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

“假唱了嗎？”

“好像是假唱了，吉他也是假彈！”

“我靠，這不糊弄人玩嗎？”

底下竊竊私語聲逐漸吵雜起來。

白燃木然看著周圍。

音響師向他聳聳肩，比劃了個無奈的手勢，好像出了問題不是他造成的一般。

助理則略帶興奮地用手機拍攝著周圍群眾的反應。

霎時，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

老子都糊成這樣了，你特么還是不肯放過？

又是一起舞臺事故。

只是不同與上一次對他身體造成的傷害，這場舞臺事故雖然沒有讓他受傷，卻足以把他徹底踢出娛樂圈。

一個連十八線縣城表演都能搞砸的娛樂圈邊緣人，公司就已經沒有挽救的必要了。

現在唯一的契機就是好在他內心所有警覺，在音響師有動作的同時終止了表演。

還處在穿幫與未穿幫的邊緣。

可再這么呆立下去，情況就徹底不妙了。

做點什么。

把歌清唱完？

可這首歌他壓根就不會唱啊，當時選好表演曲目，他也對這首沒唱過的歌表示過疑惑，可無論經紀人還是其他人都告訴他這是主辦方欽點的歌曲，他只需要做做樣子就好。

此時白燃大腦一片空白。

空空如也。

“嗯？”

空空……如也？

坐在第一排中間的超市老板扶了扶黑框眼鏡，不耐煩的站起來，招呼主持人來到身邊，身上穿著的皮褲略微眼熟。

“嘶！”

白燃眼前忽然彌漫起無邊無際的朦朧灰霧。

剛剛形成的灰霧快速掠過，灰霧之上，白燃腦海里猛然生成無數畫面。

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穿著皮褲的男人在觀眾的呼喊聲中走來。

熟悉的節奏響起。

“熟悉的陌生的這種感覺”

“重復的曾經的那些情節”

“……”

“我懵懵懂懂過了一年

這一年似乎沒有改變

守著你離開后的世界

空空如也”

“……”

“一切的星光都已隕滅

得過且過是我如今速寫

無所謂讓痛重疊”

“……”

白燃身形巨震！

…………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行先把人拉下來，你隨機應變一下。”佳樂超市的汪總皺著眉看著臺上呆若木雞的白燃，語帶不耐地吩咐主持人。

主持人瞥了眼音響師那邊，再瞅臺上的白燃，眼神里帶了絲可憐，不過本職工作在此，他也不準備為白燃辯解什么，剛準備登臺，沒想到白燃說話了。

“那個……”舞臺上，白燃臉上慌亂神色消退下去，重新露出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主持人的錯覺，他甚至感覺這個笑容比之前更加燦爛。

“剛才音響臺出現一點小小的故障，很抱歉這首歌無法繼續完成下去……”

不理臺下噓聲漸起，白燃笑著說道：“不過大家不要擔心，接下來我會演唱一首自己作詞作曲，從未發表過的原創作品，作為補償獻給大家。”

臺下從超市領導到圍觀群眾聽到這話，目目相覷，都有些傻眼。

補償？

還是自己作詞作曲的原創歌？

看熱鬧的人拿捏不住是否該繼續噓下去，決定靜觀其變，要是唱的不好聽，非得給臺上所謂的“明星”轟下去。

后臺，劉平哲笑呵呵看著熱鬧，聞言戳戳那支地下樂隊主唱的胳膊，“這家伙，原創，自己作詞作曲，還從未發表過。”

“吹唄。”留著長毛的主唱不屑說道。

來不及理會別人的看法，白燃抓緊時間記憶從灰霧中天啟到的歌曲，剛才那一瞬間，他一共回憶到三個版本的《空空如也》，除了最開始也是印象最深刻的男聲，還有兩個女聲的版本，除了嗓音不同，曲子上差別不大。

沉吟片刻，他還是決定用男聲版本唱法，以身體原主自身所帶的音樂基本功來看，男聲版本更適合他現在用吉他自彈自唱。

畢竟男團出身，樂理知識不缺，在盯著被主持人踩散的白色污漬發了會呆后，白燃輕掃吉他。

“熟悉的陌生的這種感覺……”

眼看白燃真自彈自唱起來，劉平哲眼睛瞪的老大。

今天這個拼盤演出，除了那堆變魔術的說相聲的，歌手中數他年紀最大，資歷也最深，雖然從沒紅過，可當初也出過不少單曲，對音樂的品鑒能力還是有的。

這歌，光聽前面，他就知道有點東西。

收起看熱鬧的心思，更認真聽下去。

“我懵懵懂懂過了一年

這一年似乎沒有改變

守著你離開后的世界

空空如也

白天和晚上都是冬夜

悲傷的到來我從不拒絕

反正亦是空空空空如也

……”

越聽下去，臉上的表情越是凝重。

就連旁邊一直笑嘻嘻的不知名地下樂隊都感覺有些不對勁，四個人互相望去。

這歌，有點好聽？

舞臺上，白燃唱的很投入。

這首《空空如也》在樂理上并不算復雜，旋律大多是565656563或116126122的重復，他只需要注意把情緒帶入其中，最好能唱出那種置身于空曠峽谷中既有寂寥深遠又有爆發嘶吼的感覺。

