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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真相之后

  • 無刃劍
  • 葉猊
  • 5238字
  • 2020-10-24 01:43:25

秦業一聽見,十分激氣,抬掌就要打盛大,盛大連忙抱頭。秦端卻咳了一聲,秦業便忍住,收了手。倒是李林一快快的上前去,一腳踢倒了盛大:“你這狗娘養的。竟然連大師兄也敢欺騙。”盛大被李林一一腳踢得話語都說不出來,只能抱著肚子滾地了。

秦姚姚說:“明明是女子,又說是男子,明明不是用劍,又說是二師哥用劍傷你,你所說的話,叫人怎么再信。八成是自己傷了二狗,誣陷給別人。”

盛大這會兒也不可以反駁什么了。可他真的是被一個女子所傷啊,滿腔的委屈竟然讓這漢子眼眶都紅了。

秦姚姚等岳宗弟子都自鼻中哼出了不屑。

秦敬聽見盛大所言,滿臉都沒有生氣的模樣。只是仔細的看著自己的劍,嗅一嗅劍身,又抹一抹劍柄。而他的劍柄和劍身的縫隙上面有些濕濕的,似乎是沾濕了。

殿上十分干燥,今日也無雨,劍身是因為什么而沾濕的呢?難道那位姑娘使的兵器是水?用水做兵器,這武功聞所未聞?

還是……這只是和師妹在小池比劍的時不小心沾到的?這姑娘,莫非真是妖精鬼怪。能憑空御劍?秦端看著秦敬這有些呆楞的模樣,便在鼻孔里哼了一聲。

此時,秦端身邊的岳雪華和聲說道:“不管是誰傷了盛大和二狗,既然傷人者不是用岳宗劍招,那么此事顯然與岳宗的弟子無關啊。”說完看著丈夫還是沒有多大反應,便撇嘴嘲笑似的對著李景元說了一句。“李掌門還有什么話要說?”

區區一婦人在此時竟能發話,而李景元面上雖有慍色,倒也不敢發作,皆因岳雪華娘家乃南朝的奕雪山莊,乃數一數二的武賢世家,和好些門派也結了親家,勢力之大怎是一個凌霄岱宗能匹敵的。再者,岳雪華自小來凌霄派跟岳宗師父學武,說起來也算是李景元的師妹,當年的貌美師妹,見面也總是有三分情。

李景元吹一記胡子道:“老夫并無可說,今日之事,日后定必上門賠禮,不過,二狗的傷勢十分重,作為掌門,必須先救治派中弟子。”他確實惱火極了,便狠狠地瞪了李林一一眼。李林一連忙向岱宗那十數個弟子招了招手,便立刻有人把盛大架了下去。

李景元向著秦端一下抱拳。便說:“失陪了,秦掌門。”說完,他和岱宗弟子立刻腳底抹油似的逃得快極了,如逝水一般瞬間淌盡,殿上也清凈了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仿佛能聽見。

眾弟子都等著掌門發話責備,可秦端就是不說話。自進殿起,他的目光一直就指著秦敬,此刻更是無所顧忌,死死地盯著這徒弟。方才秦敬和李林一比劍時候,他也一直在看著,無名火也自秦敬輕易破了李林一的劍招而起。

秦端眉間冰霜仍未化去,秦敬還傻乎乎的看著自己的劍發呆。岳雪華便暗暗的捏了一把汗,對著十數個弟子說:“沒事了,沒事了,該散的就散,都回去練功去吧。”好生打破了殿中的清靜。

甄紅此時卻忽然說話:“敬兒,方才可是好樣的,師叔早看出來了,你可是破了李林一的招式啊。”秦敬受到贊揚,卻沒有歡喜,只是苦笑了一下。

岳雪華大感不妙,可是甄紅的嘴,就是快,捂也捂不上。

“敬兒。你給為師到清心靜世池練劍一天,靜思己過!”秦端可總算憋出了一句說話。甄紅看出了自己師兄的惱怒,卻不知道為何事。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岳雪華也只能是嘆氣而已……

