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前，一個在后。

李元智一路尾隨著穿越了一條又一條擁擠的小路，身上摩擦出的傷痕逐步添加著，每邁動一步，似乎生命之力都會被抽走一部分。

然而，越走他越是迷惑，他堅信，前方的那個人一定是想將他帶去某個地方，但到底要帶去哪？現在還在怪物的肚子里嗎？他不敢相信，一艘戰艦能有多寬廣。

他的視線模糊了，一股血腥的味道鉆進鼻子里讓他眼前一亮。這種氣味他是異常熟悉的，他確定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忘卻……

“你到底想帶我去哪？”李元智的聲音沙啞了，一路上他不知道叫喊了多少句，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個昏暗的背影。

最終，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小路終于變得寬廣了起來，燈光也略見敞亮，直到一切一目了然。

這是一間研究室，到處擺放著花花綠綠顏色的液體，用透明的試管擺放得整整齊齊。地上散落了一些用過的一次性手指套，那股血腥味兒并沒有退卻，反倒更清晰了起來。

夏先生背對而站著，李元智腦袋昏昏的喘著粗氣：“這是……”

“華的研究室，這些液體都是他的研究成果。”他指了指那些試管說道。

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會相信他說的話，但是現在……他不知道該相信誰，因為對方費盡心機地帶他來到這個地方，一定不是單純意義上地去騙他，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大可不必那么麻煩，剛才在擁擠的小道里只需要一顆子彈就能帶走他的溫度。

“相信你現在也一定成為了它們之中的一份子，但是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還保存著獨立的思想。”夏先生如實地說道，相比之下他現在的思路異常清晰：“這艘戰艦里里外外我已經摸了個遍，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找到那些人魚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他們個體就像人那么大，你敢說你找不到？”李元智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夏先生搖了搖頭：“這也是最令我費解的地方，因為它們的體積那么大，我想象不到怎么會找不到。但是我相信，我們殺死的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還有成千上萬只人魚存在于這艘戰艦之上。”

成千上萬只？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試想一下這艘戰艦能有多大規模？及時成千上萬只人魚只踮起腳尖站，也不一定能站的下！站都站不下，那能會在什么地方？

“你不用懷疑，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去一個地方。”夏先生突然轉過頭，目光真摯地看著李元智，眼神清澈的不摻有一絲渾濁。

說罷，李元智還沒來得及回應，夏先生徑直地走向桌面，手伸向桌子底下不知道觸動了什么開關，突然四周的墻壁全部變了樣！

咔嚓，咔嚓……

李元智睜大了眼睛盯著周圍墻體的巨變，回頭看時那些一個又一個的擁擠小路已然消失不見，成為了一條寬廣的通道，通道的墻體和剛進入怪物體內時被血和肉包裹的墻面一模一樣，一直蔓延到這狹小的研究室里。

“如果我猜的沒錯，華還有一個鬼同伴。”夏先生說著，走向另一個方向的通道，這條通道是和來時相對的，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形成的，他急忙跟了上去。

不知道為什么，沒見他時反倒覺得他就是兇手，但是對方對于這一切竟完全不做任何解釋，這反倒讓他相信他說的話，究竟為什么誰也說不清，一切都是下意識的行為。

“那位鬼同伴一直是暗箱操作，不敢露頭，負責的是控制這艘戰艦。”夏先生一路上不停地說著他這陣子尋找到的蛛絲馬跡，身子一晃穿透了身旁的墻面，李元智驀然一驚！

這墻面和其他墻面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他是怎么穿透進去的？李元智心生疑竇地伸手去觸碰……指尖傳來的冰涼涼的液體卻讓他渾身一震，這墻是用水做的！

太荒唐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使勁地甩了兩下頭讓自己保持清醒，這一切像是在做夢。

這個時候，眼前的墻面顯現出一層漩渦，漩渦的中央伸出一只手猛地將他拽了進去……

剛一鉆進去，面對著的是夏先生一張鐵青的臉：“你不要一直呆在外面，不然他們會發現你的。”

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等夏先生側開身子，他被眼前的一幕著實驚呆了，好家伙，這么多的生化藥水！

整整一個水池！里面裝滿了流動著的綠色液體，看上去非常扎眼。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李元智滿臉的難以置信，他現在終于相信上萬人魚的事實！是的，單純地從里面舀上一瓢上來，足以締造一個小分隊。

夏先生絲毫不為其所動，眼睛盯著水池靜靜地說道：“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那些人魚畏懼我的血液？”

這……猛地一想，真是這么回事！當初他們第一次登入這艘戰艦的時候，門口的那些人魚一見到他的血都嚇得紛紛退卻，然而它們一觸碰到，頃刻間就像是起到了某種化學反應萎縮成一團，變成了一個又一個被抽干水分的皮囊。

