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雪妍梅深
- 妃藏手段
- 青芬凝香
- 14521字
- 2020-10-23 18:23:09
晚間,東方曉洗了頭,坐在內閣烘頭。玉鳳坐在火爐邊嗑瓜子?;噬宪b手躡足的進來“啊——”的想嚇唬東方曉。豈料,東方曉并未驚叫,只緩緩的站起來給他搬了把凳子放在爐火邊。道:“不是去了蓬萊殿么,怎么又來了?”玉鳳上了茶來?;噬隙酥妨艘豢趨s道:“海音呢?”東方曉云:“連日勞累,我叫他先去配房睡了。”皇上道:“玉鳳,你也去睡吧?!庇聒P應聲去了。東方曉淡淡云:“不是說好了寵幸樂妃么,怎么又來這里招厭?”皇上笑云:“你便是真的厭棄朕,今晚也不走了。”東方曉站起來道:“如今天涼了,怎么睡?”皇上曰:“你睡床,朕睡軟塌就好。”東方曉冷冷道:“蓬萊殿放著暖被軟塌你不睡,偏來這兒替我招不待見。趕明兒再生了病,我便越發成了禍水了。罷了。你睡床,我跟玉鳳擠一宿吧?!闭f著抬腿就走?;噬弦话殉蹲〉溃骸皠e去。朕自見了你,便不想再召幸她們了。若還會紫宸殿,又覺清冷?!睎|方曉白了他一眼道:“清冷了,叫內侍們攏十來盆火去。聽蕭閣還成了春天不成?”皇上暗笑:果然刁鉆!卻聞她繼續道:“日漸大了,女兒家總要嫁人。你那后世子孫也不要了不成?各宮娘娘們個個守著空閨,把我恨得牙根兒疼。待哪日算計了我,你才罷手不成?再有,女兒家名節很等重要,你也略替我想想啊。”說著抱了一床被子出來?;噬闲υ疲骸半薅继婺阆牒昧耍壕图藿o朕,封你做貴妃。自然壞不了名節?!闭f著便坐在軟榻上脫靴。逸然道:“罷了。床已鋪好,你往床上睡去。”皇上果然笑著去睡了。東方曉在軟榻上臨窗而臥。
天亮了,下了好大的一場雪。東方曉穿戴的厚厚的在院子里玩兒。聶群來了,遞了一卷東西給逸然。道:“郡主,這是一道蓋了玉璽的空圣旨?;噬险f必要時了代天決斷。還有一方貴妃寶印。太后一向按自己的好惡做事;皇后柔弱都托付不得,只能靠姑娘了,一定好好保管?;噬系男悦?、國家的存亡只靠您了?!睎|方曉知道事關重大,猶豫著。聶群懇切的望著她。東方曉無奈掃了眼四下無人,收了起來。聶群如釋重負。歇了口氣,笑云:“今天好雪景,姑娘可以出宮賞雪?;噬虾蜆峰锬镌趯m門等著你。您若去了,奴才陪您;若不去,也叫奴才傳個話兒去?!睎|方曉笑道:“我就不打擾皇上和娘娘雅興了?!甭櫲郝勓曰卦捜チ?。
東方曉換了身男人裝束囑咐玉鳳幾句也走了。在宮門遠遠地看見皇上和樂妃的身影。笑曰:“我說了不和你們去,又沒說我不去?!薄熬椭滥銜绱?。”一個很近的聲音響起。下的東方忙回頭,卻是海音。他亦是一身尋常公子打扮。不解云:“你怎么在這兒?”海音笑曰:“皇上早料到你會如此,叫我在這里等著你,保護你?!睎|方曉笑著“哦。”了一聲,二人一起走了。
晚間,仍到聽蕭閣會齊。竟沒有任何情況發生。靖王也道:“怪了,從昨天放出風去到今日回宮。竟沒有人通傳訊息。”除了奉命辦差的,也只有他們四個出過宮門。過了幾日又試了一次,仍不見動靜??墒鞘捲圃屡R終沒必要扯謊??!
