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睡覺認床，大一的時候，花了整整一周時間，才習慣宿舍的那張小破床。而如今，看守所里的單人床，顯然沒法讓顧炎感到舒適。所以顧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宿未眠。

第二天七點，準時有人送來了早餐：一碗稀粥，一碟咸菜。幸運的是，這次的咸菜放了鹽。

早餐結束，依舊沒人來提審顧炎，而這時，森開始在顧炎腦中喋喋不休起來。

“你知道，當初宙斯，也就是金，他干過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他看上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和她發生了關系。但那個女人沒有把金伺候好。性愛結束后，金便把他變成了一頭牛。所以世人才會有宙斯和動物交配的傳說?！鄙α诵?，笑容里滿是戲謔。

“所謂的天堂，其實只是我當初無聊，弄出來的一個后花園。然后挑選我喜歡的靈魂，把他們弄到這個后花園。我一直比較喜歡鳥，所以給他們每人弄了一雙翅膀。至于地獄，其實是沒有的，我生氣的時候，天堂便成了地獄?！?

“雖然我看起來像個中國人，但其實，在神話傳說中，我是上帝耶和華。怎么樣，是不是非常的有趣？我的幽默感是不是很強烈？西方人最崇拜的主神，其實是個中國人！”

…

森一個個的講著那些奇聞趣事，顧炎頗有興致的聽著，甚至忘記自己身處看守所，馬上會被審訊，甚至有可能被判刑。直到上午十點半，一個中年警察才走到顧炎牢房門口，大聲嚷道：“顧炎，出來提審。”

審訊室在五樓，很大，足有一百平米。四面的墻壁是深灰色的。空曠的房間里，只有一張長形的桌子。等顧炎進入審訊室，三個中年警察已經坐在了桌邊，正捧著一杯茶，頗為愜意的享受著。

顧炎在這群警察對面坐了下來。一個四十多歲，有點發福的警察放下杯子，很仔細的打量了下顧炎，隨后用一種正氣凜然的語氣道：“我叫張寶強，濱海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這次的案件有些疑點，還需要你配合?！?

顧炎配合的點點頭。

張寶強翻開檔案記錄，肥胖的手指慢慢的翻著書頁：“這次死者一共三人，根據調查，是本市一所保安公司的保安。死者死亡的時候，只有你在場，對嗎？”

顧炎點點頭。

“你認識死者嗎？”

顧炎搖搖頭。

“根據法醫的調查，死者所用的槍支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而且死者也是死于心臟麻痹。但是，你作為唯一一個目擊證人，仍然具有非常大的嫌疑。”

顧炎咬了咬嘴唇，斟酌了下：“我又不認識他們，干嘛要殺他們?！?

“至于作案動機，你很有可能是被迫防衛?！睆垖殢姺浅Ｑ杆俚慕o顧炎找了理由，然后再次用他那充滿正義感的口吻道：“你說說現場的情況。”

顧炎看了眼張寶強，對這個胖子的態度有點疑惑，哪個警察在審訊的時候，會幫嫌疑人找殺人動機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老實道：“當時我在樹林里乘涼，他們三個突然跑到我背后，其中一個人拿搶指著我，說要給我點意外。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他們就死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們就死了？”張寶強盯著顧炎，肥碩的臉上，滿是戲謔而又譏諷的笑容：“你認為我們會信嗎？”

“不知道。”顧炎很老實的搖搖頭：“但我就看到這些?！?

似乎對顧炎拙劣的理由感到十分滿意，張寶強露出一絲奸笑：“好，今天就到這，謝謝你對我們工作的配合?！?

