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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時間的線

“不,不,他不能再做這樣的實驗,他會成為混亂者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歇斯底里的哭喊聲刺得韓塵耳朵嗡嗡作響,他的眼皮很沉重,看不到眼前的光影,卻感到大腦一陣急促而刺痛的暈眩。

“已經三次了,我們無能為力。”孱弱的聲音像是行將就木的未亡人,嘶啞而無力。

“所以呢?所以呢?你們就要再來一次?”

“時間的線,一旦交錯,永遠無法剪開。我們必須這樣。“

韓塵聽不到了。空明的世界像是溫柔的雙手,包裹著他,讓他感到一陣困倦。也許說困倦是不恰當的,因為他從未醒來。但是他似乎聽清了,那是一場交易。盡管他不知道交易的內容是什么。這和他一直以來纏繞的噩夢有關。在上一個自己清醒的時間點之前,噩夢的內容從未改變。而現在,像是一只會講故事的毒蛇,正在拼命隱蔽自己猙獰的獠牙而娓娓道來。

啊,上一次,清醒?我是怎么暈過去的呢?

“吶,哥哥醒了呢。”

清脆的童音在耳邊響起,韓塵恢復了意識。他艱難的睜開自己的眼睛,甚至緩了一緩才睜開。想象中刺目的白光并沒有直射進他的雙眼,那是一種昏黃的,暗淡的,像是上一個世紀的古舊的燈光,不亮,很暖。

他躺在地板上,這里,本來是他周六該來打工的咖啡廳。

韓塵惶惑地看著他的身前,一個穿著可愛的粉色蘿莉裝的小女孩抱著一個金色的沙漏,正笑盈盈的看著他。韓塵掙扎著站起身來,卻發現很困難,差一點要摔倒,而一只蒼老的手掌扶住了他,他轉過頭去,看到了寒老和藹的臉。直到現在,他仍然驚魂未定。

陳楚和江月坐在柜臺前面,沉默著看著他,韓塵慢慢坐在他們對面的凳子上,他更加疑惑了,想要說些什么,卻好像什么都說不出來。

”孩子,不用急。“寒易擺擺手,制止了韓塵想要說話的欲望。”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要問我們,但是恐怕經歷了時空跳躍的人是不能馬上開口的。“

”他可不一樣。他可是經歷了三次時間交錯的人。”陳楚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把手放在了袖子里,讓人看不到他修長的手指了,卻似乎平添了一份嘲諷的語氣。

“吶,哥哥,雪兒知道你哦!”小蘿莉鼓起小臉,想要說些什么。

江月依然什么都沒說,她只是招了招手,小蘿莉便一臉不情愿的走了過去。“姐姐為什么不讓雪兒說呢?”

”爺爺會說的。“寒易一臉寵溺的看著江雪,轉而又看向了韓塵。望著后者那不解的神情,像是在回憶一些事情。

江月看著寒易給她一個眼神,低下頭像是對江雪說了些什么,只見小蘿莉抱著那個古舊的金色沙漏,蹲在地上,把沙漏放平,稚嫩的童音說道:“契約生成。”

霎時間,韓塵看到,窗欞外投射下一閃一閃的淡藍色霓虹燈不再閃爍了。街上的人都停止了行走,一切的一切,甚至咖啡屋外那只流浪狗都停滯了下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這個科學著稱的時代,時間永遠是人們不能涉及的禁域,沒有人能夠突破時間的阻隔,沒有人能夠讓時間停下腳步哪怕一秒鐘。但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做到了,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韓塵覺得,自己再不說話,就要憋死了。但是偏偏他說不出來,清秀的臉現在紅的像個充氣的紅氣球,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韓塵,歡迎來到位面事務所。”寒老渾濁的眼睛忽而閃爍出不一樣的神采。

“位面?事務所?”韓塵的聲音忽然傳到了他自己的耳畔。他幾乎是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是他終于能說話了,第二是他聽到的是什么荒誕無比的名詞。

江月的臉色稍微有些動容。寒老也一臉驚異的看著韓塵。剛經歷時空跳躍的人會暫時消失一種能力,或許是聽力,或許是視力,韓塵顯然是喪失了言語功能,這是時空律所規定的原理。然而,韓塵似乎很輕易的沖破了這個壁障。陳楚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手臂似乎有些發抖,把雙手藏的更深了。

