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那名品行惡劣的男子真的就那么瀟灑的扔下她,揮一揮衣袖,走了。
挽姜忿忿,心里后悔為何自己七萬年來不好好修習仙術而是潛心禮佛,佛法參悟的再厲害,危急關頭卻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啊。
眼下她只能在心中默念‘阿彌陀佛’來驅除心中恐懼,天知道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挽姜瞧著自己周圍逐漸增多的妖魔,若不是幾萬年來養成的心性,她想她此刻真的會丟盡仙界的顏面。
天色漸漸的黑下來,黑妖林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一雙雙通紅的,虎視眈眈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挽姜,眼里是毫不掩飾的貪婪欲望,他們一步步緩慢的靠近,‘桀桀’的怪笑聲聽起來格外滲人。
“咳...”挽姜吸一口氣,朝著妖魔們僵硬的笑道:“額,各位大晚上還出來賞月啊,呵呵呵,挺好,挺好。”
這群妖魔疑惑的抬頭看了看烏云密布的天空,再低頭看著一臉傻笑的挽姜,嗤笑道:“你今天裝瘋賣傻我們也是吃定你了,兄弟們,上。”
群妖一哄而上,挽姜嚇得雙腿發軟趕緊閉上了眼睛,然而過了好一會也沒有聽到動靜,慢慢的小心的睜開眼睛,四周空蕩蕩的,半個妖怪的影子也沒有。
挽姜整個人繃得緊緊的,生怕她一個不注意就會有妖怪跳出來吃她,深夜里那雙漂亮的眼里全然聚滿了恐懼。
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昨夜心驚膽顫的過了半夜,最后還是抵不住沉沉的倦意睡了過去。
那群妖怪像是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現在渾身酸痛,又被困在這里一天一夜,早已虛脫不已。
所以當她看見兩只碩大的火鼠齜著尖利的牙齒朝她奔來時,她也只是一臉木然的看著,她法力本就低微,連一棵大樹都解決不了何況是兩只體形比老虎還大的火鼠。
唉,火鼠擅長噴火,她會被烤糊了吃掉嗎?
挽姜心里哀嘆,悲傷的想,她堂堂仙界五公主,竟淪落至此,如今更是即將成為兩只大老鼠的口中餐腹中食,看著那散發著腥臭的嘴,挽姜心里無比的膈應,她定是上輩子造了孽,這一世才會死的這般屈辱悲慘。
還未等她感慨完,她驚奇的看見兩只火鼠在距她五步的地方瞬間成了粉末!!
這是什么情況?!
腦袋暈暈乎乎的,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后來這樣的情況出現多了,她便由震驚到麻木了,看著一批又一批不怕死的妖魔撞上來,無一例外的都化成了粉末,甚至于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挽姜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性命有了保障,她也就寬心了,眨了眨酸澀的雙眼,頭一歪閉找周公去了。
隱隱約約間,她感覺好像有人在喚她。
“姑娘?姑娘?”
挽姜動了動,然后慢慢的睜開眼睛,望著自己眼前陌生的溫潤男子,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原以為...原以為是那名男子回來了,唉,是她癡心妄想了,他那樣的人,怎會管他人的死活。
但心里,終歸是有些失落的。
“你是誰?”挽姜開口,聲音有些嘶啞,突然吃驚的看著離她一步之遙的男子:“你怎么進來的?”
一身藍色錦衣的溫潤男子笑道:“我叫門蘇,路過此地,看見姑娘被困于此,想必是遇到了麻煩。姑娘,在下冒昧問一句,是有什么問題嗎?”男子纖長的手指了指自己腳下。
“呃...沒...沒什么問題。”挽姜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門蘇公子不用客氣,叫我挽姜就好。”
“呵呵,既然如此,挽姜也不必跟我客氣,叫我門蘇就好。”
“嗯,好。”挽姜點頭,大大方方的喚了一聲‘門蘇’,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挽姜適才遲鈍的發現,她身上纏著的樹枝已經不見了,她剛才只顧著說話,倒是沒有發現,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挽姜抬起頭笑望著門蘇:“是你解開我身上纏繞的樹枝?”
門蘇溫和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這里的樹木是由妖魔之氣幻化而成,最愛食人精氣,我方才喂了它幾滴血,它吃飽了自然不會再纏著你。”
什么?他的血?
