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總有些感慨,雖然離開凈鬼司也不過幾日,但并不妨礙我回來懷念。我對著一處小園連聲哀嘆,清一色問道:“這有什么特別的?”
我瞄了他一眼,隨意地回道:“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想過來看看。”
清一色頓時氣急敗壞,我就喜歡這么逗他。
清一色是道士的名字,當我問起他時,他一直支支吾吾的,最后才說出這個可笑的名字。據他所說,這個名字是他初入地府時,他師父給取的。那時,他師父迷戀上了麻雀牌,但手氣一直很差,以致給徒弟取名時也還沉浸其中,隨口就給取了清一色。道家講究緣法,名字既然已出,縱然清一色多么不情愿,這個名字也跟定他了。
這讓我覺得可笑,是我聽過的最怪異的取名法。與之相比,二八,甲乙丙丁,都只能算是中規中矩了。我想他師父與我定然是同道中人,以后找機會一定要切磋一下,比比誰能取出更為可笑的名字!
清一色強裝淡定:“一個名字有何可笑?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
我笑得不能自已:“哦?是嗎?那意味我可以叫你豬頭呢?”
清一色面上一紅,嘴上不快地說道:“你要叫便叫!合計不過是個稱呼,我也沒什么損失!”
我發現這清一色比二八更為有趣,于是,便開始喜歡打趣他。
這些日子,我們都在凈鬼司里游蕩。多虧了清一色神奇道法,司里的那些鬼一點都看不見我們。
我覺得很無聊時便對他說:“牛頭,你有什么發現?”
他都會先一愣,反應好一會兒才意識是在叫自己:“沒有!”
下一次的時候,我又換種問法:“馬嘴,你在干什么?”
他總是被我弄得不知所措,然后怒瞪我一眼,什么也不說了。
我對這種玩法樂此不疲,就這么一直逗弄他,消遣一下乏味的心。日子雖不難過,但我們始終毫無所獲。清一色提議離開這里,去別處尋找。但我否定了,總有一種感覺,凈鬼司里定然隱藏著什么,只是我們還未找到。
順帶我將楊桃的事告訴了他,聽后他也覺得這里或許能找到什么線索!
我反復地在凈鬼司里徘徊,以免有哪些地方被遺漏。突然,我靈思一動,要說對凈鬼司的了解,當首推指路引了!凈鬼司里的鬼來來往往,什么都瞞不住這些愛碎嘴的家伙。我一臉興奮,忙拉著清一色,就近找到一塊指路引。
指路引正在瞌睡,我用手將它捅醒。它一醒就不耐煩地叫道:“誰敢打擾本大爺睡覺!”
我熟悉這些家伙的品性,于是叫清一色撤了法術,我們便突兀地出現在它的面前。
它立刻哆嗦起來:“你們……是……誰,這里……可是凈鬼司,不是……什么鬼都能撒野的!”
我故作嚴肅:“我是新來的巡查使,有鬼狀告你們凈鬼司做出一些違反地府律法的事,特來找你盤查。你知道什么,就都老實交待,若有半點虛假,小心本官把你燒了!”
“大……大人,請您問吧,小子一定知無不言!”誆騙一個指路引顯然相當輕松。
“你可認得一個叫楊桃的鬼?”
“認得,認得!她是我們這里的工頭!”
“那你說說,她最近可有干什么特別的事?”我覺得萬事的開端都應由她開始。
指路引頓時變得吞吞吐吐:“那個……我……經常……睡覺,什么……都沒……看見!”
這種鬼話怎能騙得了我!我對指路引可了若指掌,它們對奇聞的興趣遠遠超過于睡覺。看來我不得不使用些手段!指路引有個致命缺點,這不知是煉制它們的匠人水平有限或是其他,它們身上都有一處命門,只要輕輕撫弄,它們便會難以忍受。
“哈哈……大人……哈哈……饒命……”指路引不能移動,撓癢對于它們而言算是致命打擊了。
“那你可好好想想,有什么能對我說的,否則本大人我決不會罷手的!”我用手指在它的命門處肆意地比劃著。
“我什么都說,求大人別撓了。”指路引哭笑不得。
“那你把楊工頭最近做的所有事情都上報一遍。”
“是!”指路引便開始講述它所看到的一切。
聽罷,我漸漸了解,楊桃確是身處一個沒落世家,至于有沒有被敵家追蹤,我想應該沒有,她曾也是一個良善的女鬼,從指路引的言談中感覺還是一個溫柔的姐姐,不似所見的那般古怪。
“還有別的沒?”這些聽起來毫無特別,甚至隨便找個鬼都能打聽到,也只有指路引會把這些當做秘密了。
“嗯……只有這些了!”
