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荀玄奕
- 靈安一夢
- 格林阿潤
- 3366字
- 2020-10-29 17:01:58
垣村說起來是個村,其實更像一處集市,圍聚成行的攤位,此起彼伏的小商販叫賣聲,好不熱鬧。來往穿梭于此的路人也打扮不一,想來各族各地人都有。景苑和那被喚作木音的黑衣女子被帶至一處空曠草場處,有很多與她們相同命運的女子、男奴家丁都被捆住手腳跪坐在一團。周圍都是唏噓的低聲抽泣,景苑和木音散下長發,混跡其中,林承躲在暗處悄悄觀察。
只專習武,不擅計謀的少年俠客此刻正倚在一所茶樓的欄木滿臉不悅,在北玄門時,跟著溫倉后面干的可都是一劍挑一個人頭的干脆活,沒想到此刻被凌蘭溪帶到南夏做的卻是這等偷偷摸摸的事,好不窩囊!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是得乖乖聽凌蘭溪指令仔細盯著草場。
不多久,林承看到一輛豪華馬車緩緩行來,馬車頂棚上掛著一根暗紅絲帶。沒錯,就是這輛了。根據船夫給的信件中的情報,南夏丞相陳一賀喜好歌舞,荒誕不經。今日會來垣村選些骨子好的年輕女子帶入丞相府操練歌舞,充盈內房。以景苑的相貌和功底混入丞相府,再見機于洛河祭典上獻舞投毒不是難事。
林承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眼探子給的圖紙,和路中行駛的馬車一模一樣,是陳一賀出行的馬車無疑了。遂從腰間掏出一象牙口哨吹響靈安谷的秘哨音。
“陳一賀來了。”聽到哨聲的景苑抬頭警惕到。
“我們現在要怎么做?”黑衣少女木音壓低聲音詢問。
“不用著急,等他過來再適時吸引他注意力便是。凌門主應該也在不遠處,聽她指令吧。”景苑冷靜道。
馬車轉著咕嚕的輪子終于行到草場前的街道停了下來,車夫跳下車恭敬掀開簾子。陳一賀搖擺著肥碩的身子下了車,卻沒有就此走開,反而接過車夫手中的簾子,滿臉堆笑望著車內,好像在等誰出來。
“車內還有人?!”隱匿在人群中的凌蘭奚陡然心驚,“是誰?”湊近幾分,瞧見陳一賀拉起的黑云暗紋簾布后面緩緩出現一個穿著紫棠色衣袍的俊朗男子,雍容華貴,氣宇軒昂。
“荀玄奕!”凌蘭奚驚訝地叫出了聲。
“荀玄奕?那個當朝攝政王荀玄奕?”林承也驚出了一聲冷汗,探子給的密報和船夫的信件中都沒提到說南夏攝政王也會來此啊,然而凌蘭奚已經顧不上思考荀玄奕是怎么坐上陳一賀的馬車來到垣村的了,只擔心景苑和木音要如何脫身,以荀玄奕的手段發現靈安谷的人再知曉他們的計劃絕非難事,這該如何是好?
思忖間,荀玄奕已經悠悠然下了馬車,鳳目輕挑,輕蔑地環顧了四周一圈,“陳一賀,這就是這么久以來你整頓垣村的結果,你辦事讓本王甚不滿意啊。” 輕聲細語,陳一賀卻早已嚇出一生冷汗,哆嗦著跪倒在地上,“攝政王饒命啊,下官只是一時糊涂,鬼迷心竅了啊。”
荀玄奕沒有理會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老丞相,面色一凜,招了招手,轉瞬之間,一群銅衣鐵甲的士兵齊刷刷出現,圍住了整個垣村。
“禁衛軍!”林承驚恐,荀玄奕竟然從京城中調來了禁衛軍,他這是要做什么?
“禁衛軍聽令!陳一賀因一己私欲視王朝法度為無物,在黑市走私槍火,販賣人口。本王既替皇帝陛下攝政掌朝,就不能視而不見,從即日起,貶去陳一賀丞相之位,收回官爵府邸。一應罪人贓物都給我帶走!”荀玄奕冷漠開口。
“冤枉啊!冤枉啊!”匍匐在地上被強行拖走的陳一賀哭喊求饒,周圍被綁著繩子賣到南夏的奴才也都驚恐哭叫,只當是被販賣,沒想到還惹上這等攸關姓名的無妄之災,都在奮力反抗,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凌門主,現在怎么辦?”林承憂心人群中的景苑問道。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荀玄奕打擊南夏重臣勢力,排除異己時日已久,這次不過是找個緣由削去丞相之位罷了,好巧不巧偏偏選在今天選在這個場合對陳一賀出手,白費了我們的計劃和棋子!走吧。”凌蘭奚拉低斗笠,意欲離去。
“景苑她們呢?不管了?”林承攔住凌蘭奚。
凌蘭奚嘲諷一笑,“你想怎樣?現在出手救她們?然后再暴露整個靈安谷,暴露這次計劃?只為了兩顆無關緊要的棋子?!靈安谷的人從入離羅山的那一天起,命就不再屬于自己了,我以為你應當知道。”
“可是……可是……”林承仍舊不愿讓步,“景苑可是公子的人啊!”
“哈哈哈!”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凌蘭奚大笑過后攥緊林承的衣領,神色清冷,“你給我聽好了,你和我乃至靈安谷所有人要效忠的對象是南門家,是公子!而不是什么公子身邊的人!”