三分多鐘過去，白燃唱完最后一句，仰起頭假裝沉醉其中，實則偷偷撩起眼皮觀察下面的情況。

怎么沒看鼓掌？

我靠，不過搞砸了吧。

倒是后臺搶先一步響起鼓掌聲，白燃回頭一看，是劉平哲。

有人一帶頭，臺下汪總也鼓起了掌。

很快，白燃收獲到今天整場商演里最熱烈的掌聲。

還有那剛才起哄最厲害的懶散閑人大喊起來，“再來一個。”

這是……被人喊安可了？

白燃笑呵呵的對著臺下揮著右手，不理底下“再來一個”的呼聲，左手躲在背后瘋狂向主持人擺手。

主持人還算眼尖，趕緊上臺，“大家說白燃唱的這首歌好不好聽？”

“好聽！”

“大家愛不愛聽？”

“愛聽！”

眼看觀眾這么配合，主持人差點沒脫口而出“要不要再聽一遍”。

轉頭面向白燃，“剛才白燃是說這首歌還從未發表過？”

“是的，這是這首歌第一次和觀眾見面，很榮幸第一批聽眾能是咱們廣饒的父老鄉親。”

“那這首歌名字叫什么？”

“就叫《空空如也》。”

“這首歌還是你自己作詞作曲的？”

“如假包換。”

“厲害！沒想到咱們白燃還是個創作型歌手。”

“哪里哪里。”

“……”

“……”

被主持人吹捧一番，白燃又再次吹捧佳樂超市一番，可算回到了后臺。

這次的演出就算結束了。

白燃下臺后第一反應就是先找那個音響師。

沒想到倒是音響師先找上他來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白燃老師。”

音響師一臉歉疚，“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設備就出問題了，還好白燃老師反應快，要不非出麻煩不可。”

深深看他一眼，白燃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那真夠巧的。”

“可不是咋地，以前從沒出現過這種問題，估計是設備線路老化了，回頭我好好檢查一遍。”

見音響師打個哈哈就想蒙混過去，白燃拉著他肩膀，低聲道：“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

“誒，白燃老師這話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數。”白燃見劉平哲找了過來，也懶得跟明顯受人指使的音響師再廢話，扭頭迎向劉平哲，“劉老師。”

“那個……白燃是吧？剛才歌不錯。”

兩人閑聊幾句，劉平哲揚脖點點自行離開的音響師，“怎么，讓人陰了？”

一直在后臺的他有些事情不用點就看的通透。

白燃苦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唉，倒霉。”

互相加了個微信，劉平哲搖搖頭，“以后還是得小心點啊。”

白燃點頭受教。

劉平哲緊接著話鋒一轉，“對了，你剛才是說這首《空空如也》還從未發表是吧？”

“是這樣，我這邊最近打算發一個EP，還差兩首歌，你這邊如果沒打算自己唱可以賣給我，你放心，絕對行業高價！”

“這個……我考慮一下吧。”白燃遲疑道。

“行，反正我還不著急！”劉平哲爽快地拍拍白燃肩膀。

兩人又寒暄幾句，這才握手離開。

不遠處一直盯著兩人交流的不知名地下樂隊四人組看著眼前這一幕，遲疑著還是沒上前。

回到休息沙發，助理像是一早就在那里等著似的，一見白燃就夸張的說：“我去，燃哥，你那首歌也太好聽了吧，我怎么從來沒聽你唱過？”

“你剛才在臺下舉著個手機干什么呢？”白燃單刀直入。

“啊？”助理被問到，神色略顯慌張，“沒，沒干什么啊。”

吭哧半天，總算想個理由，“是趙哥，讓我多拍點你的演出，回頭發到微博做個宣傳……”

越說聲音越小。

宣傳什么，宣傳白燃已經落魄到在縣城混商演了？

“訂票，回公司。”白燃已經不想和他多說話。

“啊？現在就回去嗎？”助理抬頭驚訝道。

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按計劃是要在這邊住一宿的，反正房子佳樂超市這邊已經給開好了，而且白燃今天還獻上一首水平很高的原創歌曲，晚上說不定還能被佳樂超市高層請客吃頓好的。

“回去。”白燃率先出了門。

臺上的壓軸嘉賓是劉平哲，白燃兩人誰也沒打招呼，悄悄閃人。

先從廣饒打車到臨淄，直到坐上回京城的火車，白燃一個人來到餐車車廂，摸出手機，想了想，打給公司里唯一一個跟他關系還算不錯的杜嘉宏。

“杜老師，你好，我是白燃。”

“事情是這樣的，我今天來魯東這邊跑個商演……”

“是的，這首歌是我自己作詞作曲的。”

“對，今天第一次表演出來。”

“觀眾反映應該還算不錯，被喊了安可。”

“好，我回公司后第一時間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