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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逃留蹤

岑七看著月升日落,直至墨染蒼穹。

可幸的是,他元功回復五成,終可沖開穴道。

穴道點得三分虛勁。果然,小斗笠和傳聞中一樣是疏于點穴之術, 他這樣想到。

更幸運的是,他還從靴子皮革夾縫中找出一把匕首,瞞過了十四歲的孩童也瞞過了老練的獵人。

大漠無云,月下,是另一種明媚。

他在逃。

這種明媚之下,他不該煞風景。

他應該自殺。

但是人活著就有機會。只要學會等待,忍耐。他今年二十有七,三年前就已名動長白山。不料惹了仇家,被迫遠走。被關外的地下幫會收留,三年間,岑七在組織中扶搖直上。

敗者回去的代價,至少是一只手。但通常卻不會死。

因為只剩一只手,也可以殺人。只要可以殺人,他就還有用。

逃在夜幕之下,天上的星星就像眼睛一樣在看著他,看得他心慌。以至于他每到一個角落,都會觀察是否有人監視。

在這俠客云集的城市,不該有這樣靜謐的夜。

但也許所有人都想在暗中不被察覺或是保存實力,才形成了這樣一個夜,不約而同得收起了白日所有喧囂。

不知他刻意繞了多少路,終于來到城邊一座廟。

殘破到供奉得是何尊像都看不出。除了他這種落魄的人,沒人會來。

穿過廟后三道破門,別有洞天。

暗室,火把,紅毯。

紅毯鮮紅似血。那毯上的血腥味會告訴你:

那就是血。

這也并不是沒人來的破廟。岑七之前,就已經來了十三個。十二個黑衣人并立兩排,目光如炬,兇兵隨身。

觀其步伐,吐納,每個人都有十五年以上的內功火候。

鶴立正中發號施令的人,是個錦衣白發的中年人,眉如繃緊的弓弦。舉手投足之前,黑人對他畢恭畢敬,他微微駝背,卻像是站的最直的人。

這里是岑七回來復命的地方,他已經做了斷一臂的準備。

他單膝下跪,但求受刑。

“岑七無顏見門主。”說著他低下了頭。

錦衣中年人上下看著他,沉思了一會,問道:“你為什么還活著?”

岑七大驚失色,心知此話一出,只有以血應之。

他早知此次行刺非同小可,但沒想到,這次的懲罰是死罪。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悔恨自己低估了對手。

靴中那把沒被收繳的匕首,當初助他脫逃,現在可能要助他見閻王。

他正欲拔出匕首,自裁于眾人之前 。

錦衣中年人卻開口又問了第二遍:“你為什么還活著。”

岑七睜開雙眼,與錦衣中年人四目相對。這句話問第二遍,絕不是催他死。

而是他犯了比失敗更愚蠢的錯誤。睿智而冷酷的眼眸,透過岑七的雙瞳,岑七心中好像有百扇門次第開啟。

他發抖,不是因為擔心自己生死而發抖,而是擔心更大的錯誤“我..自己.逃了出來.”

錦衣中年人又問道:“你自己逃得出來?”

岑七怔住,終于明白,今日下午沈世寒一直都在一旁看著小斗笠不停的犯錯,看著她上當,看著她點錯穴。沈世寒惡戰之后,卻沒有憤怒施以雷霆手段,卻對一個小孩的荒唐行徑聽之任之,甚至看不到怒氣,這一切怎可能如此簡單。

十二個兇神惡煞的黑衣人看著門主對岑七的對話,一言不發。

雖然冷眼看著對岑七,卻對他的生死毫不關心,好像石人一般無情。

就在此時,

“當,當,當”

一陣叩門聲打破了思索。引得廟內高手警覺。

隨后聽得一少年嗓音之人問道:“這地方應該好多年都沒有人敲過門。” 那聲音聽得讓人覺得真是浪費了這份警覺。

隨即,門內走出一個虬髯大漢和一個帶著斗笠的小孩子。他們絕不是拜神佛的香客。香客往往祈求一路平安,莫遇盜匪。可這二人見了這些黑衣高手身隨兵刃,卻好像一副發現寶貝一樣的神情。

那孩子又說道:“門主,看我還禮貌嗎。”

門主二字一出,中年人就已明白。此人已偷聽了全部的對談。因為岑七唯一一次提及門主,正是在他所說第一句話。

大漢身背獸皮口袋,兇光畢露,孩童腳步落地無聲,身輕如燕。

十二黑衣人好似身經百戰,處變不驚。一眼便知此二人絕非易與。

岑七卻驚慌不安。

錦衣中年人目光如閃電,剎那間游于二人死穴,空門,看得小斗笠渾身發毛。

隨即展顏笑道:“沈世寒和斗笠少俠駕臨寒舍,真是蓬篳生輝啊。”

此人眼力,不止于武功。

小斗笠并不驚訝道:“這么快就被認出來了,門主好眼力。”

“過獎。”錦衣中年點了點頭,人回頭對岑七說:“看來,這就是我要的答案。”

岑七顫抖,心中慚愧萬分。

小斗笠對岑七說道:“沒錯。你能活命,是因為我想來看看你的主人。”

岑七咬牙切齒,本不想在門主面前放肆多言。但他不甘心,便問道:“你從一開始就假裝相信我。”

小斗笠道:“對,也只有我能假裝相信你。一是我年幼,二是我沒有看到事情經過。”

岑七道:“你們真是演了一場好戲。”

小斗笠道:“是你演的太拙劣。”

他們都是在演戲,這世上誰不在演戲?

