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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黃衣少女興高采烈地跑來，樣子清秀笑容甜美，十二三歲的年紀，活脫得美麗動人。

也不顧身后宮人的追趕，匆忙間被兩老奴攔了去路，老奴俯身行禮，為難地攔著她說：“公主，皇上正在批折子，不愿受擾，請恕奴才無禮。”

少女瞄了公公們幾眼，嘴邊不忘嘀咕著：“還在處理國家大事呢，都一下午了，恩？”

再看向湖心亭，此時蒙悠然正好伸了個懶腰，少女心想也快好了，想見悠然哥哥的心有些迫不及待，忽然她靈機一動，大喊：“悠然哥哥。”

蒙悠然是涼國國君，平日公主都是這么直呼其名的，老奴宮人們聽后，怕驚擾了龍顏看也不敢多看一眼，連忙跪地行禮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然而半天也不見起身，只聞公主的一陣捧腹之笑，老奴們怯怯地抬起頭定睛一看，這哪里有什么皇上啊！明明就是公主想借機開溜過去，看公主得意洋洋地朝這邊做了個鬼臉，鐵定是又被公主給戲弄了一回，看這公主淘氣的呦！

不過公公們還沒來得及叫屈，卻只見這一回公主倒真是一頭撞了圣上。

“啊喲喂！”老奴感嘆一聲，不忍直視。

“洛雅，又捉弄起兩位公公啦，好玩嗎？”

耳邊突然響起了蒙悠然地聲音，溫柔又富有磁性，非常好聽，少女一臉羞澀地抬起頭，只見蒙悠然一臉和煦的樣子映入眼眸，這個畫面無論何時總能令少女一見傾心，砰然心動。

“嘿嘿！嘿嘿！”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么冒冒失失的又給抓了一回，還好有悠然哥哥扶了一把，不然這屁股可得遭殃了。

見少女笑而不語，一身稚氣，蒙悠然真不知道該說她什么好，也只是笑了笑拍了下她的小腦袋瓜子，“你啊，永遠都長不大！真拿你沒有辦法！”

聽不出是褒是貶的意味，少女彎眉一笑，她輕巧的躲過了蒙悠然習慣性的一拍，這一下便笑得更加燦爛了。

“喲，還知道躲啦，也不是笨得特別的無可救藥嘛！”蒙悠然調侃說著，見少女雙手放在身后，好像是刻意藏了掖了什么東西，便問：“后面藏了什么？”

這蒙悠然好歹也是個帝王，還總一副死不正經的樣子，少女調皮的朝他擠了一下眉眼，故意置氣說：“不告訴你！”

這小丫頭還犟起來了，蒙悠然看著她耍小性子，也不退讓。“你不說我便撓你癢癢……”

說著蒙悠然倒真的和少女玩鬧成一團，之后兩人便打打鬧鬧了好一陣，最終少女因小胳膊小腿玩不過失敗告終，還是老老實實的交出了藏于身后的東西。其實只是普普通通的幾枝海棠花，俏麗的盛開，艷艷的芳香四溢。

……

玩著鬧著兩人便到了公主閣，此時天也黑了，盛夏的夜風輕輕地拂過臉龐，涼滋滋的令人倍感神清氣爽。但此時他們的心情卻不似這明月清風般愉悅，甚至是有點小霧霾，從來到這公主閣開始，不！應該是從這幾枝海棠開始，此刻兩人都各揣心事，時而欲言卻止，時而相視無言，因此氣氛也不由得很沉重，尷尬。

緩緩，蒙悠然先開了口：“摘幾株花來，可有深意？”

“當然是……”心里的想法隨之而來，少女冒失卻又裝做很文靜的樣子問著：“悠然哥哥，難道你忘了咱們的海棠花下之約？”

少女的話蒙悠然思量了一會，他抬起頭看著滿院的海棠，這是他與洛雅一起種下的諾言，配上這樣的月色，真是極好的良辰美景。卻終是虛設嗎？

蒙悠然淡淡地回應：“當然沒有！”

“那你已經很久都沒來看我了，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便會忘了我？這滿院的海棠就要謝了，你也答應我，要陪我一同觀賞，而你卻一次都沒有來。”