顧炎聽了，立刻問道：“我什么時候能出去？”

“這是刑事案件，你是重要嫌疑人，暫時還不能出去?！闭f完，張寶強扭了扭肥胖的身軀，轉身離開了審訊室。顧炎目送著這個胖子，很想不明白，這樣的體格，是怎么混上刑警隊副隊長的位置的。

而此刻，顧炎的父母，剛剛趕到了濱海市。

作為顧炎目前唯一的室友，周誠當仁不讓的前往了火車站，去接顧炎的父母。顧炎的父親叫顧安國，母親叫李亞平，兩人還不到五十多歲，但由于長期勞作，顯得頗為蒼老。周誠簡單的將情況說了下，夫妻倆便立刻趕向濱海市公安局。

六月底，正午的陽光還是分外的毒辣。

顧安國和李亞平，站在公安局大門門口，看著那幢十六層的豪華辦公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進去。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滴到滾燙的水泥地上。

“安國，你去問問？”李亞平小聲道。

顧安國點點頭，朝門衛室走去。

塞了一包煙，又陪了一副笑臉，夫妻倆總算是進了公安局大門。

一層的接待大廳非常的寬敞和涼快。中央空調的冷氣不要錢似的吹著。锃亮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讓這對穿著布鞋的夫妻，走路都要小心翼翼。

顧安國走到前臺，低聲問道：“請問顧炎的案子，現在是什么情況？”

接待警察打量了一眼顧安國，只覺得一股鄉土味撲面而來，鼻子甚至夸張的聳了幾下，隨后臉上的不屑毫不客氣的堆了起來：“顧炎是誰？”

“我兒子?！鳖櫚矅?。

旁邊的一位漂亮女警，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一時間搖曳生姿。

接待警察皺了皺眉頭：“他犯的什么案子？”

“西南大學的，那個死了三個人的案子。”顧安國小聲道。

接待警察詫異的看了眼顧安國，也沒查記錄，直接道：“那是刑事案件。你兒子現在是重要嫌疑犯，不能見客，也不能保釋。你可以找律師?！闭f完，不再搭理顧安國，和旁邊的女警閑聊起來。

夫妻倆訕訕的走出了濱海市公安局。

“安國，現在怎么辦？”李亞平一臉焦慮。

“我也不知道?！鳖櫚矅鴩@了口氣：“這濱海市，人生地不熟的，能找誰幫忙？”

“你當年不是打戰的嗎？你那些戰友呢？你以前身手那么好，怎么能救不了自己孩子呢？”李亞平的聲音，隱隱帶著一絲哭腔。

“打戰？打戰有什么用？要么死了，要么活著回來種地。而且這里是大城市，不是我們農村，能靠拳頭解決問題的?！鳖櫚矅鵁o奈的嘆氣道：“小炎的事，我們先請律師吧?！?

“你帶了多少錢？”李亞平幾乎要哭出來。

“2000。先用著吧，不行回家去取點。”顧安國搖了搖頭。夫妻倆邁著疲憊的腳步，沿著車水馬龍的道路，開始尋找律師事務所。

公安局地下一層的關押所里。

“森，你說我爸媽是不是已經過來了？”顧炎皺著眉頭，語氣中有點焦慮：“如果他們知道這事，肯定非常急。”

“你操心這個做什么？”森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這位高高在上的耶和華，似乎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擔憂：“你父母不會有什么事的?！?

“我怕他們擔心，萬一我被判刑了，他們下半輩子怎么辦？”

“你難道不應該更擔心自己的處境嗎？萬一你被判了死刑，我們必須提前安排越獄的計劃，要知道，以你現在的念力值，還不能以靈魂狀態的形式生存。所以一旦肉體死亡，你也就消失了?！?

顧炎嘆了口氣：沒想只是因為一杯水，弄壞了一臺電腦，最后竟然發展到現在這樣。

案件的調查在繼續著。濱海市作為一個沿海大都市，在大學校園里出現如此惡劣的刑事案件，警方的壓力自然很大。好在最大的嫌疑人不過是個農村少年，而找替罪羊的手法，濱海市警方是相當熟悉的，熟悉到就像敲詐小販一樣。

在顧炎被抓到警察局的第三天，顧炎父母找的代理律師終于來了。

下午兩點，這個叫王成文的中年律師，在會客室見到了顧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