快過年了,東方曉回了馨香苑住。帶了尤玉鳳出來采買節禮。無意間,在一家酒樓拐角石基上,畫著一束含苞未放的梅花。看樣子并不像是孩童的手筆。頓起疑云。可是守在外面也無用,她認識的宮人并不多。只好進宮報與了皇上?;噬弦惨尚呐c‘青梅’有關。命聶群取了宮門記錄來??墒?,正逢節下各宮皆有人出入,更有出入幾回的,越發頭痛了起來。
東方曉回了馨香苑,天已黑了。柳氏追問,逸然不敢明言、問玉鳳,玉鳳只說進了趟皇宮。柳氏便不悅了。道:“一個姑娘家老往宮里跑,成何體統?莫非你想嫁入宮門?”東方曉忙陪笑云:“娘——孩兒的心思您還不清楚?”柳氏道:“不清楚。你個姑娘家要定下心思,要誰就是誰。哪兒有喜歡這個,又扯著那個的?將來你將如何結束?并非娘要阻我兒的前程,而是宮里女人的手段個個狠辣,一個不小心便粉身碎骨,娘實在舍不得你??!”東方曉很肯定地回答曰:“娘放心。孩兒不會將自己置于險地的,今日進宮只為忠君?!绷戏帕诵脑唬骸澳蔷秃谩D慵热徊槐阏f,娘也就不問了。等幾日你叫徐公子來一趟。等過了年便將你們的親事訂下來,也免得這樣吊著叫人心懸。”東方曉聞言紅了臉,云:“憑娘做主?!绷侠氖中α?。道:“既如此,你就該守著閨房,才是正理。”東方曉安慰云:“娘不必擔心,宮里自有徐公子照應,我們總一處出入就是了?!绷蠑嗳坏溃骸安豢桑闩c徐公子縱然定了親,也該避諱些,哪有出雙入對的道理?難道不怕旁人笑話?”東方曉為難道:“可是女兒即允了皇上做一些事情,又豈可半途而廢的。夫子云:民無信不立。女兒怎可對皇上出爾反爾呢?女兒總記著娘的教誨,不相違就是了。女兒也讀過圣賢書,也知道禮義廉恥、忠孝節義,必不叫傷了,可好?”柳氏沉著臉道:“你記著就好?!闭f完賭氣走了。東方曉臨窗而坐,想著終不能明言,心里便堵堵的。
年節將近,皇上命徐峰駐守宮闈,連著幾日家都未回,更不必說出宮見逸然了。自然商討婚姻之事也無從知曉。柳氏只道東方曉糊弄她,變來催了幾次,徐海音仍未來;柳氏又疑心他們生了嫌隙,又來啰唆。東方曉又不好為這個進宮一趟。正不可開交處,虧了靖王來問年節采備,講述內廷變化,方曰:“岳母既要見海音,待小婿請他來一回就是了?!绷喜湃チ恕?