少女的話略帶傷感，雖不是埋怨，但眼淚就不爭氣嘩啦啦的流了出來，滿肚子委屈皆因這不是哥哥的哥哥而起，卻又為這不該委屈的委屈而感到委屈。

三年前兩人一起種下的海棠，多少個日日夜夜的悉心灌溉與等待，如今花開了，這賞花人卻不來了。

眼前的男子洛雅總是猜不透，就如，他總是讓自己喊他哥哥，哥哥，而他卻從未喊過自己妹妹，也從不稱王，總是左一個丫頭右一個我，那般隨意……

緩緩，蒙悠然輕輕地撫過少女額前被風吹亂的那縷發絲，說道：“傻丫頭，我怎會忘了你，永遠都不會的！”

他說的是——永遠。聽罷，洛雅傻傻一笑。

蒙悠然也笑了笑，“丫頭，這花被你打理得這么好，一時間也想不出該給你如何作賞，跟我說說，想要什么，都給你……”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就緩和了不少，洛雅便故意矯情地說：“難得悠然哥哥這么大方，嘿嘿！那我可得多要幾樣了！”

說著洛雅便在院子里踱來踱去，裝作一個很認真在思考的樣子，一下她突然蹦到了蒙悠然的面前，她俏皮且豪不含糊地說：“前些天梟國送來的琉璃盞，珊瑚玉，瑪瑙珀……悠然哥哥收藏的名家墨寶，手里的百折扇，以及您最愛的美人丹青圖，再外加昌國前些日子送來的十個絕色美人。”

洛雅一口氣說下來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這丫頭胃口還真不小，不對是口味真重，連美人她都要，小屁孩真是啥都不懂！蒙悠然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好好好，都依你！”

蒙悠然表面氣不過，但內心卻是比誰都清楚，他知道洛雅是不會這么膚淺的。果然，洛雅立馬打斷了他的話。

“不！這些我都不要，其實我就想和悠然哥哥永遠在一起，永遠像現在樣子，一輩子不改變，不分開。”說著洛雅小鳥依人地湊到蒙悠然的身前，純凈的笑臉于他近在咫尺，猶如枝頭的海棠明艷嬌美。

蒙悠然這一下忽然看得有些癡迷，愣了半天，這才說了一個字：“好。”

沉默了許久，又問著：“還有嗎？”

沒有看錯吧，悠然哥哥也會發愣了！洛雅在心里笑了笑，洋裝正經地說：“沒有了！”

“真沒有了，你可不要后悔。”

“那要不，待我長成，你娶了我？”

“啊？恩——”

洛雅這樣始料不及的要求，令蒙悠然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無意間‘恩’了一聲，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到，這樣算什么……

洛雅并不較真，也知本就是句戲言，豈可作數！便又笑言：“其實我還真有一個心愿，悠然哥哥你給我娶個名吧，如果有一天我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我不能還占著公主的名號，你說對不對？”

蒙悠然沉默了一下，說：“好，那你去花間跳一支舞來，容我仔細想想。”

說著，洛雅便歡快的鉆進了海棠花海，此時天空正下起了花瓣雨，滿天的螢火星星點點，風兒揚起她的發絲，衣袂飄飄，不是天人勝似天人，連今夜的星星月亮都顯得異常閃耀。

此情此景，蒙悠然看在眼里疼在心間，眼眶也一時間干澀泛紅，他不由得拽著五指咬緊牙自語：：“對不起！對不起！”

此情此景，多少年以前乃至以后，都會是蒙悠然窮盡一生所追求的夢，這個夢以前是秘密，現在是秘密，也許一生都是秘密。

只是此時的蒙悠然并不知，夢的盡頭終歸是一場空，如果他知曉，他是否能夠放得下心中執念？

跳了一會兒，洛雅也玩累了，她獨自立在花叢里，遠遠地追問：“悠然哥哥，可有想好？”

蒙悠然收回思緒，對著遠處站立在海棠樹下的洛雅，微微一笑，大聲詢問：“叫你螢兒、輕羅小扇撲流螢的螢兒，可好？”