錦衣中年人并不打斷他們,微笑著看這一切。好像他從不會擔心今天誰會逃出他的手掌心。更要看看這孩子究竟有何能耐,能說出什么花樣。

岑七不甘心得問道:“你從何時開始發現的。”

小斗笠道:“從你開口,一個字都不信。”

岑七道:“你...”

小斗笠道:“瀚海孤舟上有你這個兄弟,他們三人與你之間武功如此懸殊。他們若有所行動,有什么理由不告之你?以三敵一這種事都做的出來,卻將你這么講義氣的高手排除在外?”

小斗笠又道:“那三個送死的人,根本不是你的兄弟,是你雇來為你送死的道具。他們暗算得太直接,太露骨,出手毫無章法,死得凌亂不堪。他們的伏擊只為迫使大沈露幾個破綻,好一舉殺死他。這三個死人若是你的兄弟,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岑七道:“一舉殺死他?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我為什么不在晚上動手。”

小斗笠道:“一把短劍,逼退大沈數十步,甚至可以閃開彗尾掃天關這流星錘的近身一招。你是如何接近他才可以做到這一點?若不是有人配合你讓你混入其中,讓你悄無聲息得接近他,你怎么可能接近垂野流星?大沈他是老道的獵人,定是察覺戰場周圍到處是你的人,處處受制,所以邊戰邊退。這種戰法,只有在白天的鬧市中才可行。若在晚上,究竟誰是獵物還不得而知。”

岑七道:“你怎么肯定滿街都是我的人。”

小斗笠道:“因為你們的人早已混在商鋪,青樓,客棧之中,身份不便出手,出手必得!當街道一片凌亂,你們的人選擇的是擦血跡。但你們忘了一點,若想干好買賣,擦掉血這種晦氣的東西就要擦的干干凈凈,對于客人來說,一滴血是血,兩滴血也是血。你們的人不過是假借擦干血跡,回收暗器。可終究沒有繼續干凈,這正是疑點。因為回收暗器之后就覺得不必再偽裝。”

岑七道:“暗器 ?”

小斗笠道:“大沈的垂野流星有一招,叫做披星,專門破暗器。但空門很明顯,就在頭頂。使短劍之人輕功定有過人之處,一躍丈高不成問題,以上制下實為上策。”

岑七道:“你對他倒是挺了解。”

小斗笠道:“只可惜你低估了他的速度和應變,大沈化出一招破云,流星奔天而沖。騰空之后的你就像箭靶,無處可躲,于是,你第一次受了傷。血跡漫天。”

岑七道:“那一招‘破云’,確實佩服。”他點點頭,不甘心的神情竟從他的臉上收斂。

小斗笠道:“大沈在假意畏懼殺手埋伏之時,繼續后退。最后回身一招追月,再次讓你受了內傷。街上的那些殺手終究沒有出現幫你。說明你已經是個棄子,本不該回到這里來。”

想到這里,岑七似有怨氣一閃即逝,道:“可我還是來了。”

小斗笠道:“所以我既要裝得疏忽無知,又要裝得狠毒。狠毒是為了讓你一定要逃,無知是讓你以為你有殺我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以為自己會有將功贖罪的,所以你沒有理由死,就會回到這里。。”

岑七道:“你....你如何算準時機?如果我白天走掉,你能抓得住我?”

小斗笠道:“大沈算得出你元功回復的時間正好是晚上,你就沒有半點理由白天跑。等我們白天休息夠了,你沖破穴道精疲力盡,就很難發現我們在跟蹤你。”

岑七已啞口無言。

錦衣中年人卻在一邊鼓著掌,笑著說道,“好,說的好。”

“斗笠少俠說得好。老朽好久沒有聽過這么精彩的故事了。”

小斗笠點點頭:“如果當事人講出來,會更精彩。”

錦衣中年人對沈世寒說道:“你雖是一言不發,聽此事之過程,老朽也不得不對你有幾分敬佩。”

沈世寒道:“前輩過獎。”

小斗笠沒有好氣道:“哎,一見到高手你就變得禮貌。你忘了這是我們的對頭?”

沈世寒笑笑,目不轉睛,也不做回應。

中年錦衣人笑道:“斗笠少俠誤會這位沈兄了,沈兄只是嘴上客套,心里沒有老朽,你莫非沒看到沈兄右手握的是什么?”

沈世寒的手一直拉著一個鐵環,那個鐵環從身后的皮囊中隨著鐵鏈蔓延出來,正是名震邊關的垂野流星!