靖王見柳氏去了。屋內只有他和東方曉便道:“我們去你院中亭子里說去:一則免得有人暗中窺聽;二來也不會累積你的清譽?!睎|方曉依言。二人來在院內亭里對面坐下了。靖王方道:“皇上派人去了尤玉鳳的家鄉?;貋韴笳f:尤玉鳳自幼長在村里,也不曾與什么特別的人有過交往??磥恚扔聒P家世清白,應當可信?!睎|方曉點頭云:“如此甚好。用著她我也就放心了。”靖王又道:“在同時皇上也著人查了秋痕、碧欣、翠閣、紅鯉。秋痕、碧欣亦是家世清白的。翠閣的身世有些出入無可考證。紅鯉是禮部侍郎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認做義女薦上來的。真名實姓無處考證。”逸然沉思著。半晌道:“姐夫可曾問過皇上她們賜名前的姓名?!本竿醯溃骸皢栠^了?;市终f翠閣本名阮紫娟;紅鯉原名歐陽萍,是禮部侍郎歐陽泉給她取得?!睎|方曉道:“那么在入府前紅鯉叫什么?”靖王云:“丫頭。無名無姓,說死母親早就死了,父親在三歲時也死了,所以不記得本來姓氏。人販子只叫她丫頭?;噬弦尚乃纳硎?。”東方曉搖搖頭,并沒有說什么。
東方曉在亭子里依欄而望。忽道:“宮內可發現異常?”靖王想了許久曰:“有。近來蕓妃身邊的蓉兒常出入宮禁,說是替蕓妃送東西??墒?,蕓妃在都城并沒有那么多親戚可贈;若是一家,只消一次打包了送去即可,又何必麻煩?!睎|方曉依舊沉默不語。
靖王道:“你覺得她們誰有可能是‘青梅’?”東方曉道:“她們都有可能,也可能都不是。”靖王不解道:“怎么講?”東方曉曰:“如果紅鯉的身世是真的,那么以她的身世、容貌他們又怎么可能找上她?姐夫沒發現,她和蕭云月差別太大了。蕭云月的詩文才貌我是見過的。她雖然做派不喜人,卻真有幾分能耐,且武藝驚人。那紅鯉至多也就是宮女的材料。見皇上侍君不過是偶爾的運氣。她既沒有一定能接近皇上的資本,那么找她又有何云?若她不是,那么一身功夫從何而來?”靖王頷首。逸然繼續道:“再說蕓妃,她在宮里位分不算低了,她與那伙人合作有何好處?她是近身侍奉過皇上的,若她是‘青梅’皇上便是有一百個也早就是了。蕓妃絕不是‘青梅’。倒是她身邊的蓉兒,許,她出宮并非娘娘差使,需對她多加留意。這幾日我在家中常思想,或許‘青梅’并不一定是個女的,所以不光是宮女,凡出入宮禁異常的、傳遞訊息的,不分男女都因注意?!本竿醢櫭荚唬骸半y??!”東方曉亦無奈曰:“宮人眾多,傳遞機會也極多,若查得太緊反露了痕跡,不若我們外松內緊,只尋些可信的守著皇上,以不變應萬變。也省力些,但重要處所比以己人掌之,且不可放于旁人。”靖王道:“這個皇兄早已做了。只是那顆釘子叫人難受?!睎|方曉點點頭,過了一刻又云:“皇上還是要寵樂妃。不僅要寵,還要真心以對?!本竿鯎u頭曰:“這個卻難了。皇兄這數月都不曾與嬪妃如何親密,又怎么可能專寵她一人?再者,這內闈之事,我縱是親弟弟亦不能多言。這個如何出口呢?”東方曉沉默不語,半晌未答。靖王抬頭看看天色道:“天晚了,我回去看看。你姐姐這幾日吐得厲害,我不放心?!睎|方曉亦起身道:“不如我也去看看姐姐,這幾日怪想她的。”靖王道:“如此,我們去稟過岳母,一路同往?!币萑稽c頭。二人果然回了柳氏,一路同行。