林承心一沉,面如死灰。
就在這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喧鬧。不大不小的吵鬧聲,但已足夠引起兩人的注意。草場正中一道黑色身影疾閃而過,正是方才與景苑跪在一起的黑衣女子,只見她手持一把短匕首,踩勁風而躍,刀尖發著森然寒光,像荀玄奕猛地扎去。
“是木音姑娘!”
周遭隨從奴仆同林承一樣驚呼,不知為何發生了這等變故,這女奴不應該手腳被縛住了嗎?
“木音?她想做什么?!她忘記我的命令了嗎?以一己之力就想對付荀玄奕?愚蠢!”凌蘭奚憤然道。不對?!她看到了什么?平日里功夫平平的木音怎么此刻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有章有法地與荀玄奕糾纏在了一起,身若游龍,招招狠厲毒辣,不像是她的水準啊?怎么回事?!
在場不僅凌蘭奚一人在問這個問題,與之交手的荀玄奕也是心中驚異,他雖應對得游刃有余,但仍感到了眼前女子的異樣,交手間對方的力道詭異招式都非一個女子所該有,便假意放慢速度,與這黑衣殺手周旋起來,南夏祭典將至,涌入洛都的人心思各異,他倒要看看這個女子又是誰的人?
“凌門主,這位木音姑娘果真是高人不露面,竟然能在荀玄奕手下走過十幾招!”林承訝異道。
不對,不對,凌蘭奚心下疑惑,哪里還有空管林承說了什么,她凝眉斂神,細細觀察場上的打斗,她知道了木音到底哪里不對勁。白凈少女此刻印堂發黑,眼角發紅,指尖青紫,力大無比,步法詭異,這分明是!御魂蠱!難道是?
凌蘭奚把眼睛轉向依舊跪在角落里的景苑,果不其然,散發少女正冷靜自若用手指在沙地上畫出奇奇怪怪的符畫,口中念念有詞。
幾乎是同一時間,游戲于打斗中的荀玄奕也找到了源頭的施蠱人,仰頭瞇眼陰惻一笑,一道兇光遽然而現。手中發力,不再與木音委蛇游離,大手一揮,捏緊黑色身影,玉白脖頸“咔嚓”一聲在荀玄奕手中斷裂,迸出血漿。再隨手一揚,黑色尸體像一床裹被一樣直直飛出,在地上凄慘滑動撞倒一片攤鋪,卷起塵煙陣陣。
眾人還來不及感慨木音死相可怖,下場凄慘。荀玄奕已經以掩耳之勢沖向了隱匿在人堆中的景苑,噴薄內力震掌而發,一排排奴丁重傷向兩側倒去,草場瞬時之間被荀玄奕生生劈出了一條血肉模糊的路。除去阻擋障礙,荀玄奕幾步作一步,飛縱起身,一把拖出蹲在地上的散發女子。
大手張合間,又是一把掐住了眼前人的脖子,高高舉至半空,“說!誰派你們來的?!”荀玄奕紫衣颯響,滿臉陰騭。
凌空扼喉的女子既不掙扎也不求饒,像是對生死毫不在意一般輕輕抬起了頭,露出一直被散發遮蓋的絕美的臉。青娥彎眉輕蔑一挑,狐眼勾絲成畫,冷漠、冰冷卻又不屑,被掐住脖子喘不過氣,染成紅暈的臉無端添了幾分嫵媚風情,饒是荀玄奕這樣閱遍世間絕色的人也不由在一剎間晃了心神。
景苑嫣紅雙唇朝一邊翹出一個諷刺的弧度,破碎之音潺潺流出,“王爺終于找到我了嗎?”
荀玄奕低頭瞥了一眼地上圈圈圓圓傷留有殘跡的蠱畫,眉宇浮上一絲殘戾,手驀地收緊。
“呃……”景苑臉色一白。
“種蠱御魂,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也只有靈安谷做得出吧?白白可惜了這么一張漂亮臉蛋,就要毀在我手下了。”說罷狂狷一笑,加大了手勁,就要取了景苑性命。
倏然之間,荀玄奕笑容凝固,一種電擊般的麻痛撕扯全身,手也跟著失去了力道,如同失去榫接的器械分崩離析,景苑隨之跌倒在地,臉色蒼白,平復氣息啞聲道,“可惜我之前,王爺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這被鬼焰冥火毒灼心的感覺可還好受?”
鬼焰冥火毒?怎么會?!荀玄奕按著胸口,忍著燒心般的疼痛,臉色陰沉,自己方才與那黑衣女子交手時,見她指尖青紫有毒液,一直小心避開,又怎么會中毒呢?轉念間看到景苑脖子上被自己大力扣下的烏青指痕,原來如此!中計了,荀玄奕眼色微動,反應過來。
蠱體是假,施蠱人才是真!這少女故意放出藥蠱宿主來襲擊他,吸引他全部注意力。江湖用蠱,俱以宿主藏毒,她偏反其道行之,藏毒其身,再誘他上前,好心計!看她脖間青痕,想是將毒涂在了皮膚上,那她自己不要命了嗎?!荀玄奕不解蹙眉,自己只沾染這么一點,就已烈火噬心,為何這女子卻安然無事?
對峙間,周遭騷動越來越盛。有想趁亂逃跑的犯人,也有圍觀看熱鬧的賤民。荀玄奕身知自己身為南夏攝政王,決不能輕易讓人知道中毒負傷之事。藏下滿臉怒意殺氣,抿嘴一揮手,“帶走!”
兩個黑衣侍衛大步上前,綁住景苑雙手,押到了馬車里,亂作一團的草場也被禁衛軍迅速控制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