螢兒！對著滿天的螢火，還有此時漫天的飛舞花瓣，洛雅不由的感慨：“螢兒！螢兒！真好聽！我終于有名字了！是悠然哥哥給我取的！我今天真的特別開心！”

……

看洛雅激動不已，歡笑不停，她開心，蒙悠然本該一起高興，可是此刻他如何也笑不起來，這些年來一直讓她不明身份的活著，是對是錯？

可是他不能告訴她真相，否則他會永遠的失去她……

他最解洛雅了，她的一顰一笑一神一態，他都深深的雕刻在腦海里，她對自己的心意他不是不懂，可是現在，他還不能許她任何承諾，哪怕再心疼再留戀也不可以。蒙悠然從臉上艱難地擠出一絲笑來，說著：“你開心，就好！”

玩鬧了片刻，洛雅也不再那么活力了，便緩步像蒙悠然走去，黯然一笑說：“悠然哥哥，螢兒此刻有些乏了，螢兒今日想早些回房休息，這會兒就不送您了，晚膳我會自行安排。”

“恩，不許偷懶，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看得出來她在強顏歡笑，可是蒙悠然的話里已不作挽留，也許這就是他們之間該有的默契。

“我會的，你也是！”

洛雅意味深長地說完，房門已經被她隨手關上了。因為她知道，不是自己的歸宿，終究是有情無緣，心里縱然萬般不舍，這份情也只能化為灑脫，只有這樣離別才不會太傷人！

霎時，靜幽的夜空里，繁星，螢火，清風徐來，卻徒留蒙悠然一人花影為舞，黯然傷神，漫天的花雨把這個月夜修飾的美不勝收，就像螢兒把他的世界填充得很滿，很滿。

銀鈴般的聲音早已被風吹散，漫天的花影也逐漸飄散凋零。屋里傳來她隱隱的啼哭聲，傳了一夜，也，聽了一夜。

……

真是一個動蕩的天下，邊外戰火連連，邊內流離失所，這仗，一會傳打，一會傳和，也不知要如何才能天下歸一，這是天下人的心愿，也是悠然哥哥的心愿。

這幾日，整個涼國最震驚的不是邊外的戰事，而是國君的親事，可謂舉國同慶。此事宮中早已沸沸揚揚，悠然哥哥要娶別人了，是梟國公主，梟國第一美人！聽聞后洛雅淡淡一笑，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這日，蒙悠然緩緩走來，見洛雅靜靜的趴在院里的石桌上，風兒吹下一地的海棠，有些分不清她的發絲與花瓣，蒙悠然靜靜的欣賞著這一幕，片刻，還是擾了這份愜意，“在數豆子么？還是，在想事情？”

“悠然哥哥！”洛雅吃驚地回過頭，心想他幾日都沒來了，今天這是？

“你不是有話要問我？”

在得知悠然哥哥要娶別人的那一刻，洛雅確實有好多話想去質問他，但此刻，在他淡然的笑容里，追問一切都已是徒然！

洛雅擠出一絲笑來，搖著頭說：“沒有了，哥哥，祝你幸福！”

蒙悠然詫異地看向洛雅，她喊自己哥哥？她不再喊出自己的名字？

此時她安靜得一點都不像她，她的心一定很痛，蒙悠然的心也一樣備受煎熬，他好想立刻沖動的抱著她，把她的發絲埋進自己的骨子里，然后對她說：傻丫頭，我最想娶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而是你這個傻丫頭。

可是他不能，涼國的江山不能毀在自己的手里，他還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做完，他不能！最終蒙悠然淺淺一笑說：“收拾一下，明天我要帶你離開，也許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好！”面對洛雅利落地應允，蒙悠然突然有些慌張，他反問：“也不先問問去哪嗎？”

只見洛雅輕輕一笑說：“不用了，你說去哪，就去哪，我信你，悠然。”

眼前的小丫頭以前總是沒日沒夜闖禍不停，如今她這般安靜，蒙悠然返到有些不知所措，突然間莫名的心疼……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喊著‘悠然，以前老喊著哥哥，哥哥，卻總是丟不開的兩個字，也許此生，也不再有機會這般喊出來了，即使她的聲音微不可聞。

只是悠然，我的心意你可真懂？你真的不會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