來在街頭,靖王要去買些蜜餞給凌凌。東方曉帶著玉鳳自然同行。街邊上有幾個賣小貨的有銀釵、銀戒、銀鐲、銀墜子。玉鳳愛得什么似的,又不敢做聲,只偷偷瞅著。逸然看到索性拉了她過去,挑了兩只釵、一對鐲子。又瞅見那中間有兩柄小銀劍。三寸來長,上面雕有七星圖案,小劍柄上還有銀穗子,甚是可愛。便拿起來送給靖王云:“姐夫,這個送給你。我知道你府里什么都有,但不許說不要,另一把我要送給姐姐。美其名曰:七七同見?!本竿跣α恕膽牙锶〕鲢y子。東方曉卻不肯,一定要自己付錢。靖王拗不過,只好隨她。玉鳳長這么大也沒人送過她這么貴重的東西,自然喜歡的很。東方曉便都與她戴上。旁邊的一家雜貨鋪里一個小個子男人進去了,拿著一包東西。東方曉和尤玉鳳正要離開,被靖王一把扯住,要她們再看看。東方曉立時便覺出有異,挨近靖王低聲問:“怎么了?”靖王道:“蓉兒?!睎|方曉有些驚詫道:“方才的那個——‘男人’?”靖王點點頭。這是蓉兒已然出來。靖王低聲道:“你先回王府。我去看看蓉兒的東西給了誰。”東方曉“嗯?!绷艘宦暋s見一個身材中等,長得很英俊的男人帶著蓉兒方才帶進去的包裹出來。靖王便悄悄跟了上去。
東方曉和玉鳳買了些蜜餞去了靖王府。周凌凌見了十分開心。吃了晚飯亦不肯放她回去。直至戌正不見靖王回來,周凌凌急了。東方曉亦不放心曰:“姐姐不如差人進宮報知皇上,看皇上如何處理。”凌凌道:“此刻怕是進不了宮了。我們亦不是皇上傳召,到了宮門,等著里頭層層稟報,皇上御批。到什么時候了?”東方曉道:“姐姐莫急,我這里有皇上給的腰牌,出入宮禁不難。姐姐只叫姐夫貼身可信的傳話,莫壞了事就好。”周凌凌即道:“墨雪、詩魂你二人帶上幾個小廝去馨香園,回老夫人,就說我留逸然住幾日,二十九必定送回?!蹦?、詩魂帶了幾個下人走了凌凌又道:“琴韻、梨香著朱九同套車府外候著。侍書、侍劍著管家李善仁來見?!辈灰豢?,皆辦妥了回來。周凌凌囑咐管家幾句,便要前往宮中。東方曉忙勸云:“姐姐莫慌,天已晚了,姐姐的身子不便,若有什么豈不急死人了?再有,過一刻姐夫回來,姐姐又去了宮里。姐夫累了這一日,還要進宮去接姐姐,如何受得住?‘凌凌這才同意不去,可是又不放心別人。轉頭看著東方曉,又怕東方曉進宮有什么閃失,壞了她的好姻緣。心里又不放心靖王的處境,急的淚珠都快出來了。東方曉云:“姐姐,還是叫我去吧!”凌凌不肯。東方曉道:“姐姐,你不叫我去,難道就放心姐夫么?他可是孩子的父親?。 敝芰枇枰琅f不肯。東方曉急了云:“姐姐——再遲疑就不知道發生什么了?!币差櫜坏昧枇璺磳?,急急地帶著玉鳳走了。周凌凌忙叫琴韻、梨香跟上。東方曉出了府,上了馬車走了。
