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放手啊，抓得我很痛啊！”宜寧公主覺得手腕要被捏斷了。

七皇子臉色陰沉地將她拖進房間，然后甩到一旁，一點前日的憐香惜玉都沒有。

“砰”門關上了。

宜寧公主劇烈咳嗽著，一邊揉著酸痛的手腕，一邊往后退幾步，警惕地看著這個暴躁的人，“你要干什么？”

七皇子面朝她的方向，平常柔情似水的桃花眼此時充滿了冰冷，“為什么要騙我？”

她竭力平息呼吸：“我沒有騙你，你自己把我當成侍女的。”

“哦？”七皇子嗤笑，“那秋云這個名字是你告訴我的吧？”

宜寧公主語塞。

七皇子一步一步，慢慢地，卻準確地，走到她身前，俯身逼近她的臉。因為失明的緣故，他的眼神沒有焦距，所以在宜寧看來很是可怕，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不要靠近我！”

她試圖推開他。可是七皇子反而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壓在柱子上。她感覺到背后撞得疼痛發麻，肯定青紫了一片。

“那么，尊貴的寧國公主，居然屈尊紆貴，到我這里當侍女，”他的聲音低沉，誘惑，但卻溢滿了譏諷，“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你以為我有什么目的？”她使勁咽了咽，這令咽喉劇痛起來，艱難道，“尉遲南，你最好快點放我走，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七皇子卻壓根沒打算放開她，怒意隱現，“尉遲南？不錯，不錯。你剛才可不是那么叫那個家伙的。”

那個家伙？荊如風？宜寧公主冷聲道：“當然了。荊大哥跟你又不同。”她認識荊如風十幾年了，跟七皇子認識還不到半個月。

七皇子緊緊握起拳頭，放開她。

宜寧心情復雜地看著他。

七皇子怒極反笑，摸索到一張椅子坐下，屈指輕輕敲著桌面，嘴邊是冷冷的譏諷：“公主殿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你一面裝成侍女接近我，一面吊著對你死心塌地的忠犬。還沒過門呢，我頭上就戴了頂帽子。公主殿下可否告訴區區，究竟是南越女子都這般多情，還是唯有高貴的南越皇族教導出來的公主如此？”

他的話非常刺耳，非常難聽。

宜寧面色鐵青，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她想把眼前顛倒是非的無恥之徒罵個狗血淋頭，可是涵養良好的她從來沒罵過人，一時之間氣急，竟是什么都憋不出來。

她深吸幾口氣，告訴自己能忍，強迫自己用最平穩、最鎮定語調，“既然皇子殿下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那么請顧及兩國顏面。欺騙殿下是宜寧之過，然則，作為南越宗室的寧國公主，無論是代表朝廷還是個人私事，我都問、心、無、愧，敢對蒼天！輔國將軍也是一時沖動，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請殿下莫要為難荊將軍。”

“說得好，那可是個為你連性命和榮華富貴都舍得放棄的男人！”七皇子自嘲地笑了笑，“我呢？只是一個你不愿意嫁，又非嫁不可的人！”

“明明是你不愿意娶我。”宜寧用盡力氣道。

“是！我不愿意娶你！！”尉遲南爆發了，“因為我一看見你就會想起你的父皇！南越君主！就會想起我死去的母親！”

“是！你母親是死于南越之手！但是你們若不是貪得無厭，攻打南越，我們也不會殺她！”宜寧爭辯道，“你知道嗎？我們南越有多少戰士為了保家衛國而死？！難道他們就不是人了嗎？！”

“我們攻打南越？！”尉遲南冷笑，“明明是你們南越欺屢屢在邊境制造摩擦。晉朝的人民都是熱愛和平的，誰會主動去侵犯你們？！”

“你胡說！”宜寧倔強地道，“就是你們先動的手！就是你們！有什么傷亡都是你們自找的！”

“你敢再說一次！”尉遲南憤怒地抓住她，“你居然說我母親的死是自找的？！”

憤怒之下，他的手勁大得不可思議，宜寧覺得骨頭都要裂了，痛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南越的人果然喜歡野蠻兇殘，蠻不講理！”尉遲南怒道，“你就跟你那個該死的父親一樣，冷血無情！”

“不許罵我父皇！”宜寧抖著嘴唇，眼睛紅了，從來都沒有人如此對待過她，她的肩膀好痛，要被捏碎了。

“滾開！放開我！你們都不是好人！我要回南越！我不要和親了！”她失聲痛哭，拼命掙扎。她是一國公主，一直在別人面前保持冷靜從容，維持端莊的形象，生怕丟了國家的面子，強迫自己把所有情緒埋在深處，無論多苦都不表現出來。可是現在，她再也壓抑不住。

尉遲南聽到哭聲，終于恢復冷靜，放開了她，“……對不起……”

宜寧哭得更大聲了，“我要回家，我想父皇，我要回去……”

“不要哭了。”尉遲南摸索著拭去宜寧的眼淚，把她擁進懷中。

“放開我！你是個大混蛋！”宜寧在尉遲南的懷中掙扎，“放開！”

尉遲南并沒有放開她，反而把她抱得更緊，這一刻，他不想去在乎懷中是仇人的女兒。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一個被迫遠離家鄉的可憐人，一個已經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孤兒。

不知過了多久，宜寧終于停止了哭泣。尉遲南依舊抱著她，沒有動搖過半分。

她抬起頭看著尉遲南，他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也慢慢地低下頭。

那一瞬間，宜寧有些恍惚，他的眼睛真的失明了嗎？那為什么她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仍能看到他清澈的眼神中有著一絲溫柔和憐惜。

不，自己不可以再沉溺了！

她打了一個冷戰，忽然清醒過來，猛地推開她，轉身離去。

宜寧頭也不回地跑回南越的陣營，頭痛欲裂。干冷的北風吹拂，她卻感到身上燥熱，嗓子冒煙一般地疼痛。

春菱秋云都不在，她精疲力盡地靠在軟墊上，嘶啞地呼喊：“來人，茶！”

一位侍女遞過來一只杯子。這侍女平常并不貼身伺候，有點面生。上了茶之后，她躬身退下。

宜寧瞟她一眼，腦子混沌下沒有多想，拿起杯子就要喝——

“公主！”荊如風在車外焦急地喊，“公主，七皇子怎么樣對你？”剛才七皇子強硬地將公主拉走，他不能阻止，一直心急如焚地等著她回來。

宜寧公主只好放下杯子，手不穩，幾滴茶水濺出來，黃楊木的小茶幾瞬間被腐蝕了。她驚恐萬分地盯著那杯茶，昏沉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猛地拉開車門。

荊如風見到她，放下心來，剛想說話，哪知宜寧根本不看他，環視周圍，然后舉手指著不遠處那個意欲逃離的侍女，“抓住她！”

荊如風只愣了片刻，回神抽出長劍，騰躍朝那侍女追去。

人群立即混亂起來，不知何事，侍女們紛紛尖叫。尖銳的叫喊使得宜寧公主刀割般地頭疼起來，她扶住額頭，搖搖欲墜。

“公主！”秋云向她撲過來。

她努力地抓住秋云的袖子，干澀地說：“抓住那侍女，然后封鎖消息……”然后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