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東喜歡走在文萃路，文萃路，海曲城的一條老街，解放前，是紅燈區，現在，五行八作，溫州的洗頭房，天津的狗不理，東北的燒烤店。。。。。。看起來，匯聚四方老板，說實話，都是盧東的老鄰故居，名字嘛，符號而已，掛羊頭賣狗肉，古來如此。

在這條街上行走，盧東才能找到男人的感覺，他在這兒，儼然是一個傳說。

他和老媽，就住在文萃路四十三號，店門口，懸了一個紅底黑字的匾額，胡同里海鮮館。

中午的客人，非常集中，一到十二點一刻，跟開了會研究好了一樣，一齊奔來，各自選了自個兒喜歡的位子，跟盧東媽點菜：“醬燒安康，油炸子板，熗海螺，再來個尖椒肉絲。。。。。。。完了來兩瓶高粱紅。”

“盧嫂，中午開車，不敢喝酒，隨便來四碟子海鮮，兩碗白飯，讓少東家速度點。。。。。。”

客人這個點過來，也是摸透了規律，盧東也放學回家，這小子炒的菜，有味兒。

有客人不著急，就在廚房里看盧東炒菜，十幾斤重的炒瓢，渾若無物，前顛后拉，炒勺不時翻撥，急火爆炒時，只看到一片虛影晃動，整個動作行云流水，羚羊掛角，妙到毫顛。

整個四合小院，也沒著意收拾，黃泥土墻，墻頭上晾曬著剖了背脊的小黃花，幾株半摟粗的皂角樹，枝葉婆娑，遮住了整個天井，洋溢著菜香，酒香，客人吸的紙煙的香氣，這種氛圍，初二三班的教室里哪能體會到啊。

晚飯就從容許多，食客也不趕著點來，有時送走兩桌，再來三桌，在盧東眼里，這是皇上都不換的生活啊。只是上次受了打擊，盧東有了心事，自己的表現確實欠佳，如果會兩下子，怎么也不至于被欺負到那種慘樣，說不定，左手一招黑虎掏心，右腳一個金雞獨立，小造型一pass，混混們拱手作揖，狼狽逃竄，女神一高興，“英雄，小女子從了。。。。。。”

客人走光了，盧東換下肥碩的白大褂，赤著上身，著一條大褲衩，踢踏著人字拖，跟老媽說了聲：“老媽，狗的白。”

踢踏著走到巷口逍遙去了。

盧東媽媽知道兒子德行，只是囑咐了句“早點死回來睡覺，別耽誤上課。”

巷口一塊石板，黝黑，躺在這兒有個幾百年了，也許還久，只是文萃路尚未改造，房地產業績下滑，地產商們都銷聲匿跡，否則，這塊石板肯定是填海的干活。

盧東最喜歡忙完后在這兒假寐，石板上有股他很喜歡的氣息，耳朵貼在上面，會聽到時隱時現，若有若無的咆哮，宛如遠古洪獸。

盧東舒服的打了個飽嗝，抻了抻四肢，躺在石板上，天上繁星點點，月亮很圓，街上有燒紙草的味道，盡管大街早已人去樓空，架不住盧東的鼻子尖啊，對于味道，他敢放言，盧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這時他才想起，今天七月十五，俗稱鬼節，該給死鬼老爸燒紙的。

“算了，心到神知，要是老爸你沒混到神仙的位子，給你燒不燒紙也沒太大必要，改年給你補上吧。”

盧東又開始懷念唐小姐了，腦子生出無數幻覺，兩人情投意合，干柴烈火，摟摟抱抱，動手動腳，想到得意處，恨不得樓了石板，發出幾聲奸笑，漸漸發出微鼾。

小子假寐時，天地居然生出許多變化，圓月像被人摔碎的鏡子，裂縫處絲絲縷縷的猩紅，巷口掀來一股陰慘慘的疾風，昏黃的路燈忽然受了什么感應，不停閃爍。

盧東沉睡的石板糖稀般融化，生出煙白色氣霧，氣霧濃郁，像是盧東覆蓋了一床棉被，將他的身體整個的包裹起來。

整個過程持續了十幾分鐘，月亮漸漸恢復原狀，路燈也不再閃爍，風停霧散，只是盧東躺的石板，已經化為一團黑色泥漿。

盧東驀然驚醒，翻翻眼皮，覺得哪兒不對，伸手摸摸石板，石板未有摸到，只摸到一團黑泥，捏捏大腿，生痛，不是夢。

這時他還未有完全清醒，也沒覺得多么不妥，帶著許多疑問，摸著頭搖搖擺擺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覺得身體相當不舒服，節能燈下一瞅，靠，怪不得自己做了個夢去池塘逮魚，還真是一身泥漿，困乏得要命，趕緊洗洗澡睡覺，運氣好的話，接著夢到自己逮到那條美人魚。。。。。。

第二天早上，盧東吃了兩個荷包蛋，喝了一杯熱牛奶，換上校服，跟媽媽交代：“褲頭臟了，扔在衛生間。”

偷偷去廚房把一條貪污了客人的雞腿揣在懷里，接著走了，走到巷口，還在納悶：“靠，石板呢？不會這條街又要改造吧？”

畢竟是小男孩，心粗，雖然石板不錯，躺著挺舒服，也沒到了難舍難分的地步。

到學校的路不復雜，文萃路北頭，華陽路西走五百米，路南就是，越走越發現不對，往日熟悉的街道，全變了模樣。

大街上行人如織，路邊的房子也是那種電影里才有的古舊建筑，店鋪林立，只是店名很是古怪，有打造兵器的，有賣獸皮獸骨的，一張獸皮，首尾齊全，居然可以鋪滿整個教室。

行人穿的衣服也是各有千秋，有古代的寬衣大袖，有中山裝，也有獸皮或金屬質地的輕甲。

盧東走在這條陌生的街道上，想找個差不多靠譜的人打探一下，自己不會是穿越了吧？只是人人看起來都很忙的樣子，正在苦惱，有人喊他。

“盧東，你怎么在這兒？”

這人是收破二的，路東家里酒瓶子一直是送他那兒的，也沒有名字，都喊他大寶貝，據說父母五十歲有的他，起小名大寶貝，一直喊到老兩口走，現在大寶貝五十了，文萃街的住家都這么喊他。

“寶貝叔，你快告訴我，這是哪兒？我怎么在這兒？”

盧東總算找到組織了，拽著大寶貝的手再不松開。

大寶貝圍著盧東看了看，笑道：

“你小子，原來也是妖怪，怪不得，這是妖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