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心情不錯的殷承夜運起輕功來到了倚泓樓,這里,是他一手創建的情報機構。直接上了三樓,倚泓樓的老板阮紅見了他,眼圈一紅,鼻子一酸,險些哭出聲來。
不到半個時辰,關張歇業的倚泓樓內烏壓壓站滿了人,除了千嬌百媚的舞娘,還有一百個精壯的漢子。他們曾經是天音閣的一員,卻只屬于殷承夜,盧瑾瑜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殷承夜看著這些眼中散發著光芒的漢子與姑娘,感到十分滿意。一個組織里總會有腐爛無用的血肉,這不要緊,只要及時發現并清除,就能馬上恢復原樣。
他的回歸就是要懲處那些背叛了他的人,但在此之前,他還要精密布局,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不管怎么說,他現在是權傾后宮的紫君,這個時候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敗。
強自按下心中洶涌的復仇情緒,他的面上仍然波瀾不驚,淡定從容的神色透出的是不可抗拒的威嚴。與一眾骨干見了面,他進了密室,開始制定新的計劃,復仇只是他新生的開始。
把大事安排妥當,白衣翩翩的少年郎才遲遲而來。他臉色如霜,神情冷淡的看著殷承夜,冷哼一聲道:“沒想到殷先生大難不死,還平步青云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紫君。”
“你還在為了鳳舞的事生氣?”殷承夜一雙如深潭般邃遠的眸子盯著他,淡淡地問。
“難道我不能恨嗎?你明明知道鳳舞心有所屬,還將她送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鳳舞一直拿你當成親哥哥,結果你卻面不改色的出賣了她!你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心,你只會利用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來謀取自己的利益。”楚顏望著殷承夜,語氣極為怨毒,“真是報應,你現在也進了那個地方,做了那皇帝的禁臠。哈,鳳舞看到了一定會哈哈大笑吧。”
提到段紫陌,殷承夜的神色有些異樣,他搖了搖頭道:“至少鳳舞還活著,好好的活著。”
楚顏冷哼一聲,譏諷道:“是啊,她還活著,活著生活在那個陰冷的牢籠里!殷承夜,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所謂好兄弟,可你看看他是怎么對你的?知道為什么盧瑾瑜要背叛你嗎,因為他受不了你了,受不了你肆意的將所有人的命運玩弄在手掌里,然后偽善地告訴他們這都是為他們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懂不懂?”
殷承夜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楚顏的話他無從反駁。
“若非為了鳳舞,你我之間早有一人死在對方手里。”楚顏將一封請柬遞到殷承夜手中,是武林大會的請帖,“事成之后,請紫君大發慈悲,放鳳舞自由。”
“給我一個理由。”殷承夜在后宮雖然說一不二,卻也不想因此與段紫陌心生嫌隙,“皇宮大內,讓一個人消失很簡單,但是這并不能夠讓我放她出來。畢竟,她名義上是先帝的夫人。”
義翔曾說過,先帝那些沒死的女人都被下了蠱,擅離皇宮之人一律殺無赦。
“你想要怎么樣才肯放過鳳舞?”楚顏嘴角扯出一絲凄然的笑意,“要我的命嗎?”
殷承夜一副冷漠的樣子,點點頭道:“我從不做虧本的生意,你是知道的。”
“若我答應此生為你效命,你可否放過她,讓她平安離開?”楚顏緊盯著殷承夜,問道。
“當然,你比她有價值,這筆生意我沒理由不做。”殷承夜輕聲嘀咕道。
“好,我用我的余生換她的自由。”楚顏說完這句話,轉頭退去。
這個地方,他一刻也不愿多待。罷了,只要鳳舞能開心,他就算是犧牲也甘愿。
“成雪妍拜見主人。”天下第一花魁成雪妍妖妖裊裊地走進了后院,俯身便拜。
殷承夜扔給她一個精致的小瓶,淡淡地道:“這是一位神醫托我給你的,她還讓你保重身體。你是怎么認識她的,她知不知道倚泓樓是什么地方。”
“回稟主人,當日屬下被大聯盟的曹濤所傷,幸得神醫相救。后來,樓里的憐兒中毒,沒有大夫敢進樓中看病,幸虧那日碰見了神醫,她救了憐兒,還多次來倚泓樓為姐妹們看病……她是一個大好人……”一時著急,成雪妍語無論次,不知道該說什么打消主人對神醫的好奇。被主人看上,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
“你身負重傷,憐兒中毒,她也沒有問原因嗎?”殷承夜笑意盈盈地問。
“沒有。神醫菩薩心腸,只救人從不問東問西。”成雪妍從前一直以為人都是一群兇獸,只是披著一張虛偽的人皮而已,但是段紫陌的出現,讓她又看到了人生的曙光。
“你好像很崇拜她,這樓里的其他人也一樣吧。”話音剛落,成雪妍的臉色就變了,低著頭一直跪著,大腦飛快的運轉。
“主人,屬下等絕沒有二心,望主人明察。”成雪妍現在只有表忠心,希望能留下一命。
殷承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樓中有多少人受過神醫的恩惠?”