放走一會兒。靖王便回府了。周氏凌凌忙問:“出了什么事,臉色這般不好?”靖王不答,坐在廳里。早有侍書、侍劍奉了茶來。靖王喝了一口。凌凌又問:“可吃飯了沒有?”靖王長長舒了口氣,搖了搖頭。此時才發現東方曉不在。問曰:“逸然可是回去了?”凌凌道:“我們以為你出了事,逸然帶著玉鳳、琴韻、梨香進宮求皇上定奪了?!本竿酢芭丁!绷艘宦?。這時侍劍呈上晚膳,靖王些許吃了些便要去睡。凌凌忙道:“怎么不等逸然回來了?”靖王長吁口氣道:“今晚她回不來了?!绷枇璧溃骸笆裁矗俊本竿趺忉屧疲骸澳隳薄J菍m里發生了事情。皇上震怒,宮內亂了,我又勸不下,欲請逸然。岳母說逸然未歸,我便先回來府里了。既然她進了宮,自然有人請她說情。我便放心了。”凌凌道:“你放心,我卻不放心了。逸然夜入宮闈,皇上對她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皇上……逸然該怎么辦?”靖王拉著周凌凌進了寢室,讓眾人出去了。緩緩道:“不會啦!皇兄與逸然早在第二次進宮便同室而寢了……”“什么?”凌凌未及靖王說完便急了。靖王拉著她坐了道:“你別急皇兄與她雖同室而眠,卻不曾臨幸與她。皇兄空守了她近一個月之事宮內皆有所聞的,皇兄疼惜她,不肯委屈了她。這個你不必擔心。”周凌凌道:“那也不行,女兒家名節何等重要,豈可輕損?”靖王無奈道:“宮內發生了大事,事關社稷,也只能委屈她了。若果然皇兄納了她,許也是社稷之幸。逸然那么忠義,聰慧?;市忠暼粽鋵殻ㄈ徊唤兴兴鶕p傷。其實……”周凌凌越發急了。腹內隱隱作痛,卻仍道:“不行。若叫她進宮,尚不若殺了她,來得痛快些。”靖王悵然不語。凌凌忽的跪下道:“你收了她。海音不足以與皇上抗衡,只有你,你是皇上的親弟弟有皇太后在,皇上念著幾分兄弟情義,應該不會把我們怎么樣。你冷眼瞅著,不得已時,你……你便先要了逸然。兄弟不能爭妻;皇上才會死心,逸然才能一世平安。我……我求你……求你……”說著逸然腹疼難忍倒在地上?;诺镁竿趺ΡЯ怂洗玻纸腥巳フ堄t。凌凌死死拉著靖王不肯放手,懇求著。御醫來了凌凌卻不肯就醫道:“求您了。答應我——”靖王無奈只得點頭。周凌凌這才讓御醫診了脈。說是動了胎氣,囑咐要安胎并臥床靜養,眾人皆依言。這一晚,靖王如何也睡不著了。
卻說這邊,東方曉進了宮,聶群早在宮門候著了。聶群做主讓馬車直接進入內闈。東方曉看著聶群神情只道是靖王出了意外,忙請聶群上車講述。聶群坐在車上云:“今天下午靖王查著蕓妃娘娘與一個叫梁勇的男人私通。不干呈報皇上,去找徐將軍商議。誰料皇上亦找將軍飲酒,被盡數聽去?;亓俗襄返畋阏倭耸|妃。豈料蕓妃供認與梁勇自幼相識,入宮后仍與其來往,不僅有私,且珠胎暗結兩月有余?;噬险鹋?,要斬蕓妃以正宮闈??墒?,蕓妃的娘家乃是襄陽節度使;母舅康慶王;牽涉甚廣,一旦他們異心,天下必然大亂。皇上新君登位沒有多少親信,又有保寧王虎視眈眈。不得已靖王竭力相勸無果。無奈才煩了姑娘來。望姑娘深明大義不惜一切代價勸解皇上。”東方曉知事態嚴重,暗中盤算著。
到了聽蕭閣,聶群先去請皇上。不料皇上盛怒竟然不見。東方曉正為難處,一眼瞅見妝臺上的水晶荷花。拿起來凝視著、揣度著、權衡著……忽然,狠狠地擲與地上。水晶荷花墜摔得粉碎。東方曉拿了一塊粉色的帕子包了。交給了聶群道:“煩公公給皇上送去?!甭櫲簢樀媚樁甲兩珒毫?。云:“這個奴才可不敢送去。蕓妃好不好的,不知道。此刻送去這個奴才的命是一定沒了?!睎|方曉笑云:“不會的。你只管告訴皇上這帕子是我請您送去的,皇上不會怪您?!甭櫲喝圆桓蚁嘈诺溃骸皶??”逸然很肯定云:“會的。再遲了,皇上殺了蕓妃娘娘,就什么都來不及了?!甭櫲褐缓萌チ?。