而此時,凌霄峰上已經到了到了午膳時間,凌霄殿山房的廚房也飄來了陣陣的米香,師弟妹經過了這一上午的折騰,早已經是饑腸轆轆,一個個奔著向飯堂去了。

卻有一人,聞著飯香,卻不敢去。

秦敬這會兒浸在清心洞世池的泉水中已經半個時辰了。溫泉水生發,他肚子早已經鬧得慌,可是這人還死心眼,在池水中一下一下的舞著劍招。

岳雪華提著食盒,走了過來。遠遠就看見這后生執拗的模樣,只是一陣的搖頭嘆氣。

秦敬聽見一聲嘆氣,便抬頭看了過去。

“我說,這兒又沒有人,敬兒你這是死心眼給誰看呢?”岳雪華看見秦敬見著她了。便徐徐的走進泉水側畔,撿了一塊干燥些的石頭,鋪了一塊麻布上去,再自食盒中取出饅頭和雪菜,還有一小碟的咸五花肉。

“通共是這些了,快來吃。”岳雪華做事為人,說一不二。這番給秦敬送飯,也沒有多交代什么。

“師母,你明知道師父罰我在此練劍一天。”秦敬看著那小塊咸肉,咽了一下口水,站在生發的溫泉水中練劍,可不是一般的費力氣。若只是聞到香味,他還可以運功調息,硬是扛下來。可如今噴香的飯菜擺在自己眼前,那心癢便難當了。可這人還是扛著,死活不愿意上來吃。

岳雪華好笑了,“我不說誰知道!況且你這是死心眼給誰看呢,莫說這兒根本沒有人看著,要是你師父站在這兒盯著,他也不能耽誤你吃飯。”她叉腰瞪眼的教訓徒兒。“你師父只是叫你在池中練劍,不是沒說讓不讓你吃飯么?”

“這也是。”秦敬確實不記得師父有說過不讓他吃飯,便起身,坐到鋪了麻布的石頭邊上,扒拉起那些飯菜。岳雪華看他吃得急,可是心痛極了。給他掃了掃脊梁。“莫急。”

“嗯。”秦敬含糊應道,一口咬著個饅頭,筷子已經夾緊了一塊咸肉。那模樣跟餓狗似的,跟他那溫潤的模樣可是一點不配。

“前些日子還和你甄師叔說起,說這派中弟子,最長性的,不過也就是敬兒你了,今天看你吃飯的模樣,師娘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岳雪華眉毛一挑。她故意說起這話來,肯定藏著心思。

“敬已經不是個孩子了。”秦敬頓時放下筷子,頓了不吃。“今日殿中之事,敬兒只是不想這清心洞世池被李林一訛了去,才冒險出的頭,敬平日里做事情,也不會這樣沒分寸。”

“那你就是不服你師父的責罰?”岳雪華探問。“那你在這兒執拗著舞個什么劍?”

秦敬低了頭,“我也不懂師父的意思,不過,師父總是對的……”

“這還不是個孩子。”岳雪華輕笑三聲。“就那么聽你師父的?”

“師父師娘對徒兒有養育之恩,徒兒不會不從。”秦敬扒拉一口饅頭,滿腮都是鼓著的。“就是,這事是李林一不對。”

“你師父其實也沒氣這殿前比武的事情,他這是怕。”岳雪華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你殿上為何能破‘千虹凌波’。”

“……”秦敬不敢說話了,口中的饅頭細細的嚼著,也不敢吞。低著頭,眼睛往上瞟一下師娘。

“你怎會知道岱宗招式的要領?”岳雪華再逼問了一下,原來秦敬在殿上的氣勢,是跟著這犀利師娘學得的。

“我……”他低頭咕噥了一句什么。岳雪華沒聽清楚,她就說:“你小時候,偷偷去岱宗書房,偷了岱宗心法劍譜的事情,你還記得。”

“師娘。那是敬兒不對。”秦敬記得,那次是李林一挑釁,說岳宗的劍法比起岱宗的劍法,不過是鶴腿比虎掌。他一時好奇,就去‘借’了岱宗的心法和劍譜來看看,是不是這樣子,結果還回去的時候被守夜的師兄發現了。那可是大事,秦端最后賠了三間山房才了的事。