成雪妍不敢抬頭,忙不迭地回答:“只有屬下,憐兒和紅姨。”
殷承夜點點頭,繼續問道:“阮紅受了什么傷需要請神醫回來診治?”
成雪妍答道:“之前紅姨懷疑盧閣主的愛妾蝶若,暗中跟著她去了一座破廟,天亮回來后整個人都木呆呆的。憐兒怕紅姨出事,正巧神醫給她復診,便讓神醫看了看紅姨。神醫說是中了苗疆的蠱,從紅姨的腦子里拔出了一條三寸上帶著翅膀的蜈蚣。”
“苗疆的蠱毒。”殷承夜點了點頭,“你們的運氣還不錯,碰到了可以起死回生的神醫。”
“主人,那位神醫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是江湖中人。”成雪妍暗示著讓他放過她的恩人。
“退下吧。”殷承夜一揮手,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溫和笑意。
段紫陌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卻是一個可貴的好人,一個無敵的仁者。
下了朝,卞承宗和尹默寒都沒心情留在軍機處,回到了丞相府中。
坐在案前,尹默寒將有關殷承夜的卷宗又翻閱了一遍,將手邊的茶碗摔倒了地上。
“你就算是把屋里的所有東西砸了,也整不死他。”卞承宗走進書房,沉聲說道。
“相爺。”尹默寒站了起來,雙手執弟子禮,“請相爺賜教。”
“殷承夜現在風頭正盛,若現在和他硬碰硬,吃虧的是我們。”卞承宗坐了下來,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漠北戰事已定,和親的王子就快要進京了。”
尹默寒的手一滯,很快恢復了原樣道:“相爺是要借刀殺人?”
卞承宗皮笑肉不笑地道:“后宮這個地方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戰場。”
尹默寒下顎一緊,搖了搖頭,“皇上不是一個絕情之人,她之所以用殷承夜,估計是怕朝堂上結黨營私她控制不住。相爺,若是我們……”
“默寒,這個時候不要說這種喪氣的話。走到今天,你我都沒有回頭路了。”
“相爺,我總覺得這次漠北來者不善。雖說是派王子和親,但……”
“是陰謀,一個天大的圈套。”卞承宗擼著胡子道,“不過,這個圈套將要套住的是半路闖進的殷承夜,而不是你。默寒,先皇高明啊。”
“看看再說吧。這個世上沒什么是不可能發生的。”尹默寒沒有卞承宗的樂觀。
“默寒啊,你說治國憑的是什么?”卞承宗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無論發生什么事,都和人有關,人心易得,也最難得。”
“沒錯,人心易得也難得。當今的皇上在這方面可謂是輕車熟路,無懈可擊。”
“成王敗寇,我們該擦亮眼睛,拭目以待。”
半晌,尹默寒和卞承宗同時長嘆一聲,尹默寒身影一晃破門而出,掐住了門外偷聽著的脖子。
“相公。”門外楚楚可憐的美人眼含熱烈,“相公,你抓得我好疼……”
殷承夜回到皇宮的時候正是午后,段紫陌在乾元殿的龍床上打著盹,一團白乎乎毛茸茸的小東西蜷縮在她懷里,露出一雙圓溜溜黑漆漆的眼睛,對著殷承夜眨啊眨的。
殷承夜走過去一薅,軟乎乎的梅花形小爪子拍到了他的臉上,原來是一只雪白的肥嘟嘟的小貓。那小貓被抓得麻了爪,喵嗚喵嗚叫了起來。
“回來啦。”擦了擦眼睛,段紫陌將肥肥的小雪球搶回了自己的懷里,“事情辦完了嗎?”
殷承夜輕輕點頭,抓住小貓的爪子,問道:“怎么又想起養貓了?”
“可愛吧,它叫喵喵,因為貪吃脖子里卡了跟魚刺,差點沒憋死。”段紫陌把喵喵放下,喵喵在她身邊蹭來蹭去,她的手輕撫著小貓的耳朵,“我看它可憐,就抱回來養了。”
“我聽義翔說,當初入宮的女人如果沒被處死就會被中上蠱蟲。”他伸手摸了摸貓咪肥肥的肚子,“我有個手下,當初是我派她入宮收集情報,現在被關在冷宮里……”
“沒問題。我幫你救她。”段紫陌站起來,“冷宮里住著一位月如夫人,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就是她。”殷承夜點了點頭,“現在就去冷宮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有匆匆腳步聲傳來,“快救火,翠竹苑失火了!”
“糟了,是冷宮。”段紫陌看了殷承夜一眼,撒腿就往翠竹苑的方向跑去。
翠竹苑火光沖天,段紫陌搶過身邊太監的水桶,往身上一倒,鼻子上圍著一塊帕子就沖進了火場。殷承夜也搶過了一桶水倒在身上,跟著她沖了進去。
火勢迅猛,房倒屋塌,索性搶救及時,月如夫人和幾個上了年紀的宮女被殷承夜甩了出來。
段紫陌摸了摸月如夫人的脈象,皺起了眉頭。她輕輕地撥開了月如夫人的發髻,兩指一探,一根黃橙橙的木針拿在了手里。
“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我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