“對,這里是位面事務所。時間交錯,空間錯位,回到過去,修改未來,一切的一切都能夠在我們這里實現。只要你付得起費用,我們就接得了事務。“

寒老看著韓塵眼中更加深重的震驚與不解,像是回憶一個故事娓娓道來。

”世界是由時間線組成的,是無數條平行的時間線。每個人都是線上的一點,跟隨著時間的流動而流動。我們稱時間線為位面,或者世界。每一條時間線都是一個世界,它不止囊括一個星球,一個星系,而是整個宇宙。宇宙的開端是線的開始,宇宙的終結是線的湮滅。你的存在,和星球隕滅同樣是一個時間點發生的事情,這些線,從何而來,流向何方我們都不得而知。平行的線,有無數個太陽系,無數個地球,無數個你。他們擁有各不相同的命運,并且各自運行。但是,只要是平行的線,就必定有著相交的一天。如果逃脫了時空律的既定軌道,那么兩條時間線就會相交。于是,就產生了我們這樣的人。或者說,就毀滅了我們這樣的存在。“

”產生?毀滅?什么意思?”韓塵感覺到自己仿佛是牙牙學語的兒童,第一次聽到母語般一無所知。

“相交的線是不能被時空律所允許存在的東西,它會”自動“掐去相交的那一段。所有存在于那個點的人,都不會再存在。換言之,用道家的話來說,不在三界之內,跳出五行之中。這樣被切去的時間線,將會獨立地在更高維度中飄零。直到所有時間線都隕滅。而存在于那段時間線的事物,將會不斷的循環。人生老病死,新生成長。萬物凋零,萬物復蘇,星辰新生,星辰隕滅,這一切,都是斷開的時間線不停地循環。所以,我們現在,就在一段斷開的時間線之中。并且,所有其他平行的時間線,我們的存在都已經湮滅了。”

“那么,也就是說,我的這二十年,不過是在重復既定的劇本?”韓塵靜靜地看著老者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眼睛里充滿了惶惑的渾濁色彩。

寂靜的沉默籠罩了夜幕中的咖啡館,像是朦朧而迷茫的面紗。韓塵坐在地上,他的大腦有些僵硬。他不能接受這種怪異的時空觀,可是現實又不斷挑戰著他的世界觀。不該出現,卻除他之外沒有任何人看見的運動會,兩個自己要殺死他,鏡像般的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街道,一個詭異的咖啡館又是什么事務所,空間的跳躍,時間的靜止,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活過的二十年,有可能是重復了千百次的循環,甚至將來,都將是既定的路。而這一切,他竟然毫無知覺,沒有一絲哪怕一毫察覺到。

“我很遺憾。”寒易靜靜地說,“是這樣的。”

“我不能接受。除非你能給我證據。”韓塵難以置信。

“很簡單,我只問你一句。你還記得自己的童年嗎?或者說,你還記得之前的任何事?”

“當然記得,是。。”確切的語氣忽而一僵,韓塵忽然神色大變。他竭力搜尋著自己的大腦,卻發現他忘記了自己上過什么小學,甚至他已經想不起自己的童年是和誰過的。他只記得自從父母早早車禍離世,自己孑然一身,憑依父母的存款考上了大學,一直到今天,他只記得最近的事情,而兒時的記憶,像是斷開的線,漸漸淹沒在時間的長河。甚至自己父母的離世細節,都像是浸入河流的輕紗,浩淼而迷蒙。

“我恐怕,你的時間,斷點就在你兒時的記憶之中。不用說,我想你甚至已經忘記了你的初中乃至高中。而在斷裂的時間線中,我們無法找到斷裂的真正原因。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們必須要開這樣一個事務所,來借助這條斷裂的線中,其他擁有正常時間線的人的時間線,尋找我們的時間線為什么會斷裂。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不再重復自己的命運。甚至,你很快就會忘了你的大學生活。繼續周而復始的重復。”