紫宸殿內,皇上怒火沖天,蕓妃哭著,蓉兒已然杖斃了。皇上開了殺戒,這個是少有的。不呈上去,他又沒別的辦法,只好一咬牙,將東西隨茶水送了上去。果然,皇上一見帕子里的東西大怒。拿起絲帕及碎荷花撇了蕓妃直奔聽蕭閣。
聽蕭閣外,誰也不敢進去,生怕觸了霉頭?;噬弦灰姈|方曉將東西擲與她面前。沉著臉,眼中冒火道:“你這是何意?試試朕會不會殺了你么?”東方曉見了卻并不害怕。笑盈盈蹲身去拾。仍包在帕子里呈于皇上明前道:“怎么,皇上不要?”皇上有些納悶兒,怔怔的看著她。東方曉佯裝無奈道:“玉鳳,皇上不要了,你拿去扔了吧!”說著連帕子一并遞給了尤玉鳳。玉鳳拿著帕子走了?;噬喜⑽醋柚?,仍不解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東方曉故意背著身子曰:“我本想碎荷巾還,不想皇上不要了,留著也沒用,不如叫玉鳳扔了去?!闭f著不理他,徑自坐了?;噬相哉Z:“碎荷巾還——碎和今還——歲合今還——歲合盡還!”終于解透,頓時雙眸閃亮起來,忙道:“玉鳳回來,玉鳳回來?!庇扔聒P從外邊進來,東西卻不知哪里去了?;噬霞绷嗽唬骸皷|西呢?”玉鳳道:“奉小姐令,扔了??!”皇上走過去道:“仍在哪兒了?快給朕找回來?!庇聒P去了,皇上還道:“一片都不能少。”東方曉故意云:“扔都扔了,還撿它做什么?”皇上笑云:“既然歲合盡還,何不今晚就還呢?”東方曉道:“扔了就不還了,也不必還了?!被噬系溃骸熬盁o戲言!玉鳳,玉鳳,可找回來了?”尤玉鳳果然都找了回來,呈了上去?;噬系溃骸奥櫲呵妩c了,一并收入朕的寢殿中,若少了一星兒,找你說話。”聶群忙進來接了。不解曰:“都成了這樣兒了,還收它做什么?”皇上叫過他云:“笨死了,‘歲合盡還’,就是說年節下她會還朕所愿,這是她的承諾?!甭櫲喝鐗舫跣选芭丁!绷艘宦暎屑毜氖樟似饋?,笑著走了。
皇上轉回身笑道:“歲合時一定要還哦?!睎|方曉笑道:“還。一定還。而且這枝紅杏不會出墻哦!”皇上不悅道:“就知道你會說這個,才不見你?!币萑坏溃骸八哪锛?,娘舅家位高權重,殺她與江山社稷不利,皇上不可草率??!”皇上坐在床邊上道:“若不殺她,宮闈豈不大亂了。”東方曉道:“若殺了她,可就天下大亂了??v使天下不亂。她母家寒了心,若有變動,他們只需隔岸觀火。朝廷便束手無策;若再一頭兒重,皇上可曾想過后果?”皇上不語。東方曉令人安排了琴韻、梨香住處。見她們都去了。方道:“臣女有一語皇上可愿聽否?”皇上頷首認可。逸然便低聲道:“皇上先請徐將軍暗中通信與其母家:臘月二十四賜死蕓妃,要他們接尸還家;令聶公公行刑,我與玉鳳扮了小太監,給她裝扮了,以尸體之名送出。她娘家接了去,即刻與梁勇遠走高飛,永不許進都城。對外,宮內賜死了蕓妃正了宮闈。對外蕓妃母、舅家得了天大的恩典,必然心內感激,報效君恩。對蕓妃也算夫妻一場成全了她?;噬弦詾槿绾??”