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松帝國的貴族莊園里，水晶吊燈的光芒映在銀質餐盤上，泛著冷冽的光。赫蓮娜端著最后一盤烤雪兔，小心翼翼地走到餐桌旁，裙擺掃過地毯時，幾乎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主位上的費爾德伯爵正用銀叉撥弄著盤中的蔬菜，他身旁的艾米麗夫人則對著鏡子補妝，寶石戒指在鏡面上劃出細微的聲響。

“夫人，您點的烤雪兔好了。”赫蓮娜將餐盤放在艾米麗面前，指尖因常年浸泡在冷水里而泛紅粗糙。

艾米麗瞥了眼餐盤，叉起一塊兔肉放進嘴里。她細嚼慢咽了片刻，突然皺起眉頭，將銀叉重重拍在桌上：“這兔肉怎么烤得這么老？還有這調味，鹽放多了！”她抬眼看向赫蓮娜，眼神像淬了冰，“拿回去重做！我警告你，要是再出這種差錯，就卷鋪蓋滾回你的雪松林村去！”

赫蓮娜的臉瞬間白了。這道烤雪兔是她照著食譜練了半個月的，光是腌制就用了三種香草，怎么會出錯？她剛想解釋，就見費爾德伯爵拿起叉子，叉了塊兔肉放進嘴里。

“我覺得味道還行啊，”費爾德咂咂嘴，又叉了一塊，“比上次御廚做的還嫩些。”

“你懂什么？”艾米麗白了他一眼，將餐盤往赫蓮娜面前一推，“還不快拿走？看著就礙眼！”

費爾德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看著赫蓮娜端著餐盤退下的背影，心里清楚，夫人是故意刁難——昨天赫蓮娜不小心打碎了她的水晶杯，這筆賬，她顯然還沒算完。他加快了進食的速度，銀叉在餐盤里翻飛，沒一會兒就將桌上的菜肴掃空了大半。

艾米麗看著狼藉的餐桌，突然站起身，絲綢裙擺掃過桌面，帶倒了一只紅酒杯。“沒胃口了！”她丟下這句話，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留下滿室的香水味和尷尬的寂靜。

“赫蓮娜，你別往心里去。”費爾德連忙起身，對著正在收拾碎片的赫蓮娜賠笑，“我夫人就是這脾氣，被寵壞了。你把剩下的菜打包帶回去吧，孩子們肯定愛吃。”

赫蓮娜搖搖頭，將碎片掃進托盤：“謝謝伯爵大人，不用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疏離的倔強。

回到雪松林村的茅草屋時，天色已經擦黑。赫蓮娜推開木門，見阿希達還趴在干草堆上熟睡，小臉紅撲撲的，懷里還抱著那件貂皮大衣。她放輕腳步走過去，替兒子掖了掖衣角，突然覺得一陣疲憊襲來——早上五點起來挑水，上午清洗伯爵夫人的禮服，中午被管事訓斥打碎了水晶杯，下午又被艾米麗刁難……這一天的委屈像雪球似的，在心里越滾越大。

她脫掉沾著面粉的圍裙，躺在丈夫古踏的枕頭上，沒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夢里全是艾米麗冰冷的眼神，還有管事揮舞的皮鞭，她想跑，卻怎么也邁不開腿。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人替自己蓋上了毛毯。那雙手很粗糙，帶著草木灰和泥土的氣息，卻異常溫暖。滾燙的淚水突然從眼角滑落，她猛地睜開眼，撞進一雙熟悉的眼眸里——是古踏。

她的丈夫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頭發上還沾著松針，顯然是剛從莊園的花圃回來。赫蓮娜再也忍不住，一骨碌坐起來，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滿是汗味的肩窩。

“怎么了？”古踏的聲音帶著沙啞，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是不是又被艾米麗欺負了？”

赫蓮娜搖搖頭，又點點頭，眼淚把他的褂子浸濕了一大片。這些年，她在貴族家里受的委屈從來沒對他說過——他在莊園里當花匠，每天要給三百株魔法玫瑰修剪枝葉，手指被花刺扎得全是小洞，回來還要聽她訴苦，她舍不得。

“沒事了，沒事了。”古踏摟緊了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來，像冬日里的暖爐，“明天我去跟管家說，換個輕松點的活計，不用總伺候艾米麗。”

赫蓮娜這才松開手，看著他鬢角的白發，突然覺得臉上發燙。她剛才怎么就忍不住哭了？這點委屈跟他肩上的重擔比起來，算得了什么？

“對不起啊，”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今天回來就覺得困，躺了一會兒就睡著了。你還沒吃飯吧？想吃什么？我去做雪菇湯還是烤面餅？”

古踏點點頭，在床沿坐下，揉了揉發酸的腰：“還沒吃。今天莊園里來了好多大臣，在花房里開了一下午會，國王陛下也來了，眉頭皺得像打了個結。”

“國王陛下？”赫蓮娜愣住了，“長松帝國向來太平，難道出什么事了？”

“不好說。”古踏拿起桌上的旱煙桿，卻沒點燃，“聽旁邊的老花匠說，天勝帝國也派了使者來，好像是為了邊境的事。”

赫蓮娜的心猛地一緊。天勝帝國是長松帝國的附屬國，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派使者來了？她想起今天在莊園里聽到的只言片語——艾米麗夫人打電話時，提到了“冰皇”“冥界”之類的詞，當時她沒在意，現在想來，恐怕不是小事。

“別瞎想了。”古踏看穿了她的擔憂，拍了拍她的手，“天塌下來有國王陛下頂著，咱們老百姓，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赫蓮娜點點頭，起身往廚房走去。灶臺上的鐵鍋還溫著，她拿起雪菇和面粉，心里卻不像剛才那么平靜了。窗外的風雪不知何時大了起來，拍打著茅草屋的屋頂，像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窺視著這片冰封的土地。她握緊了手中的面杖，只希望丈夫的話能應驗——不管外面有什么風雨，只要一家人能守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