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國。
漫山遍野的楓樹在猛烈的陽光下盡情地綻放著金黃、艷紅的色彩,絢麗奪目。
而在廣袤無邊的楓林深處,一座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金色宮殿正高傲地屹立著。陽光傾瀉,金葉飄灑,厚厚的落葉映著逼人的暖光,像是火焰般竄至雄偉肅穆的宮門。
凌楓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一個長極為俊朗的男子正威儀地坐在寶座上,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清冷地盯著那殿前嬌俏的年輕女子,“白冰馨,選擇死,或者做我的妃子。”他說,嘴角閃過一絲邪魅的笑。
女子陡地一楞,隨即垂首沉思了片刻,忽然她輕移蓮步緩緩上前,盈盈躬身,“參見楓王”。良久,女子見男子那邊沒有動靜,只好抬眸靜靜凝望著他的臉,眸光似霧,朦朧帶濕,“就沒有第三條路嗎?”
男子神色一凜,冷聲道,“國已亡,海城公主將何往?”說罷,輕斜身子,洋懶懶地靠在寶座上,閉目養神。
原來,殿下那神色凄然的女子,正是海城國的白冰馨。兩個月前,她的國家忽然被勢均力敵的峰、島、雨三國聯兵,驟然進攻,因毫無防備而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她眼看自己的父王白浪被千百萬士兵重重包圍,無望生還,無奈之下,手無寸鐵的她開啟母妃陵前的開關,親手把自己的父王埋于墓中。
如此一來,她總算完成了父王畢生的心愿,可自己卻成了峰國的俘虜。
回憶迅速泛濫,她抬頭盯著那俊美的臉,久久沒能回過神,只呆呆地立在原地。
想她當初淪為俘虜,受盡苦楚,原已抱著一死的決心,沒想到竟是眼前的男子救下了她。他救下了她;然后苦口婆心地勸雙目失明的她重拾信心;接著冒險為她奪回了海城國的圣物——海城血戒;再接著是對她不離不棄的貼心照顧;最后更是冒著生命危險把她安全帶到這個華麗的宮殿;他甚至,還讓人治好了她失明的雙眼。
當她亮如星辰的雙眸第一次看見他的容顏時,便深深地刻進了骨骼里,再也忘記不了。然而,當她聽聞他竟然馬上就要立另一個女子為妃時,她的心又瞬間跌入了谷底。
而眼前,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楓國的君王劍寒絕,他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咄咄逼人的催著她做出選擇——屈辱的選擇。
是否天下的君王都變臉如變天?是否他要看到她狼狽不堪的樣子,才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她一邊懷念著他曾經給過的柔情如感動,一邊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眼里的依戀,好不容易才略略吸氣,幽幽地說,“王真想冰馨死嗎?”
略略一凜,劍寒絕緩緩睜開美眸,不露聲色地盯著她,“離開了這個宮殿,你認為石奕會放過你嗎?”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她又是一楞,頓覺天地失色。是啊,天下雖大,然她早已國破家亡,欲往何去?她一纖纖女子,自幼嬌生慣養,衣食無憂,而現在卻身無分文,手無寸鐵,她能往何去呢?只怕出了這宮殿,遇不上豺狼野獸,早已餓死途中了。可即使她餓死,石奕會放過她嗎?思及此,她只覺悲涼不已,不由黯然淚下。
“榮貴封妃,安亨富足。”劍寒絕瞇起眼森冷地看著白冰馨,一字一頓地說,“海城公主,你不高興嗎?”說到最后五個字,居然有點咬牙切齒的味兒。
她抬起手,輕輕拭去臉頰的冷淚,自嘲道,“國破家亡,何來榮貴?”
劍寒絕冷哼了一聲,譏笑道,“既是如此,為何不死?”說完,目光陰冷地盯著她。
她心中一驚,匆匆抬頭直直望向他那銳利冰冷的眼眸,劍寒絕啊劍寒絕,你若想我死,當初又何必救我,你既然肯舍命救下我,現在又來問我為何不死?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與痛心,她冷冷一笑,反譏道,“若非當初王苦苦勸慰,甚至舍命相救,冰馨還真是活不到今日。”說罷,她若無其事地添上一句,“有時,冰馨真的懷疑當初救我的人不是王。”
劍寒絕略略一怔,定定地注視著她,淡然道,“多說無益。海城公主,當本王的妃,總比成石奕的俘虜強。”說罷他把她從頭至腳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心忖,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倔強。
她忿恨地望向他,只覺冰冷的心早已碎成一片片。劍,你何必用這種方式來羞辱我,我即使再不堪,可終究是海城王的女兒,所謂虎父無犬女,你認為,我會是個茍且偷生的女人嗎?石奕的俘虜——劍,你是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曾被石通所污辱的事實嗎?
思及此,她凄然一笑,雅然跪下,恭敬施禮,柔聲道,“冰馨謝王救命之恩。”劍,謝謝你,救下我,也謝謝你,曾給過的柔情。你可知道,你的柔情是當初心如死灰的我的,生命里唯一的一片陽光。而現在,你要那片陽光抽離去,你,是要讓我萬念俱灰嗎?
“王,冰馨祝賀您與圣醫使,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她緩緩揚起一抹自以為很自然的微笑,用著最心口不一的聲音祝福道。是的,他要立妃了,而那個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正是傾國傾城,才華無雙的絕代女子——螢族的圣醫使螢瓏瓏。
她喃喃道,眼睛已漸漸失去了神采,“她,真的好美……”他以如此方式逼她為妃,這讓她情何以堪?然而她再難堪,也會忍痛祝福他的不是嗎?
劍寒絕微微一怔,眉頭稍稍皺了皺。
沉痛的語氣輕輕地從白冰馨的口中逸出,“既是無情,又何必再牽絆?”她雖無家可歸,可畢竟也不是他的臣或者奴,她是堂堂海城國公主,她有生為王族的高貴與尊嚴。她不能,不能以這樣卑微的方式來賤待她的青春與愛情,甚至是侮辱她的國家。
想到這里,她凄然一笑,突然抽出袖中隨身攜帶的小寶劍,略一猶豫,在劍寒絕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已狠狠往頸上劃去,“劍,這命,還給你。”
動作敏捷的劍寒絕在在白冰馨落地之前及時接住了她,他憤恨地盯著懷里血噴如柱的白冰馨,厲聲道,“白冰馨,你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