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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莫嘆春去冬又來(下)

  • 且聽闕歌
  • 千城瑾
  • 3131字
  • 2020-10-23 15:47:52

聽筒里是萬年沒有情緒的女聲說著“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顧寧宸第20次不耐煩地掛斷電話,心想,那只豬果然是忘了充電了,甩手將手機扔在桌子上,表情是顯而易見的暴躁。

董事會的那幫老家伙們臉色發青地看著坐在座位上旁若無人打手機,完全沒有聽他們說話的顧寧宸,克制著發怒的欲望。新上任的那三個小子實在是太不懂規矩了,簡直是藐視他們。且不說本應該參加例行的歡迎會議的財務總監陸然,撂下一句“沒有必要”就離開了,然后是那位亞太區域副總裁,整天不知道笑些什么的秦溯,借口上廁所便一去不回,最后是眼前這位開頭還說著“一定配合”的品牌創意總監顧寧宸,會議開始后五分鐘就開始打電話、發短信,臉色越來越煩躁,甚至當眾旁若無人地摔手機。

孟娜對這樣的狀況冷眼旁觀。她心想,老頭子們大半輩子在商場馳騁,估計從沒有見過這么囂張的年輕人,怪不得氣得翹胡子的翹胡子,冒青筋的冒青筋。

終于,資格最老的張董事咳嗽兩聲,發話問道“顧總監,What are you doing”,試圖警告顧寧宸注意場合有點分寸。

哪知滿腦子都在思考回去怎么收拾顧寧夏才能達到一勞永逸效果的某位大少爺,聽到有人打斷他的思路,想都不想地怒視對方,暴躁地低吼。

“Fuck you!”

全場頓時石化鴉雀無聲,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臉色瞬間難看的張董事,以及仍舊保持不耐煩神情皺眉的顧寧宸,氣氛微妙,誰都不敢出聲。

連本就打算看好戲的孟娜都對此刻的情形無法消化,顧寧宸接得實在太順暢,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孟娜估計,張董事活了六十多年都沒被這么羞辱過,而且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顧寧宸說完就發現,氣氛不對,坐在右手處第一位的那個什么老頭一臉和豬肝有的一拼的難看表情,他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便略微坐正,斯文有禮地向他微笑。

“抱歉,老頭兒。”

“我想Fuck的不是你。”

眾人再度跌破眼鏡。

他剛禮貌地解釋完,對面張董事臉上就一副踩了屎的模樣,臉色更加難看了。

顧寧宸嘆了口氣,暗叫一聲,這老頭子還挺傲嬌的,好像不喜歡別人忽略他。于是,認命般地再次開口。

“您別生氣啊。”

“我不是不想Fuck你。”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對天生腹黑毒舌的顧寧宸來說,語言簡直是一門練就的登峰造極的藝術,比之安雅有過之而無不及,用寧夏的話說就是,十個路安雅的攻擊力相當于一個顧寧宸,從小到大,被顧寧宸挖苦、諷刺、揶揄、辱罵的人不計其數,且范圍之廣、破壞力之強都不可估計。

一旁的張董事已經氣得臉色慘白呼吸急促直翻白眼,大有撒手人寰的可能,而肇事者一副無辜的表情,俊美的側臉透著一絲惡作劇后的頑劣笑容。

---------------------------【我是顧大少惡趣味爆發完畢的分界線】---------------------------

熱鬧的KFC里,來的無非是父母子女、朋友、情侶、夫妻或者是長輩帶著孫輩,而讓寧夏坐立不安的是自己和眼前這個看著自己笑得異常滲人的男人,竟不屬于以上的任意一對組合,這認知讓寧夏尷尬且不自在。

剛才在Q-rich的大堂里,這個男人理所當然地要自己履行答應請他吃飯的承諾,并不顧自己的反對,樂呵呵地把自己連人帶菜拖進附近的KFC里,最讓寧夏發毛的是,這家伙坐下后,就開始盯著自己看,笑地燦爛無比。短短一秒內,寧夏的腦子里飛快地閃過無數出現在報紙上“社會法制”版塊里的刑事案件,那一幕幕血淋淋的案例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但眼前的男人實在是和想象中“變態狂”“殺人魔”的形象相較甚遠。脫下西裝,嶄新的白襯衣在他頎長的身體上包裹出好看的折線,低沉的嗓音和他那雙混合著甜膩和狡黠的眸子,他笑起來夕陽般溫暖而又迷人。

從某個角度來說,秦溯輕輕地咧開嘴角的弧度讓寧夏覺得很熟悉,那是,大男孩特有的頑劣的微笑,每次顧寧宸要捉弄自己時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但秦溯的笑容讓寧夏有種恍惚的失神,是一種失而復得的興喜。

“我這么好看嗎?”

