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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道士算命 少年討債

  • 七言刀歌
  • 斜刀
  • 3649字
  • 2020-10-24 00:16:11

出了鳳銜樓,楚不折原路折回,盤算著如何向那精明的陳掌柜討要拖欠的生豬錢,想著想著,腦海里憑空浮現起明鸞的倩影。

少年自嘲嘆氣,內心矛盾,既想時常見到少女,又不愿眼睜睜看著她淪落風塵,自然希望她能謀個好去處。

就像見不到少女時,他見天在心里足要將對方想上一百多遍。當真見了人家,卻又束手束腳,不會說話了。

情竇初開,最是磨人。

路過牌樓時,只見一道鬼祟身影,瑟縮在樓柱基石的陰影里,不斷向街面窺探。少年走近一看,原是方才在鳳銜樓遇到的那個年輕道士,此時俯伏身體,滿臉機警。

于此同時,分散在附近商戶搜索的黑衣護院,逐漸向街心匯聚。公鴨桑的龜奴滿頭大汗,率領眾人向牌樓這邊走來。

楚不折不愿惹麻煩,向后退了幾步。

好巧不巧,這一心虛舉動正被龜奴瞧了個真切。泥腿子少年平日在樓中進出,他本就覺得厭惡,此時找不到逃帳道士,心中正感煩悶,有意尋少年晦氣,語氣挑釁道:“小子,有沒有看見一個道士從這里過去?”

屠戶少年不愿騙他,下意識往基石處看,年輕道士一臉惶恐,不斷眨眼,沖少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楚不折收回目光,心中為難,當下忘了回答,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龜奴斜眼道:“見過就見過,沒見過就沒見過,不說話是幾個意思?”

少年低下頭去。

龜奴狠狠剜了少年一眼,咒罵道:“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比你那酒鬼老爹還不如。”

說完,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行過牌樓,往石橋那邊去了。

少年驀然抬頭,大著膽子問道:“那人犯了什么事?”

龜奴頭也不回,揚起掌中棍棒,大罵道:“這牛鼻子過夜不付賬,若是被我逮到,定叫他知道知道棍棒的滋味!”

楚不折輕嘆一聲,又朝那逃帳道士藏身處看了一眼。

給人罵幾句倒沒什么,只是沒來由的包庇那道士,少年自覺心中有愧。

待得鳳銜樓眾人行過石橋,沒了蹤影,年輕道士這才探頭探腦直起身子,整了整凌亂道袍,行至少年身前,右掌端于胸口,食指彎曲與拇指相交,捏了個決,略略欠身道:“無量壽佛,小友心懷仁義,貧道在此謝過了。”

屠戶少年愣生生彎了彎腰,算是還禮,本欲要走,想可想又忍不住說道:“我并不是有心包庇道長,只是那些人下手很重,我親眼見過他們打斷逃帳客人的腿腳,丟出門外,道長這幅身子骨怕是挨不住幾下棍棒的。”

他頓了頓,很認真地說道:“雖然人家都說鳳銜樓不是什么良善去處,但樓里的姑娘都是命苦之人。阿爸說賺皮肉錢的女人,受了委屈也不敢哭,因為男人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所以打碎了牙只敢往肚里咽。道長是體面人,想來定不會欺侮輕賤她們,下次若是方便了,還請道長還上今日拖欠的過夜帳。道長若是擔心再次登門,遭那龜奴記恨追打,可以把銀錢給我代為歸還。”

被少年視作逃賬客人的年輕道士,臉上有些掛不住,輕咳一聲道:“小友切莫誤會,貧道與那鳳銜樓的清清姑娘一見如故,故促膝長談,授論大道,希望她以后規矩做人,早日脫離風塵,我們之間沒有半點逾越茍且之事。誰知她非但不心懷感恩,反而向貧道討要夜宿之資,實在辜負了貧道一番好心。”

楚不折小聲嘀咕,“阿爸說勸娼從良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不是想白吃就是想白睡。”

滿嘴酒氣的年輕道士,眼見唬不住少年,連忙調轉話鋒,一拍少年肩膀道:“小友年歲尚幼,想來還不明白眼見未必為實的道理,貧道自不怪你。無論如何,今日多虧小友,貧道才不至被人追打。你我也算有緣,這樣吧,貧道就贈小友一番機緣如何?”

屠戶少年眼睛一亮,“多少錢?”

年輕道人雙手負后,挺了挺腰板,沉著臉道:“張口提錢,未免俗氣。所謂機緣,自然妙不可言,豈是世俗金錢所能相比?”

楚不折覺得這人像江湖騙子多過道士,頓時沒了興致,當下便要告辭離開。

年輕道士被少年識破不堪行徑在前,此時又遭他小覷,滿臉漲得通紅,拽住少年衣袖,一路行至街邊廊檐,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小友有所不知,貧道乃是貴鎮一戶富貴人家請來的客人。只是初到鎮上,盤纏用盡,還未來得及登門拜訪,陰差陽錯之間又進了那煙花之地,這才落得個狼狽處境。貧道若是有錢,也不至拖欠那夜宿之資。貧道為人有恩必報,雖不能予小友銀錢,但免費幫小友算上一卦,助小友趨吉避兇,自不在話下。”

末了,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如此,也算貧道與小友結下一段善緣,今日之事,還望小友守口如瓶,莫要傳揚出去才好。”

楚不折自然明白他話中意思,“道長放心,我雖然是個不識字的屠戶,但道理總是懂一些的,不會學人嚼舌根,壞了道長名聲。我爛命一條,沒什么可算的,倘若算出什么病癥坎坷,那不是白日里給自己添堵么,不值當。”

年輕道士反而急了,連忙道:“別介啊,貧道話已出口,萬沒有收回的道理。小友就算不為自己考慮,給親朋好友問卜求卦,也未嘗不可。”

屠戶少年想了想道:“道長,我不為自己求什么。我有個朋友,也是命苦之人,今日偶然間得到機會,可以去大戶人家做丫鬟。只是這事尚未定下,煩請道長算算我這位朋友能否如愿。”

年輕道士一攤手道:“這有何難?小友只管將好友姓名寫于貧道掌中,前程如何,貧道自會測算。”

少年眨了眨眼道:“我不認識字啊。”

年輕道士收回手掌道:“不知小友那位朋友姓甚名誰?”