“師娘沒說你不對。”岳雪華笑了。像是安撫小孩子似的摸摸秦敬的頭顱。“你那時候,給你師父發誓,說你沒有看懂那本劍譜,也不會岱宗的武功。那是打了誑語吧。”

“沒有,敬兒那時候真不懂,可是敬兒記得,久而久之,就懂了,不過……”秦敬看岳雪華的臉色越發沉了下去,他的聲音也漸漸沉了下去。“敬兒真沒練過那些招式,只是,原理還是懂得的。”

岳雪華不做聲,姣好的眉毛扯得緊了,眼睛都像生了皺。

秦敬便怕了。“是敬兒不對。敬兒知道錯了。”

片刻,岳雪華根本就忍不住了,噗一聲笑,笑意四溢,便是收不住了。她立刻就抽了秦敬的劍,一跳到池邊,刷拉、刷拉的舞著,秦敬看得是口瞪目呆。他的師娘,竟然把岱宗整一套的劍法給耍了出來,而且出招氣勁很是到位,絕不是東施效顰,只怕,練心法都練了有一會兒了。

耍完這套劍法,岳雪華的額上已經沁出了點點的汗滴,她隨意用袖子擦了一下。便說:“敬兒,比起你師娘來,你可算是十分守規矩的孩子了。”她這一耍,便口渴了,四處找水壺,卻找不到:“誒,難道你師娘我,沒帶水壺。”

秦敬看見師娘那模樣,便笑了,溫潤玉人一笑,那可是極好看的。岳雪華性子其實十分活潑,總喜歡逗這個漂亮的徒兒,看著徒兒笑了,也就舒心的揚了一下嘴角。秦敬也在自己的物什中,取了水壺給師娘。

“敬兒你什么都好。就是一點,對于武學,太專注了,容易看不到人跟人之間的厲害。”岳雪華一針見血的說道。“說白了,就是癡兒。”

“嘿嘿。”秦敬聽得,也是不會生氣的。“敬兒不懂師父的心思,師娘總是懂的。”

“你師父的心思,有時如婦人一般,就是別扭。許是怕你學會了岱宗的武功,不要他了。”岳雪華說得調皮。半會,又嘆了氣。“你師父覺得,掌門的位置,說要傳下去,該是到你師兄秦業的手上,可是秦業這人,心思不夠細膩,要是有你在邊上,那便更是好了……姚姚往后,也是要托付給你的,你懂么?”

秦敬聽見,也沒有聲響。

岳雪華見他不吱聲,便故意激他道:“若是,你覺得岱宗那便要好些,便可以去了,師娘也覺得,岱宗的武功要精妙一些。”

秦敬聽見這句話總算開口了,說得卻并非是岳雪華期待聽見的保證一類。他那口中不徐不疾的吐出一堆東西:

“師娘,岱宗的武功并非優于岳宗,只是岱宗重內功修為,招式都靠著一個氣勁,年輕弟子輕易不能有成績,而岳宗的武功,重招式變化,靈活多變,年輕弟子容易有成績,但是練了些時日后,便覺得難以突破。依徒兒看,這兩宗的武功要是能互相融合,那邊是最好的。”

他末了還感嘆一句“可惜這兩宗總是爭斗著。”說完這通篇,秦敬才發覺岳雪華的口微張。似乎十分驚訝。

或許是,驚喜。

“難得,敬兒你是這樣想的。”岳雪華也嘆氣:“多年以前,也有人跟我說了這類似的說話,只是,經年過去了,岳岱兩宗還是沒有什么變化,我也麻木了。”

“師娘……”秦敬很少看見岳雪華這般傷春悲秋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該跟你師父說,你就是一個武癡,什么都不懂得才是。”岳雪華被秦敬的說話勾起了心中隱秘的往事,一時間難自已。便有些失神。秦敬見師娘這模樣,心里擔心,便問出口:“師娘,您沒事吧……”

“只是想起了,經年的一些人事,有點唏噓。”岳雪華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意。“說起來,你師父的怒氣,也不是沒來頭的,你這些日子總是找不到人,他估計怕你又去偷劍譜秘籍了,又看見你懂得一點岱宗的劍法,以為你當年發誓是騙他,沒想多少,一時間急了,便亂了。”