任由寧夏凝視著自己,秦溯受用且享受這樣的目光,或者說,他喜歡眼前迷糊的女生用那雙仿佛氤氳著霧氣一般的眸子注視自己,只有自己的樣子倒映在那里。

“啊?”明顯一副反應過來之后的羞澀模樣,寧夏扭過頭尷尬地瞧向別處,耳邊是他低低嗤笑的聲音,這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秦溯見好就收地稍稍收斂,指著點菜臺那邊,微笑著詢問寧夏想吃什么,并掏出錢包起身往那邊走。

袖口的一角被一雙小巧的手扯住,女生忽然之間的動作讓秦溯忘記了一貫掛在臉上的笑容,一瞬間疑惑地看向寧夏。

她固執地直視他,口氣是不容辯駁的“坐下,說好我請的”。

時空變幻般的錯覺,讓秦溯有種驀然回首時光倒退的微怔。

曾經,也是這樣安詳而不可言說的場景。

滿頭大汗的女孩固執地扯住自己襯衣的一角,安靜地直視自己。

1個宇宙,7個大洋,9大行星,204個國家,809個島嶼,我竟三生有幸,可以遇見你。

無數次在夢境中回憶起那對沉靜而純粹的眼眸,只怕此次一別,經年企期再遇,流光追不及。

許久,秦溯站立在寧夏面前凝視著她,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沒有甜膩的笑容,沒有頑劣的狡黠,更加沒有危險的算計,原原本本最真實的淺棕色眼眸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認真而執著,有濃烈的悸動要溢出來。

精明的頭腦停止思考,身體搶先一步做出反應。

在眾人的注視下,修長的手一瞬間將來不及反應女生拉入自己寬闊的胸膛,有力的雙臂溫柔卻不是霸道地鎖住寧夏的肩膀。刺眼的燈光,從他烏黑的發絲中投射下來,貼著寧夏柔軟的發頂,貪婪地嗅著屬于女生清新的洗發水氣味。

沒有多余的動作,聲音像是夜空里低鳴般的性感,在寧夏的耳邊呢喃。

“寧夏。”

“和我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

想和你,從心動到古稀。

---------------------------【我是安雅和某人劇場開始的分界線】---------------------------

并不是童話,這城市沒人愿意睡去,也沒人愿意被驚醒。

告別蕭瀟,謝絕司機,獨自走在繁華都市的街頭,微涼的冷風吹的安雅有透心的涼意。哈口氣,燈光下清晰可見呼出的霧氣,抬頭看看天空,沒有閃爍的星辰,沒有皓潔的彎月,有的只是深邃的墨色。

酒后獨處,讓人清醒。

百無聊賴地走進路邊的廉價超市。

有多久沒有去過這樣的地方了,如果可以,安雅并不想這樣奢侈的活著,她也想擁有平凡的幸福,而不是用一件又一件奢侈品來填塞自己日漸蒼老的心。

托馬斯?伯恩哈德說過,每個人都有他的路,每條路都是正確的。現在有近60億人,就有60億條正確的路。人的不幸在于他們不想走自己的路,而總是想走別人的路。

有時候她是嫉妒蕭瀟的,至少她在執著而熱烈的為愛燃燒著,疼并快樂,而自己,頻繁地戀愛,頻繁地更換對象,麻木地享受著他們或真或假的情感。

出來時手上提著頗重的白色塑料袋。將右手沉重的塑料袋換到左手,安雅蹙眉,關節處被勒出了紅印。

“安雅?”

身后略微沙啞的嗓音在這樣寂靜的夜晚格外低回。

手中塑料袋因驚嚇而掉落,里面的東西七零八落的撒了滿地。

渾身冰涼的安雅無法相信這久違的聲音,僵直的立在當下,修長的腿進不得、退不得。

莫非定律說,當你越想見到一個人的時候,你尋遍天涯海角都難以遇見;你越不想見到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總是出現的輕而易舉。

并不轉身看他,又或者害怕自己一轉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內心脆弱的堅持會潰不成軍。

于是,維持著最初的姿勢,沉默著。

心里的不安就想一點火苗,唯恐一個不小心就燒盡整個蒼茫原野。

被迫與他直視,落拓猶如《暮光之城》里吸血鬼一樣充滿貴族美的邪氣臉孔,漆黑的眉毛和蒼白的皮膚,他的眼像一汪灼熱的泉。

Look in the eyes,pain in my heart。

看在眼里,痛在心底。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安雅心想,是不是該嘲諷自己越來越矯情了呢。

安雅抬首,那雙看著她總是溢滿笑意的溫柔眼睛,如今竟懦弱地不敢與之對視,唯恐淪陷在那深不見底的眼窩之中。

風很冷,刮得人臉生疼。

以為忘記了的傷口,直到被生生揭開,才發現從未愈合。

在這個瞬間,忘記了的一切,帶著溫暖的疏離感,義無反顧的卷土重來。

可是,有些感情如此直接和殘酷,容不下任何迂回曲折的溫暖。

僅一秒,完美的笑容重新掛在臉上,路安雅一如往常女戰神般高貴而凌厲,毫不畏懼地迎上那熾烈的目光,從容不迫。

“莫炎,好久不見。”

深夜的世界太過安靜,安靜到只剩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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