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亮了。

若是平日里的黎生見到是透亮的，必然會驚詫非常，然而現在，他看著眼前亮起星光的石頭，卻并沒有覺得絲毫不妥。

漸漸地，石頭面上的星光斑點越來越多，一個，兩個，三個，不斷的亮起。

星光斑點越來越多，或明或暗，或大或小，像是天空中的星辰，又不像是，看著眼前的石頭，此時的黎生一動不動，只有他的眼神越來越亮，如同面前的石頭一般。

漆黑的眸子之中，同樣出現了一點明亮的星光。

說不清是眼中的星光，還是倒映了眼前的光亮，在黎生的眼中，眼前的星光看似一樣，實則大不一樣。

猶如微塵的星光，此時在他的眼中無限放大，明暗大小，甚至星光周圍的輪廓都是千差萬別。

莫名的，黎生知道，這不單單是一種星光，又是一種文字，或是符號。

這種符號他從未見過，又好像是根本不可能見過。

但是他認識。

就像是生來的嬰兒便會吮吸奶水，生長的植物會迎接陽光。

遇土會生根，遇水會發芽，

這是道，也是理，是萬物發展天地變換的秩序。

沒有人教導生命，生命會具備本能，沒有人推動天地，日月會自己運轉，一就是一，沒有理由，得失就是得失，沒有借口。

如同火是熱的，冰是涼的。

而這星光，是黎生的眼睛能夠看懂的。

黎生不覺得突兀，這片空間之中，也沒有生命覺得不合理。

眸子如同夜空如洗，一點光亮如同星辰，黎生無意識的喃喃。

“夫天道者，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兇生矣，在天成像，在地成形，變化見矣……”

“夫天道者，天地為綱，水火無常，人靈泱泱，如蟻囚湯，天地悠悠，周沙無量……”

黎生意識到了，自己從小誦讀到大的薄薄經書，正是這里面的一段話，可是他沒有醒來，也許是不愿意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弱，黎生眼中的光亮越來越暗，也越來越疲憊，終于光華寂滅，黎生的虛影消失在了這片空間之中。

黎生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的靈魂虛影光華明亮了那么一點點，而在剛剛無意識喃喃的時間，光華增長，魂魄凝實的速度明顯超出了往常……

他更不知道，在他消失在這片空間之時，石塊面前的深青色墻壁漸漸褪色，最終變成了半透明的石壁，透過石壁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另一頭似乎有著光亮。

一個龐大到恐怖的影子，似乎是動了一動，隱隱傳出了誰也聽不見的聲音。

“能夠讓嬴政都毫無辦法的頑石發生變化，他是誰……”

……

瘦竹又生氣了。

最近年逾花甲的瘦竹先生總是生氣，不能夠怪他，因為今天是每月開學的第一天，而某一個患有‘嗜睡癥’的學生竟然又遲到了。

與開學第一天一樣，遲到之后，他又睡覺了。

“黎生！~”

陡然一聲大喝，嚇得學堂之中上百學生鴉雀無聲，一時間落針可聞。

“到。”黎生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有氣無力的應道。

“為什么遲到？為什么睡覺？我的課你就那么聽不下去嗎？”

三個問題讓黎生的面色發苦，心中一嘆，不是他有意找老先生的茬，實在是昨晚莫名其妙的發現了頑石的端倪，一時間忘了時辰。

在得知從小誦讀到大的經書竟然是從石頭里出來的時候，他也是驚愕莫名，而后便沉浸在石頭內的天道經之中了。當然，這個《天道經》是他自己取得名字。

昨天恍恍惚惚之中，黎生依舊自己發生的變化，然而越是明白，越是糊涂。

自己為什么能夠讀出石頭里的星光？為什么誦讀經書仿佛魂魄都受到益處？

他雖然年僅八歲，但是學識絕對不少，對于修行的典籍也讀過甚多。大陸之上，從未有聽說過可以修行魂魄的東西，莫說是功法，就連修行的方式也從未有過。

魂魄精神的增強從來只有幾個公認的方式，一是天生，二是肉身反補溫養，再沒有別的方法。

而那頑石之中的經文竟然對魂魄有益，實在是令他驚訝。只不過他只能夠讀出幾百字，后面的已經讀不下去了，但就是這幾百個字，也花費了他大半夜的時間。

看來，當初義父對自己的話也不全然正確，力量的源泉是智慧和意志，黎生認為沒有問題，但是后面應當還有兩個字……天賦。沒有天賦，他何以能夠讀出頑石中的經文？

“老師，是學生的錯，我去面壁思過……”

看著氣的胡子一翹一翹的老先生，黎生明智的沒有解釋什么，利落的認錯。

然而老先生今天的火氣好像特別大，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慢著，我的課豈能你說什么便是什么？”

“老師你說怎樣，黎生不敢不從。”黎生乖乖服軟道。

“給我背誦一便……《孝子書》！”

聞言，學堂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們都是取得童生或者是連童生都沒有取得的少年，來這里也不盡都是讀書，就好像各大世家的子弟，來這里僅僅是為了和眾人打交道學點東西而已，童生試也僅僅是靠最基本的功課經義。

然而《孝子書》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屬于四書五經，換句話說，不再考試范圍之內，黎生雖然是廩生，但也不過八歲，在他們看來必然有水分，怎么可能背的下來？

老先生這是為難黎生啊。

黎生看了看老先生，怔了怔，隨后只得聽命。

“孝子之于親，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這篇《孝子書》黎生一年前曾經看過，但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其中大都是禮法孝道，沒什么太有營養的東西，因此不曾細讀，此時背誦也常有細節出錯。

但是即便如此，也讓學堂眾學子目瞪口呆，瘦竹先生拿著戒尺立在那里，不知是該表揚還是責罰，是該高興還是生氣。

等到老生磕磕絆絆的背誦完畢，老先生無語的搖搖頭，揮了揮手。黎生會意，徑自走到墻角面壁思過了。

“好了，接下來繼續講課。這堂課我們講的是……”

然而總有超出人們想象的事情時常發生，不到半刻鐘，當老先生帶領著童生們讀書時，學堂后方突然傳來了“撲通！~”一聲，眾人驚訝回頭看去，一看之下，頓時目瞪口呆，驚為天人！

原來是黎生竟然站著睡著了，而后腿一軟倒在了地上。而后便有均勻的鼾聲慢慢傳來。

慢慢的轉過身，眾人看著眼角胡須不斷顫抖的瘦竹老先生，不論是寒門子弟還是世家子弟幾乎心中同時低語了一聲。

瘦竹老先生在學堂里威嚴一世，卻遇到了黎生這個克星，真是他的不幸。

神人！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