“我感覺你們也應該見到華了，想必也就應該知道他也是人魚！現在你也變成了這副模樣，我想，他是想借你們的手來將我徹底殺死。”夏先生平靜地說道，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此言一出，李元智幾乎叫了出來：“霍云？”

“他說他叫霍云？”他搖了搖頭，輕笑著：“或許吧，總之我感覺這就是他的目的，他是個惜命的人，自然不可能與我同歸于盡。我是他最大的障礙，所以他必須要殺死我，然而你們恰巧又是最佳人選。”

“他怎么就能斷定我有勇氣和你同歸于盡呢？再說了陳志明……”

“不，他還是不行，雖然他當過兵，跟我比起來還是差一點。”夏先生搖了搖頭，表情異常嚴肅，也正是這副表情，讓他能贏得更多的相信，而且并不顯得夸大其詞。“至于勇氣嘛……我問你，你老實回答，你是不是真的感覺我就是兇手。”說著，他將臉貼了上去，

這張臉，這副表情……

“是！”李元智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的確他有一段時間是相信的，但是在密室里誰都知道擴音器里的聲音是經過電腦合成的，真正說話的人并非是夏先生。

“看來華是百密終有一疏啊，始終還是露出了破綻，也不枉我費盡心機地培養你們。”夏先生贊許地看了他一眼，讓他受寵若驚。

“那天，我們一起進入這里，我和張大兵同時被人拉進了墻體，那墻體先前和這間房子外的墻體一樣，都是用固態水做成的。”夏先生回憶著，指了指身后的墻面，接著說道：“是幾個人魚，他們奈何不了我，所以只抓走了張大兵。那家伙被人打昏了，雖然我有保命血在身，但是跟他們血拼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所以我打算一直跟蹤著他們，看他們想搞什么花樣。接著我就看到了華，我估計他也知道我是不可能會被抓住的，于是我就悄悄地隱藏在這艘戰艦上，別忘了，我也看過這艘戰艦的藍圖，自然知道它的內部結構。”

他攤開了手：“隨后，我看到華大發雷霆，接著又平息下來，我從他的臉上能看出他想戲弄你們一番。當陳志明痛割雙臂的時候……我甚至想到過沖過去和華真正的同歸于盡！”夏先生的眼神里罕見地露出一絲歹意：“可是，我還是忍住了，我知道，我只能等，等一個最佳時機。最終你們還是逃脫了這個地方，我索性也就在這里暗藏起來，每天割墻面上的肉用以果腹，為的就是把里里外外真真正正地摸清楚，等到你們再次歸來的時候我們好來個里應外合！”

當他說到割墻面上的肉的時候，李元智的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他當然印象深刻，那些血和肉混合的東西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噩夢！相比起從尸體肚子里找鑰匙，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夏先生，他的臉上并沒有表情，繼續說著：“果然讓我找到了一些秘密，這藥水的藏匿點就是其中之一。此外，戰艦的一切我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華的住處。唯一讓我摸不清頭腦的還是人魚的藏匿點，你試想一下，這么大的一個團體！”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李元智皺起了眉頭，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性問題：“對了，我一直有一件事迷惑不解。”

“問。”夏先生說話從來不拖泥帶水。

“為什么你的血液能殺死人魚？”

“你真想知道嗎？”他繞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元智，只是這一眼，李元智感到心底一涼，現實終歸是殘酷的，他也有這信心去面對。

“實不相瞞，華在喝了生化藥水之后，還給自己喝了解藥。”夏先生說著，又再次抬起雙眸看了一眼李元智：“我不得不說你的確是個異數……事實上，我早就料想到他有今天，所以我取下了他的尿液，要知道尿液里是只含有解藥成分的，因為生化藥水被他的身體完全吸收了……”

“停！”李元智打了個噤聲的手勢，阻止他再說下去，因為現在問題已經很顯然了。

“呵呵。”夏先生出乎意料地笑出了聲，可能這個笑也是為了掩飾某種尷尬。是的，這就像一個外人的眼里只會看出那些成功人士的光彩一面，往往他們艱辛的一面卻全然不是所有人能接受的。

“對了！”李元智猛地一驚：“陳志明他們……”

話音剛落，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看去——陳志明和張大兵被兩名人魚抬了進來，人魚一見李元智竟露出了一排猙獰的牙齒“笑”了出來。

夏先生走上前點了點頭，示意它們退下。隨后，他作勢要上去接住二人的身子，張大兵的身子像一團泥鰍一樣倒在了他的懷里，陳志明卻突然用頭頂了他一下，倔強地說道：“暫時還死不掉。”

“你能控制人魚？”李元智看傻了，他帶給他的震驚著實太多了，相比心思慎密程度，簡直是他望塵莫及的地步。

夏先生點了點頭：“學了一點。”

一切拔云見日，那久違了的笑容慘淡地寫在了四個人的臉上，在這種危急的時刻，有著一幫生死相依的兄弟，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