“我們,會怎樣呢?”韓塵的臉色已經變得青紫了。他看看江月和陳楚,卻無法從他們漠然的表情中看出和他一樣的恐懼。

寒易眼中閃過意思冰冷的色彩,他那蒼老的聲音顯得很生硬。

“我們會不斷地經歷時空交錯。每一次的時空交錯,我們都會重新經歷自己的這一段斷裂的時間中的某個片段。還記得你經歷了什么了嗎?那些要殺你的人,不,是兩個你自己,還有你所看到的運動會的所有人,他們就是時空交錯的產物,偽裝者。時空交錯的時候,會出現無數的偽裝者,它們是時空律的產物。簡單地說,如果不是江月打破了時空壁障,你已經死在了第二次的時空交錯之中。忘了說了,混亂者應該是偽裝者最喜歡的小點心了。如果不是陳楚把你從時空鏡像中用時空跳躍轉移出來,你已經死在了第三次的時空交錯之中。而我現在不能明白的是,在我們沒有發現你是一個混亂者的時候,你是如何經歷第一次時空交錯并且活下來的。”

韓塵想到了自己那冗長又光怪陸離的夢境。自己經歷了什么呢?那段記憶就像是戛然而止的錄像帶,看不到源頭,亦不能繼續播放。

“無論如何,現在,你活了下來。那么,現在擺在你面前有兩個選擇。第一個,你可以幫我們所說的都認為是無稽之談,我可以告訴你,第七次時空交錯,是你重新經歷這段斷開的時間的開始,也是你的這一生的終結。具體時間我不得而知,但是毫無疑問,如果你能夠熬過這剩下的四次時空交錯,你就可以重生,嗯,某種意義上的重生,重是重復的意思。但是我覺得這概率非常小。而另一種。”寒易深深地頓了一口氣,“加入我們。”

“加入你們?”韓塵呆呆的重復著這句話。大腦似乎已經停止了思考。

“是的,成為事務所的一員,盡管我們不能保證你能在每次時空交錯或者任務中活下來,但是這是唯一破除的方法。恕我直言,我不知道在這之前你經歷第一次時空交錯距離第二次時間有多長,不過根據二三次的時間來看,下一次交錯來臨的時間會非常短。沒有我們,你一定會死。”

屋子里的氣氛像是凝固了。甚至一直活潑的小蘿莉也靜靜地坐在枯黃的木質椅子上,低著頭玩著自己手中那個古舊的金色沙漏。

韓塵不知道自己該把目光放在哪里。他感到一陣深深地戰栗,像是流淌在血液中那溫熱的感覺被冰冷替換,這種冰冷的,源自腳底,像是源自他腳下那片油膩的黃色地板的寒冷的恐懼,慢慢地伴隨著脊柱盤旋而上,侵襲他的大腦。他很害怕,因為他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大學生,懦弱而平凡的人,不敢去表達自己的喜惡,不敢去面對特立獨行所帶來的后果,就干脆以此為由隨波逐流。他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他害怕改變,卻更害怕不去改變自己的命運會不會就此陷入周而復始的循環。他只是一個想要追求安逸生活的膽小鬼,因為他不認為所謂魄力對他的生活會有怎樣的影響。

他的眼睛里,猶豫的煙霧像是布幔,籠罩了那本來清澈的雙眸。

寒易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忽而,這位穿著白色陳舊侍應服的老者,俯下身去,像是在柜臺里面摸索什么。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想法了。”他沉重的嘆息著。“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人能夠這么快適應的。是我想的太簡單了。”老者布滿繭子的手展開,里面,是好幾個小小的古銅色沙漏。就像他之前給韓塵的那些。

韓塵覺得自己的嘴唇像是被封住了,他難以開口說出阻止老者的話,亦難以說出加入他們,從此接受這一切的承諾。他緩緩站起身來,卻發現剛才坐的地方,竟有一個黑漆漆的地板漏洞,而在里面反射出絲絲液體的亮光。

“不,不能這樣。”陳楚冷冷地臉上竟難得地漏出一絲鮮明的表情。而那個表情,寫滿了淡漠。一不小心放開的雙手自然地垂下,韓塵看到了幾滴液體的滴落。昏黃的燈光下分外殷紅。那是血。

