哪里？”

“勞動市場?！?

陸清歡從來沒有來過這里，就算大學畢業，她去的也是人才市場，一樣是找工作尋員工的地方，卻沒想到如此天壤之別。

陸清歡被迫擠在一群粗魯的大漢中，渾濁吵雜的環境幾乎讓她緩不過氣來，陸清歡第一次遭遇不知來自何處的“咸豬手”，然而她的出聲大叫并沒有在這樣吵嚷的環境中引起注意，她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狼狽過，原本高度適中的高根鞋在這樣極亂的環境中已經幾次扭到腳，還要射避來歷不明的“咸豬手”。

右手突然被穩穩握住，陸清歡撐起踉蹌的身體，抬頭看那雙手的主人，顧書宸的西裝革領在這里格外醒目，然而他并沒有看她，張開另一只手臂在人群中開辟一條通道，另一只手緊緊地握著陸清歡的手向前走，他的手溫暖而干燥，陸清歡感覺奇怪，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他的手竟然還是干燥無汗的，反倒是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悄悄滋生了汗腺。

顧書宸拉著她走到勞動市場的最前臺，和工作人員交流著什么，然后認真地翻看工作人員遞過來的一沓資料，他在伸手去接資料時放開了陸清歡的手，陸清歡方才得到自由，輕松了許多。

“你看看！”顧書宸將資料遞了過來，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將合適的人選用紅筆畫勾出來。陸清歡粗略一看，都是有相關上崗證，有一定經驗的技術人員。

“幫我聯系這幾個師傅，越快越好。”顧書宸遞著資料對勞動市場的工作人員說。

“怎么會想到來這里？”在回去的路上，陸清歡這樣問顧書宸。

顧書宸斜睨了一眼陸清歡，說道：“比起人才市場太多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才，那勞動市場不是更適合嗎？”

“那用不著親自跑來吧，可以電話登記呀？”在這之前，陸清歡沒有見過親自跑勞動市場招人的經理。

“非常時期，用最短的時間做最有利的事情?！彼f這話時嘴角分明的揚起。也確實今天他們在勞動市場找到了有相當經驗的技術人員，還有實干的生產工人。

半個月，整整半個月，陸清歡都在辦公室忙得昏天暗地，與之相伴的自然是顧書宸，或者說他比她更忙。對那些早已變得散慢閑懶的員工而言，要求他們完成分內的工作已屬不易，更何況加班呢！陸清歡甚至還要挪用一點時間來核對他們白天的工作內容。對于那些得過且過的下屬，顧書宸始終沒有發言，也沒有任何賞罰，他比誰都更明白，現在做什么都不是時候，全體裁員更是不現實。只是在他心里那筆帳最清楚不過。

瓷杯輕落桌面的聲音并不驚響，而且有人更刻意的放輕，可還是驚醒了過于疲倦而忍不住趴在桌上瞌睡的陸清歡，她看了看還冒著熱氣的杯子，不是提神的咖啡，卻是一杯香氣四溢的牛奶。

陸清歡詫異地抬頭，顧書宸已經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低頭收拾著，“你也收拾下，我送你回家！”他抬頭時指了指她桌上的牛奶，說道：“把牛奶喝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目光并沒有落在她的眼睛里，而是不輕不淡地掠過，在她看來，他的眼睛因為厚冗的玻璃并不聚光。

陸清歡捧起瓷杯，冰冷的瓷杯因為牛奶的熱氣也變得溫貼，觸在掌心，相融相附，一連一星期在夜里的加班加點，顧書宸放下領導的身份，也曾為她沖泡過幾次咖啡，可是比起濃郁的咖啡，這樣一杯淡香的牛奶更加讓人覺得溫暖。

兩人一前一后走過空無一人的辦公區，將日照燈熄滅，出了這層辦公樓，幽靜的樓道寂靜得只有并不一致的鞋落聲，電梯不知什么時候壞了，指示燈顯示熄滅狀態，顧書宸看了看時間，這么晚了，找維修人員顯然不現實，“走樓梯吧！”顧書宸果斷地說。

而這一句走樓梯讓陸清歡差實腳軟，他們所在的樓層是在十二層，要在這樣身心疲倦還是的大晚上走長年都沒人走的階梯，想想真的有些疲軟。

顧書宸不由分說地拉過陸清歡的手，這是第二次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滿滿握住，只是比起上一次，這一次他的手稍涼，掌心處略有汗意，樓梯的燈照只有等人經過時才會亮起，若不是他牽引著她，可能已經不止一次絆倒，更重要的是，在黑夜里，他的手有帶著一種安全的指引，無關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