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尹伊爭吵過后,慕容墨翊一連一個月沒進過尹伊房間,這也正隨了她的愿。
這一個月的時間,慕容府把一些重要的東西都運往了順城,就連尹伊盛衣服的柜子也運走了。她知道慕容墨翊是要把她帶往順城,也不知他是怎么勸動大夫人的?
不過她倒是聽左飛燕說了一件事,本來遷往順城是定在明年春天的,因為蘇錦繡那檔子見不得人的事,老夫人和大夫人覺得院子晦氣,就決定馬上搬走。
此時入冬了,北風呼嘯,房間里生起了炭火,還算是暖和。
紅杏被發賣之后,小翠成了尹伊的貼身丫鬟,她老實本分,謹慎能干,還是很讓她滿意的。
再過幾天慕容府的人就要遷往順城了,時間越來越近,尹伊的心越來越惶恐。盡管內心已歷練得很強大,但真正面對那片土地還是膽怯了。
她的家在那里,家人的冤魂在那里,她的計劃也要開始了。
這天天氣晴朗,無憂吃過奶后睡著了,尹伊便把小翠叫進屋,囑咐道:“小翠,你照看好無憂,我出去透透氣?!?
“好的,姑娘!”說罷,小翠為尹伊拿來了件黑色披風披在了肩上。
尹伊很喜歡小翠的細心,關鍵是心靈手巧,就像她此時英姿颯爽的高辮發型就是小翠梳理的,難得她在臨走的時候送了她一個燦爛的微笑。
出了幽蘭苑進入府院,落葉飄零,樹干光禿,像她此時的心情一樣茫然。
她沿著一長廊靜靜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竟然來到了一處種滿竹子的偏院門口。而此時,院里也正傳出刺耳的說話聲。
“二姨娘,我娘說了,等我們都搬到順城,這府院以后就你做主了,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隨你挑!”是三夫人二女兒香秀的聲音。
“我娘還說了,我們走后這院里就清靜了,二哥在這里無外人打擾,再苦讀上一年,來年肯定是個狀元!”是三夫人大女兒香茹嘲諷的聲音。
尹伊杏眼眨了眨,莫非這里就是二夫人的住處?感情這兩個臭丫頭是找事來了?她聽小翠說過二夫人的身世,因為身份卑微,常年備受大夫人和三夫人冷落。
想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剛要走開,這時一個溫文爾雅的儒生之音傳入耳朵,讓她不自覺停住了步子。
“墨軒謝過兩位妹妹,這清風苑我們住習慣了,會在這里繼續住下去的。至于科考,墨軒天生愚笨,也不想再嘗試了,還望妹妹莫要再提!”
只聽慕容香茹冷笑幾聲,“哈哈,二哥這是生氣了嗎?要說你都參加五年科考了竟還是個秀才,這都二十二歲了,還要大哥供你們吃穿用度,你這個大男人當得可真是窩囊。”
慕容墨軒雖有報國之心,但天資愚笨,即使比別人多出三倍力,也只是徒勞。
“香茹妹妹教訓得是,以后會幫著大哥料理生意,把這些年欠大哥的都還上。”慕容墨翊回道。
慕容香秀又來了,“哼,大哥恐怕也不敢用你吧,瞧你那瑟縮模樣,哪里是做生意的料?可別把我們慕容家百年基業毀了!”
慕容墨軒低下頭來,“香秀妹妹說得對,大哥應該也不會用我的……”
慕容香茹嘴皮子也過足癮了,忙挎起了慕容香秀的胳膊,道:“哼,懶得跟你這個書呆子說話,從來都是是是是,好好好,一點也沒意思,香秀我們走,晦氣!”
尹伊聽到此處,急忙躲到了一捆竹竿后面,就見慕容香茹和慕容香秀從院里走了出來,直到兩人走遠,尹伊才出來。
只是這時又聽到了二夫人孫氏的聲音,“墨軒,是娘讓你受委屈了……”
“不,娘,是墨軒無能……”
“你確實無能!”
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打斷了母子的對話,尹伊疾步邁進院內,只見一書生模樣的男子進入她的視線。
這人與慕容墨翊有五分相像,七尺身材,皮膚白皙,體格瘦弱,竹簪束發,衣著樸素,目光純善,一眼看穿所有,好生蠢笨之相。
慕容墨軒也打量尹伊,窈窕身姿,絕美五官,即使是怒痞之相,也是美得萬物無輝。
“賽姑娘,你……你怎么來了?”孫氏一眼認出了尹伊,對于她的到來驚訝不已。
慕容墨軒瞬間回過神來,驚訝道:“賽姑娘?難道是大哥帶入府內的月嬋姑娘?”
尹伊迎著他的視線一步步走近他,瞥了一眼老實巴交的孫氏后,再次冷冷地看向了慕容墨軒。
慕容墨軒看著尹伊那要殺了他的眼神,緊張道:“姑娘為何對我充滿怨氣?難道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對,你惹著我了,我今兒就來教訓教訓你!”尹伊回道。
這時孫氏急忙走上前拉住了尹伊的胳膊,低聲道:“姑娘,墨軒若是做錯了什么……”
“二夫人,這是我跟他的事,你先一邊去!”尹伊打斷她的話,將她推向了一邊。
“我問你,何為孝道?”尹伊對慕容墨軒發問道。
“善事父母為孝!”慕容墨軒老實答道。
尹伊實在是看不慣他蠢笨的模樣,抬腳狠狠踢在了他的腿彎之處,致使他毫無防備地跪倒在地。接著就聽到尹伊憤怒的話語從頭頂響起。
“你堂堂七尺男兒,已為壯年,卻似襁褓之嬰,不能自立。任母親受人凌辱,任人踐踏,卻不敢反唇相譏,懦弱附之,豈是孝行?”
慕容墨軒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睛,杵在地上的手摳進土里,他又何嘗不知自己懦弱平庸呢?
這時,孫氏又跑上前來,她用力拉著慕容墨軒的胳膊,試圖將他拉起來,但是慕容墨軒卻紋絲不動。
孫氏紅著眼眶看向了站得筆直的尹伊,憤恨道:“他是我兒,是我生我養,豈容你在這里羞辱踐踏?”
尹伊給了孫氏一個狠狠的目光,“你生你養又如何?慕容府男嗣稀少,本該享盡風華,你卻嬌縱慣子,將他養成一懦弱匹夫,還有臉在這兒護他?他有今日,也是你管教不周而起!”
孫氏生氣地不知如何言語,“你……我……我本不想傷你……你不過是一青樓女子,還……還有臉來……來……”
尹伊冷冷一笑,“青樓女子又如何?即便我是青樓女子也敢于堂堂正正地活著,不懼任何人。不像你們,畏首畏尾,活成一灘爛泥,任人踐踏!”
“不許你侮辱我娘!”這時,慕容墨軒攥著拳頭站了起來,像是要打尹伊的架勢。
尹伊不懼他,迎著他的視線昂起了頭,“很好,這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樣子。人不欺我,我敬之,人若欺我,必還之!”
慕容墨軒緊握的拳頭松開了,臉上有了羞愧之色,他靜靜地看著尹伊,這女人高傲自負,卻是錚錚鐵骨,他心悅誠服!
見慕容墨軒不再反駁,尹伊立馬轉身走出了院子,希望他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