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護衛的帶領之下，黎生來到陳家大堂，早有一人端坐在太師椅上等候。

一身樸素長衫，面容微胖，眼睛似乎時刻帶著些許笑容，看上去像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老好人。

不過黎生知道，四大世家陳家家主，怎么可能是尋常角色？

眼前這個微胖的中年人，便是陳茂財。

“黎生拜見陳家主。”見到此人，黎生恭敬行禮。三年前索明大婚當日，他曾經見過陳茂財一面。

“你就是索明的義子黎生吧？既然你拿著當初的印信前來，說罷，找我有什么事情。”陳茂財體型微胖，卻絕不臃腫，此刻看著黎風面帶笑意，沒有拖沓，開門見山的問道。

“在下想要拿下今天童生試的廩生。”見陳茂財直奔主題，黎生也不遮掩，直接說出來此行的目的。既然義父說此人是故友，就不必虛禮相待。

“早就聽聞索明的義子讀書識字都早于同輩，本以為文采非凡，怎么。一個童生試都要人幫忙么？”聞言，陳茂財淡笑著開口問道。

黎生的事情他最近也略有耳聞，本以為他是想要憑借索明的人情尋求庇護，沒想到竟然是為了功名，難道黎生如此淺薄？

從功利上將，送給他個廩生身份自然方便，既還了人情，又省了照料的麻煩，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詢問。

黎生抬頭，看著陳茂財道。

“陳家主，黎生雖然今年年僅八歲，但要是各自憑真才實學，哪怕聚仙城數十萬人口，童生試之中我也有把握拿到廩生。”

“可是世事不如人意，童生試貓膩最多，又怎能全靠才學。恰逢最近侄兒有些難處，所以才過來求見陳家主。”

“哦？什么難處，說來聽聽。你若說的有有理，我便幫了你這個忙。”陳茂財笑道。

“因為侄兒想要脫離索家，自立門戶，苦于年紀不到，只能寄希望于廩生的身份。”黎生實言相告。

聽他這么一說，陳茂財算是明白了，只不過他依然不敢相信。

“你雖然處境艱難，可卻是因為他們懷疑你父親留了財物給你。你若是解釋清楚，索家顧忌名聲的幫襯，總好過你脫離索家的無根浮萍。”

“索家？呵呵。”黎生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

“無根浮萍，總好過任人掌控。索家，能夠幫襯我什么，只要他們不加害于我，我就已經燒高香了。”

“你這話可有些托大了，堂堂聚仙城四大世家之一，能量之大又豈是你一個孩童能夠理解？沒了索家的幫襯，你如何和那些坐擁家族資源的世家子弟相比？”

陳茂財明顯有些話多的嫌疑，不過由此可見，索明生前和此人關系確實不錯，否則的話此人不會有這么多的好奇。

“世家子弟？”黎生嘴角微微翹起。“不瞞陳家主，父親生前為我留下些許資源，在下自認為不會被落下。”

“況且，就算我依舊在索家，他們又能夠給我什么幫襯，我真能得到世家子弟的待遇么？”

有一句話黎生沒有說出來。索家所有后輩，在他的眼中，全都不值一提！

原本傳聞索家小輩之中天賦最好的是大伯索靖的小兒子索毅，自己尚且覺得可以。可是自從當日索毅從翠云樓逃跑之后，索家之人再沒有人能夠入他的眼中。

陳茂財沒有接口，不過眼中的笑意很明顯，他不相信黎生的話。或者說，一個八歲少年的豪言壯語，本身并沒有多少可信度。

“陳家主莫非是是不信？何不跟我堵上一賭？”黎生嘴角露出笑意，提議道。

“賭？”陳茂財的笑意更濃，賭什么？

“本人很少打賭，不過這次我可以破一次例，你想賭什么？”

“很簡單，少則四五年，多則六七年。等到我們這一代長成之時，我黎生必然獨占鰲頭！”黎生擲地有聲的說道；“到時候若真如我所言，我要陳家主的一個人情，不是屬于父親，是屬于我的一個人情！”

“也好，就如你所說，最多八年，八年之后，你若還沒有在聚仙城之中暫露頭角，那又如何？”

“任憑發落。”

“好，就這么說定了。”陳茂財笑道，很久都沒有遇見這么有意思且狂放的小輩了。

“聚仙城的童生試在三天之后，把你的住處留下，三日后我會派人帶你去考試。那天我正好有事情親自去一趟，只要你不是胸無點墨，今年的廩生之中，肯定有你的席位。如此，索明的人情我也算是還了。”

黎生走了，也許陳茂財并不在意這個所謂的賭注，甚至不會相信一個八歲的孩童會堅持數年只為了一句話的賭注，但是他不知道，當黎生轉身的那一刻，眼中閃爍著光芒。

八年，也許用不了八年，他要告訴聚仙城的所有人，索明的義子，比索明更加優秀，索明能夠在聚仙城冠壓同輩，他黎生也能蓋壓同年，獨占鰲頭！

童生試的事情有了陳茂財的幫助，此事算是成了。回到自己的小院之中，黎生便不理會其他的事情，專心準備三天之后的童生試。

說是準備，其實就是吃好睡好。黎生知道自己的情況，童生試考的無非就是史書禮法經典，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難度，現在萬事俱備，只等考試來臨。

三天的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比如索強有領著幾個護衛前來挑事，比如一伙索錦蘭指派的混混來收保護費，又比如小院招了賊，不過有馮平在，這一切對于黎生來說都不是事兒。

當數伙人馬鎩羽而歸后，終于有消息靈通的人打聽到，黎生身旁的奴仆馮平，當初似乎也是一個小高手，不好招惹。自此黎生才算是平靜下來。

第三天，陳茂財派人前來，帶領著準備好的黎生前往考場。

聚仙城數十萬人口，真正年齡合適又有能力考童生試的，每年不過百十人而已，其中尤以四大世家為貴。此次黎生前來考試，占得自然是陳家的名額。

“老爺說了，公子所需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只要公子正常發揮就好。”來人將黎生領到考試的地點，講一個籃子交給黎生后，便恭謹的退下。

墨香園，是聚仙城唯一一所大型官辦學校，園長由聚仙城的老舉人瘦竹先生擔任，院中學習的從秀才到童生都有，此次考試就在墨香園舉行。

看著熙熙攘攘的學子，大部分年紀都比黎生大上三兩歲，小部分和他一邊大小，都是各家的公子少爺，黎生甚至見到了幾個面熟的。至于更少的，就是十七八的青年了。

如此年紀還在考取童生，也沒什么希望了。

考試的人此刻都有些緊張，弄得黎生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找到自己的座位，黎生收拾好東西，閉目靜坐。等候考試的開始。

半個時辰之后，眾人安坐，場中一聲鐘鳴，一位白發老者身穿舉人官服，出現在考場之中。

“啊，竟然是瘦竹先生親自監考？”

“每隔幾年，瘦竹先生都要監考一次，這次倒霉了。”

“是啊，我都沒膽子抄了。”

“你還抄呢，我不打算抄都有些害怕了。”

場下由于老先生的出現竊竊私語，瘦竹先生用力跺了跺手中的竹杖，朗聲道。

“開始考試。”

話音落地，考生噤聲。自有人發放考卷，配備筆墨。童生試試題較多，都是經義典籍，一場考試大約要三個時辰，發放考卷之后，瘦竹先生便靜坐閉目，好似假寐一般。

黎生深吸一口氣，不再管其他，調整精神，揮筆作答。卷中試題，無有不通。僅一個時辰之后，檢查無誤，黎生便起身交卷，退出考場。

人事已盡，剩下的，已經不需要黎生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