少年脫口道:“她叫明鸞?”

年輕道士問道:“可是日月之明,鸞鳳之鸞?”

少年點了點頭。

年輕道士口中念念有詞,右手拇指在其余四指指節之間來回掐算。過了一會,端得一張故作深沉的臉,緩緩道:“小友不必憂心,你這位朋友名字里日月齊出,冥冥中自有造化,雖無飛上枝頭一夜富貴之命,他日脫離苦海,如飛鳥翱翔天際,卻也并非難事。”

楚不折聞言喜出望外,“道長,也就是這件事能成?”

年輕道士點了點頭。

屠戶少年雙手一拍,“承謝道長吉言。”

年輕道士擺了擺手道:“無妨,這一卦便算是還了小友恩情。”

他頓了頓,接著一挑眉,壓低聲音道:“還望小友莫要忘記方才承諾。”

楚不折朝他做了個閉嘴的口型,躬身一揖,便離開了。

望著少年遠去背影,年輕道士皺了皺眉,喃喃自語道:“‘鸞’之一字,上‘亦’下‘鳥’,鳥也為雀,亦字形如牢籠。只怕那日月間的飛鳥,終究逃不過籠中家雀之命。罷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此時,但見石橋上“黑云”壓至,竟是那龜奴與一眾護院折返而來,叫罵如雷,顯已發現道士行藏。

年輕道士趕緊腳底抹油,一邊逃跑一邊低罵,“無量他媽的壽佛,陰魂不散啊!”

……

八方客棧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兩名佩劍捕快,一左一右,把守客棧大門。內里一片狼藉,到處散落著碗碟碎片。

有好事婦人,七嘴八舌,嘖嘖談論。

“哎呦,那些碗啊碟啊的,一下子全都碎了,我家男人臉上還被劃出道口子呢,那陳公雞又不肯賠錢,真是倒霉!”

“嘖嘖嘖,也沒聽說有人打架呀,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我看吶,準是那一毛不拔的陳公雞,得罪了什么要命的人物,給人家上門尋仇來了。”

屠戶少年夾在人群中央,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心想完犢子,八方客棧出了這檔子事兒,那生豬錢,今日恐怕又要不回來了。

過了一會,一身材魁梧,腰佩闊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邁著威風凜凜的大方步,走出客棧大門。店小二始終小心跟在一旁,神色凝重。

少年認得他便是衙門捕頭曹辛,當日便是他破門而入,抓走宋屠。

一臉嚴肅不茍言笑的曹大捕頭,轉頭叮囑店小二幾句,接著大手一揮,帶著兩名捕快打道回府。

店小二送走曹辛一行人,隨即不耐煩地轟散人群。

眾人見沒熱鬧可看了,只覺興意闌珊,悻悻然地走了。

客棧門前又只剩下屠戶少年一人。

楚不折一臉猶豫,只覺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忒不地道,幾次想要離開。可想到宋屠曾說,這年頭討債的得比欠債的臉皮厚才行,不然這錢就算白白送給別人了。當下打定主意,硬著頭皮,走進客棧。

大腹便便的陳掌柜,倚在柜臺前,一只手托著額頭,臉色比死了老婆還難看。

他的頭本已很痛,見了屠戶少年就更痛了。

楚不折不敢大聲說話,試探問道:“陳掌柜,那幾頭生豬的錢,您看今日方便結一下么?”

陳掌柜好像壓根沒聽見他說話,徑自揉著額頭。過了一會,忽然長嘆一聲,聲音帶著哭腔,“造孽啊,好端端的這些碗碟怎么說碎就碎了呢……”

少年見他答非所問,只好又道:“陳掌柜,其實也沒多少錢的。不算我馱運過來的費用,四頭生豬只算您四兩銀子,價錢已經很公道了。”

陳掌柜繼續驢唇不對馬嘴道:“這些可都是上好的瓷碗瓷碟啊,重新置辦回來,不算來回路費,怎么著也得一百兩銀子。官府一日找不出緣由,我一日尋不得人賠償,這筆冤枉錢怕是又得我自己出……”

屠戶少年哪里知道這位精明掌柜打的這手“太極拳”,繼續道:“陳掌柜,您看您置辦碗碟尚且要一百兩銀子,我這區區四兩,對您來說實在不算什么,對吧?”

陳掌柜雙手抱頭,一個勁兒搖頭,臉上肥肉也跟著顫抖起來,“家中老六近日即將臨盆,孩子出生,又是一筆不菲的花銷。我真是個苦命的人,家里有三套房,六個婆娘,十個孩子,還有那許多下人伙計,每天一睜眼,多少張嘴要等著吃飯,如今又遭了這等飛來橫禍。有時候想想吧,活著真累啊,不如找棵歪脖子樹吊死算逑!”

末了,好像當真覺得自己的命苦不堪言,眼角竟擠出一滴淚水。

楚不折嘆了口氣,喃喃道:“陳掌柜,您保重身體,我改日再來。”

這句話陳掌柜倒是聽見了,愁眉一展,擺了擺手道:“你走好啊。”

“……”

屠戶少年走出客棧,無奈搖頭,只覺自己天生就不是討債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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