韓塵的眼睛被深深地刺痛了。盡管他很想否認一切,但是不代表他傻。如果寒老說的都是真的,那么救他過來的人,是陳楚。

那么如果他沒有猜錯,這應該是陳楚為了救他而付出的代價。

“陳楚。我會做決定的。”寒易示意他坐下。他又用肯定的眼神盯著欲言又止的江月,止住了后者想要說什么的沖動。但是小蘿莉看到寒老把那一個個小沙漏都拿了出來,極為不滿地哼了一聲。

“這些你應該看到了。我們叫它們時間之匙。從你來到這間店里的時候,我就基本確定你是混亂者。在柜臺上的那個大沙漏,我們稱作時間檢測器,我故意把它碰掉,為的就是確認你是不是混亂者。你觸碰沙漏的時候,它不再漏沙了,證明你的時間已經終止。既然你不準備加入我們,那么我不能就這樣看著你去死。這些小東西,足以保護你,直到你第七次時空交錯。至于之后,我們也無能為力。”

“爺爺,這不值得。”江雪看著眼神竟然有一絲松動的韓塵,氣的恨不得把手里的東西砸他頭上,但還是忍住了,只是語氣像是討伐吃了她最喜歡的抹茶蛋糕的陳楚。

“值不值得,不是我們說的算的。別忘了,你藍山哥哥是怎么交代這些時間匙的用途的。”

“我知道,可是給這種膽小鬼太不值得了!”

“就當沒有救過他。”陳楚把袖子一收,甚至連不屑都沒有。像是那些滴在地板上的血不是他的血,像是面前的這個人他根本沒見過。只是眼睛看到那些時間匙,從未有過波瀾的眼睛閃動過一絲悲傷的漣漪。

而江月,從頭到尾,什么都不說。她平靜地看著韓塵,像是一座唯美的雕像,又像是一波平靜的秋水。

韓塵猛的挺起身,像是陷入瘋狂般抓起那一把時間之匙,他的眼睛里滿是血絲,他不能接受這一切。重復,無意義,重復,他像是被困在幽閉的箱子里面的困獸,看不到天空,看不清未來,只能看到,那無盡的絕望。

他看向四周,那緊握著小沙漏掛件的手不停地顫抖著。他想要平凡安定的生活,為此甘愿奉上自己的懦弱。他想要逃走,他不愿意面對這種隨時都會死的現實。

但是這一切,他明白,一切的理由,不過是一個懦夫的借口。他怕死。

他看向四周,絕望而憤怒地看向四周,這種憤怒不過是一時的惱羞,他看到不屑,看到冷漠,這些都讓他自欺欺人般地增加了類似于破壞破摔的所謂膽色。他覺得自己可以破門而出了,不相信這一切,就像他不相信自己的父母在他沒有認知前就已經離他而去的事實一樣,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蜷縮在自己的安全軀殼之中,繼續平靜的生活。

直到,他看到了江月的眼睛。

他的一切都被擊潰了。

半晌,他緊握的手松開了。他垂下手,說。

“我,加入你們。”

那平靜的眼睛,不知為什么,讓他心中也變得平靜。他感到驚恐,感到惶惑,甚至看到了陳楚的血的時候感到自責,被不屑地鄙視,被看輕,被漠視,都可以像以往一般遺忘。然而,這一切全都沒有江月這一眼給他的震撼大。這是一種絕望的感覺。江月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做,只是那平靜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太多太多。那是一種深邃的悲傷和絕望,是穿越時間的悲傷和絕望。而他不知從哪里感覺到。

他可以終止她的絕望。從他膽小而懦弱的心臟里,涌現出可一些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力量。這種力量,阻止了他就此離去。

這不是簡單因為他喜歡江月,也許這是一點點的因素,但大多數這無關感情。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如此陌生,像是來自另一個靈魂。

對,另一個靈魂。

不管怎樣。他還是留下了。成為,他不愿意承認的所謂位面事務所的一員。

“那么,歡迎加入,四號位面事務所。”老者像是意料之中一般,眼睛看了看陳楚,像是說戲演的不錯。然而韓塵并沒有看見這一幕,他只看到,寒老笑瞇瞇地收起了時間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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