挽姜看著一臉平靜溫和的門蘇,皺眉拉起他的手,掌心赫然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骨肉外翻,觸目驚心。
“你...”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心里的內疚層層的往上涌,喉間像是堵了什么東西一樣難受。
這里的樹早已經不知道餓了幾千年幾萬年,想要把它喂飽,怕是吸干一身的血也是可能的。
他說的云淡風輕,她心里卻是翻江倒海的內疚和感動。
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竟如此大方的出手相救。
看出了她的內疚自責,門蘇收回左手,笑道:“你不必自責,任何人看到你的情況都會出手相救,不是我也會是他人,再者,這么一點小傷過幾天就會痊愈,不過是流了幾滴血,真的沒事。”
呵,真的會有人見死不救的。
挽姜心里想著那名白衣男子,心情郁悶。
同樣是男子,差距還真是大,那個白衣男子若是有門蘇一半的好,她也不至于被捆在樹上一天一夜啊。
知道門蘇是安慰她,她揚了揚唇角,算是默認他的話了。
兩個人在黑妖林里漫無目的走著,挽姜吃著門蘇遞給她的果子,大眼睛在四周掃了掃:“門蘇,我們這是去哪里?”
門蘇用手指著看著前方:“我們想出去的話只能往前走,往回走永遠也出不去。”
外界說黑妖林有來無回的一個原因就是黑妖林的出入口會隨著時間變化而改變,整個鬼域迷妖谷就是一個大型的五陰八卦陣,許多人進來后因為找不到移動的出口最終喪生于此。
聽完門蘇的解釋,挽姜點點頭,咬了一口果子,想起另一件事,抬起頭看著門蘇:“門蘇,你來黑妖林做什么?”
“我說我是不小心誤闖進來的你會笑話我么?”
挽姜搖頭,她就是誤闖進來的,沒想到遇到同道中人了啊,心情頗好的拍了拍門蘇的肩膀:“沒事,我和你一樣,不會笑話你的。”
門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閑聊,很快天色再次暗了下來,門蘇找了一處干凈的地方,兩個人端坐在地上靜心打坐休息,完全的融入墨黑的夜色當中。
沒辦法,這里的樹枝樹葉都是遇火不燃的,夜里很涼,挽姜功力淺薄,早已經凍的僵硬了,昨夜一直擔心妖怪吃她,倒也不覺得有多冷,現在沒了擔心,反而被這侵入骨髓的寒涼折磨的無法靜下心來。
她在佛陀天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想到會有今日呢,現在連最基本的保暖都做不到,真是夠慘的。
正當她在心里念著佛經企圖轉移注意力的時候,鼻間忽然飄來一陣幽香,很香,很詭異。
挽姜立刻睜開眼睛,剛好看見面前的門蘇面色平和的倒了下去。
她大驚,一個“門蘇...”的蘇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兩眼一黑意識全無。
昏迷前唯一的想法就是,辭荊真是個有遠見的仙侍,四海八荒除了佛陀天,果然到處都很危險。
此時的挽姜已經昏迷不醒,自然是不知道仙界因為她的失蹤急的上竄下跳四處尋找她。
那日挽姜突然離開,眾人皆以為她是回了佛陀天,只是昨天佛陀天云雪泊邑清宮的仙侍,挽姜的貼身侍女辭荊急急忙忙的來找挽姜,說是佛祖讓她立刻去參加西極天一千年一次的禪佛會,九重天的人這才知道挽姜并沒有回去。
這件事可大可小,且不說挽姜是九重天天帝和天后娘娘喜愛的五公主,她還是佛陀天佛祖一心栽培的好苗子,這樣一個舉足輕重的人在他們九重天失蹤,天后娘娘會扒了他們的皮的。
天帝知道此事后震怒,讓二皇子祈回帶著仙詔去找八荒之主和四海龍王,命他們立即傳召四海八荒,務必盡快找到五公主。
于是,在挽姜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四海八荒早已經全部出動,在六界瘋狂的找她。
仙界鳳鸞宮中,天后娘娘一臉怒色的看著跪在下方的人,冷聲道:“拂霑,你可知錯?”
拂霑背脊挺直的跪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上,頭微微低著,不卑不亢:“拂霑知錯。”
“哼,本宮的小五若是出了事,本宮第一個不會放過你!”天后娘娘郁憤難平。
拂霑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他抬起頭直視天后娘娘,苦笑道:“是我對不起她。挽姜若是出了事,我甘愿去星曙臺受往生雷責罰。”
天后神色訝異的看了拂霑一眼,見他眉眼間皆是凝重,不是在說笑,張了張口將埋怨咽了回去。
往生雷是仙界懲罰窮兇極惡罪孽深重的人最為嚴酷的刑罰。
仙界的人都知道,往生雷有多可怕,即便是修為高深的上仙,也抵擋不住往生雷的威力。
受往生雷的人,永遠也無法再入輪回之境,只能生生世世拖著被業火焚燒的殘破虛弱的身子茍延殘喘的活著,三魂俱滅,五識盡喪。
每一道雷打下來,全身肌膚一寸寸被炙火灼燒殆盡,骨骼如同被敲碎一般,能清晰的聽見斷筋碎骨的聲音,渾身如同被擠壓一樣窒息的痛苦,而人意識聽覺卻無比清醒,生生的忍受這樣的極致痛苦,求生不能,求死無門。
往生雷下魂魄散,不入輪回,不得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