口中喊著前輩,心中卻想著下一招分出生死,這就是沈世寒。

錦衣中年人又道:“你們雖是聰慧過人,默契無間,但不覺得太魯莽了些么?那些故事說得在精彩,終究只能是故事。”

小斗笠道:“別忘了世上有講故事的人,也有造故事的人。”

錦衣中年人冷冷道:“還有埋葬故事的人。”

說著,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雙手交叉,撫于胸前。

慈眉消,怒目橫睜,再次掃過小斗笠和沈世寒周身各大穴道。不知何時,十六把冷刃飛鏢,分兩層,已夾在手指之間。

身后十二名黑衣人,拔出各路兵器,勢如千軍萬馬,黑云壓城一般,卻未曾輕敵。

一場血戰一觸即發。

這些人越是不輕敵,小斗笠和大沈越無勝算。

這十二人本就不好應付,甚至每個人的武功都不在岑七之下。

看不清他們的底,找不到破綻,更無法下手。

沈世寒弓身后退,卻是手握鎖鏈環扣,蓄勢待發。

他告誡小斗笠,“小心他的鏢,這手法是‘暗十六’。”

小斗笠皺眉,發現大沈所說確實為真,道:“想不到在這里能遇到武林公開籍的修習者!”

隨即張開雙手,左手前,右手后。手指自然下垂,卻凝聚難以名狀的力道。姿勢怪異卻讓人不敢輕視。

雙手開合之間,室內氣流猶如湖中波瀾,隨他之身形微動。

“攬風納云手!”錦衣中年人驚詫道:“小小年紀,你竟然也修得公開武典一招半式。”

小斗笠道:“世人只知道武林秘籍得之則橫行天下。卻不知,天下流傳的二十七種公開武典才是最上乘的武學,因為就算告之天下,習得之人也聊聊無幾。”

錦衣中年人道:“聽聞攬風納云手大成之后,可收天下暗器。我要看看你能不能收了我的‘暗二十四’。”說罷,他手中的冷刃飛鏢又多了一層,共二十四把。二十枚暗器同發,并同時達到所認定目標的手法,公開武典‘暗卷’難度極高的招式。當今武林可以運使暗二十四的人絕不超過四個。

小斗笠暗道:“從未親眼見過暗十六以上的‘暗卷’修習者。此戰必露空門。但求避開致命傷。”

大沈也心知,這一戰,攬風納云手也不會想往常一樣為他擋下所有暗器,本是彗尾掃天關之握鏈之發,步伐騰挪間,化為破暗器之招‘披星’的起收勢。

十二黑衣人,察覺起手之勢變化,步伐更近一步。

仿佛剛才被發號施令一言不發的眾殺手,變成了一個共進退的整體。

本靠戳破陰謀之氣勢站些許上風,卻在錦衣中年人手中暗器的一番變化之后,就此逆轉。

突然一陣悶雷般破瓦之聲。

一個黑影從破瓦而降。

“咣當。”

瓦落,地裂。塵土清揚。

一口箱子赫然于前,箱木古舊,樣式平平,卻沉重如山。

一陣渾厚內力的怒吼:“我看你們誰敢動。”

于此同時,一股熾烈殺氣,包含劍意瞬間充斥著房間。

針對錦衣中年人和黑衣人而來。那是劍的氣息!

屋瓦沙塵落盡,黑衣人定睛一看。箱子上帶著血跡,從箱口隱隱流出,露著和他們的同樣黑衣。

他們握著兵器抬頭看,除了窟窿什么都望不到,更聽不清那人的聲音從哪傳來。。

小斗笠感覺得出,這是劍氣!而且有幾分熟悉,莫非是白天的公孫秋來救自己?

莫非她不想讓大沈死在別人手上?

這種事江湖人常說,并非真的發生。

人生無常,江湖無情,江湖人死在誰手中誰也無法預知,也無法改變。

難道會是沈世霜?那樣的拔劍姿勢,殺氣不可能塑以劍形。莫非是什么奇門絕學?莫非當真小看了他的劍法。

大沈心頭一轉念,立刻道:“二弟,你們來得正好。”

果然是沈世霜,而且大沈的一個“們”字,接得更好。

“誰敢動我大哥,就同箱中人同樣下場。”

箱子血跡斑斑,悚然立于此,讓人不敢懷疑沈世霜的話,比一箱炸藥更是駭人心魄。

沈家流傳下來的不僅是錘法,還有一種倔脾氣,就如同沈中天將一生心血傾注在日漸邊緣化的兵器上-錘,就是不信這個時代會淘汰用錘的猛漢,偏不信秘籍可以勝過刻苦。最后終成大器,獨步武林。

他的大兒子也是倔脾氣,改造家傳錘法亦可獨當一面。二兒子何嘗不能用劍?

小斗笠心中忐忑:他的劍法,究竟是何種程度?也許他只以內力震懾對手,若被人瞧見他握劍之姿,恐怕他會成為累贅。但現在他的出現無疑又是讓那十三人不敢輕舉妄動的關鍵。

因為來的不僅是他一人,還有那口箱子!

那口平日不愿讓別人所見的箱子。

也許就如同云龍脊一樣,那口箱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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