“真的?”我又提起手來,示意要再去撓他的命門。
“有……有……還有一件我差點忘了,有名男子會經常來看她!”
這像是包含了什么信息,但我一時找不到關鍵,繼續問道:“那他們常在哪里會面?”
“勞工堂附近的一處隱秘庭院。”
我和清一色互視一眼,心中都明白這可能正是關鍵所在,我命令道:“帶我們過去!”
“那里需要口令才能進入。”指路引口氣堅決。
我微微一笑,又準備伸出手去:“我想你應該是知道口令的吧!”
瞬間周圍景物一變,我們便身在一處院前,庭院上寫有三個字——褚婷軒。整個院落輕幽雅致,看不出半點地府的特征。
我與清一色小心地走入庭院,提防著未知的危險。庭院里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條小道直通一座小宅。當我們進入小宅,便有一個聲音傳來:“你們終于來了!”
我們甚感驚異,只見眼前飄浮著一顆珠子,聲音正是從那里傳出。
“你們無需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你是誰?”我上下掃視了一圈,屋內除了這顆珠子,別無其他。
“我叫幽冥珠,是件法寶。”
所謂法寶,是大鬼們煉制的神奇器具,我想,楊桃之所以能有此法寶,這大概是她沒落世家留下的遺產之一吧。這確讓我很是羨慕!唉,在凡間,人與人地位懸殊,沒想到做鬼亦是如此!
正當我陷入感思時,清一色一臉怪異地瞪著珠子叫道:“幽冥珠!地府十大法寶中的哪一件?”
“我只是這里主人的法寶,地府十大法寶與我無關!我一直伴隨著主人左右,保她周全!直到她的墮落,因我不忍她如此沉淪罪惡,多言了幾句,她便將我關于此了!”幽冥珠聲音略帶感傷。
“你的主人是楊桃?”我試探著問。
“恩,她曾是個多么善良的姑娘,……”幽冥珠像是陷入無限美好的回憶之中。
我可不愿聽它絮叨過去的事情,不管楊桃曾經多么美好,現在,她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而我只想知道該如何出去!說不定在這待久了也會有什么傷害!
我打斷了它的沉思:“我認識她,但并不了解,我們更想知道,該如何出去?”
幽冥珠一陣晃動:“這里其實是我形成的幻境,在被主人關于此前,我便在她靈魂里種下了一顆種子,若她受到了重創,便會被吸入到我的世界。你們若想離開也很容易,只要你們能救下主人,我便送你們離開!”
“這不可能,我若救醒她,她又來奪取我的魂魄怎么辦?”我可不愿將自己置于險地。
“這個你不必擔心,你們只需把她的心魔滅了,她就不會再記起此事!”
我猶豫了,這件事看起來也沒想象中的容易。此外,我估摸也許只需打碎眼前的珠子,我們便可以離開。終究或許我是好鬼的心思作祟,我還是答應了下來。至于清一色,他是個道士,這種事情總是義不容辭。
我便問道:“那我們該怎么做?”
幽冥珠忽閃一下,因我們的答應而顯得有些興奮:“這是我形成的幻境,我會把主人之前所經歷的記憶反復上演,她就是在此段時間內深種心魔的,你們只要能改變這段幻境發生的歷史,我的主人便可得救了!”
“那我們要去哪里找她?”我想,要改變歷史總得先找到楊桃吧!
幽冥珠卻憂郁起來:“現在遲了!”
“什么!”我和清一色同時驚呼,感覺被幽冥珠戲耍了一般。
“她現已入魔,不過,我會重新演化這段幻境,讓時間再倒回從前。你們便可以再經歷一次。”
“那么說來,我們有無限次拯救她的機會!”我心里立刻有了這種想法,那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不行!”幽冥珠言語激動,這擊碎了我的僥幸:“我已只剩下三次演化幻境的能力,而且演化得越多,她的心魔被激發得就越強烈,更是難以將它消滅了。三次過后,再無回天!”
事情確實沒想得那么簡單,我忍不住問道:“假如三次都失敗了,會怎樣?”
幽冥珠頓時暴怒:“若是這樣,我便自毀,關閉幻境與外界的聯系,你們將永遠困于此!何況,憑你們的能力,是打不破我的!所以不要料想有其他方法離開!”
它似乎一下子就看破了我的心思,果然是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法寶啊!我故作輕松,笑道:“怎么會,我們一定拼勁全力的!”
但愿一切順利,我心中默念。相比之下,清一色的心思顯然不在此事上,他呆呆地看著幽冥珠,眼睛瞪得老大,若不是鬼,只怕口水都流了一地!
一瞬間,頓感前途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