岳雪華這樣一說,秦敬便咯噔一下,他低下頭,眼珠轉了幾圈,心里想著,若是地上撿到劍譜秘籍,那該不算是偷吧。

岳雪華心里有事,也看不到秦敬的異樣,只說:“在這兒弄半個時辰好快些回去了,你師父等著你給他斟茶呢。”她這算是給兩人都搭了一個臺階,希望這倆師徒,懂得下來才是。

“不,敬兒得在這兒練一天呢,這是師父說的。”秦敬早已吃完飯菜,老老實實的跳回齊腰的水池里,搗騰他的劍法去。

岳雪華看見他這模樣,連翻白眼的心思都沒有了,就收了食盒,拂袖走了。

秦敬看見師娘走遠了,腦子里便清靜了不少,便在腦海了一再比較了岱宗和岳宗的劍法,比來比去,還是覺得這兩者的劍法得融合才是最高。

漸漸的,他想著,想著,腦子里便生了另外一套劍法,心想而身動。

“‘劍指江山’,需氣游少陽,吞納慢吐……”他手執細劍于身畔,劍尖垂地,再拔地而起,指向前方,幾步刺突,又轉了招式……幾招下來,他頓時覺得氣血上涌。一股辛辣之氣自鼻孔淌出。

他放下劍來,用手一摸,手上皆是紅色的血液。這是流鼻血了,不僅如此,他的眼前也漸漸生了紅色的影塊,只是片刻之間,眼睛也看不清了。

秦敬便呆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卻有一人自邊上‘唰’地沖了過來。

秦敬只聽見食盒落地的聲音,便感到有人上前把他一抓上岸,再依次點了他的迎香,晴明,至陽等數穴。

還沒等秦敬復明,那人便急急的開了口:“敬兒!你這劍法是哪兒得來的。”

秦敬自說話的聲音看去,他的眼前亦已經漸漸見光,先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最后給他看在眼里的,是折返的岳雪華。

只見岳雪華雙眼眶紅透,滿臉焦急地瞪向他,再起勢地晃了晃他的肩膀,最后問了一句:“劍法是哪兒來的。”

師娘此時模樣,和素日里實在相距甚遠。秦敬這回也嚇了好好的一跳。他體內的經脈本來就逆流了,以致全身疼痛,雖身體穴道被師娘所封,卻仍然有一股灼熱于胸腹攪動,十分不耐。他再看見師娘這幅模樣,便估摸自己可是‘又’闖下了‘大禍’。

而岳雪華看見他的臉色蒼白,神態也十分驚慌,難免心里不忍,便放緩了心中焦急,和顏悅色的再問了一句:“你的這套兩儀劍法,是誰人傳授于你的?”

“沒有人教的……”秦敬這會兒說話支支吾吾的,不敢干脆,卻又不得不說。“那是敬兒在后山撿到的劍譜。”

“后山何處?”岳雪華到底是壓不住焦急,捏著秦敬的肩膀不免運了功力,秦敬雖吃痛卻不敢聲張。

“后山燕子洞有一處有人高的支洞,日久被浮土掩蓋,那日徒兒機緣之間打開了,才見得有一副坐化的白骨。徒弟以為這是墓穴之流,此番叨擾是冒犯之舉,便對著白骨叩了幾個響頭,這會兒便掉了一本劍譜……卻也想不到,白骨竟然是武林的前輩……”

“白骨……”岳雪華聽得這個,整個人都癱軟了,眼中苦澀,卻是悲極,卻沒有淚水。秦敬看見自己師娘這般悲痛欲絕的表情,也不知道底細,只好輕撫一下師娘的背脊,以安慰之。

“想不到,當年一別,如今竟然是天人相隔。若早知如此,當年也就不該生了這段孽緣啊。”岳雪華使勁的捶了自己胸口好幾下。

秦敬慌了,連忙伸手捏住師娘的手腕。他心中,師娘便如親娘一般,見到親娘如此悲痛,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了,只恨自己于情于愛都木訥非常。

“師娘……”或許現在不該問,但是秦敬的性子總是禁不住心中的好奇。不論于武學,于人事都愛深究。“這白骨前輩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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