皇上皺眉道:“那不是太便宜了她們?”逸然看著他道:“那么皇上可曾真正愛過她?”皇上吁了口氣,不悅道:“沒有?!币萑坏溃骸凹热换噬蠜]有愛過她,卻生生污了她的清白,損了她的名節,先下放她一馬,不算是對她的補償么?”皇上靜靜的想了許久。東方曉見他有些活動了,便繼續道:“皇上不是缺乏親信么?”皇上緩緩點頭道:“這倒是個理由。”東方曉笑道:“不僅如此,皇上還要寵樂妃,不僅要寵,還要真心以對?!被噬戏瘩g道:“怎么可能?”東方曉道:“皇上寵樂妃,就是要奪取人心。若樂妃真心喜歡皇上了,自然少了一份危險。即便不能,長期處下來,也不似先前那么向著她母家了。皇上不是疑心她母家么?接近她,便可以讓他們放松了。那樣才可以找出問題所在啊?”皇上看著她暗云:這么個小腦袋里,到底裝了多少錦娘妙計?。抗坏昧怂?,豈不是一個得力助手?便暗下決心,一定要得到她的心。隧道:“聶群,將蕓妃打入冷宮,著人看守。朕要親自看她死,別叫她先自盡了。若先死了,朕拿你是問。”聶群應了聲,轉身將去。皇上道:“你帶玉鳳去傳徐將軍,真有話說。”聶群帶著玉鳳走了?;噬献谝萑簧韨鹊溃骸皻q合之際你真的會還朕所愿嗎?”東方曉笑道:“一定會還皇上一個賢德的妃子?!被噬闲Φ溃骸盀槭裁匆欢ㄒ獨q合之際呢?”東方曉道:“那不是請不來皇上么?砸了御賜荷花皇上會震怒,難道我一個尋常女子不怕死么?所以只好找個推托之詞嘍!‘碎荷’即‘歲合’嗎?!被噬闲α顺鰜碓唬骸肮盱`精!唉——若朕現在想要,你同意么?”東方曉道:“不會。”皇上不解道:“為什么?”逸然調皮道:“我口口聲聲要算計皇上,若沒看到結果就依了皇上,豈不是被皇上算計了去?賠本兒的買賣,我可不干!”皇上聞言笑了。過了許久很不開心道:“可是,要朕真心去寵樂妃,朕怕做不來。”東方曉道:“皇后、倩妃,您不是都寵幸了么?樂妃真的就和她們有那么大區別么?”皇上道:“可是他們皆不是朕心中的目標,更談不上真誠。朕也不可能真心的待樂妃的?!睎|方曉想了一下,笑曰:“那就把她當作敵人,用您的全力把她征服。就用它來證明您的魅力。若您做不到,可是很丟人的。”皇上淡淡道:“已經很丟人了?!币萑徊唤獾溃骸笆裁??沒有啊?”皇上半真半假道:“朕不是用盡了全部魅力,仍征服不了你么?”東方曉佯怒道:“我不是也賠了一夫人么?”皇上一時沒明白過來。逸然道:“賠了夫人又折兵嗎!”皇上一頓,明白過來,笑得跌在床上。
這時徐海音以來在門外。只聽到皇上發自內心的笑,已明白:蕓妃的危機解了。聶群進殿回報。不一刻出來叫他,隨行進殿,皇上已正了顏色坐著。東方曉坐在桌邊正飲著茶?;噬媳阏罩鴸|方曉方才的話吩咐他辦事。海音有些擔心逸然的處境,又不敢說?;噬弦部闯隽诵╅T道,連聲催他。東方曉也怕皇上忌諱,再給他惹麻煩,忙與他使眼色。徐海音無奈先去了。
次日,東方曉帶著玉鳳、琴韻、梨香回了靖王府。后一日,正是臘月二十四。傍晚,東方曉和尤玉鳳果然扮作小太監麼樣,隨著皇上和聶群去了冷宮。聶群守在門外,皇上冷顏坐于一旁。東方曉悄悄與蕓妃說了原尾,蕓妃深深拜謝君恩。東方曉。尤玉鳳果然與她畫了張死人臉,慘白慘白的。東方曉云:“娘娘過了今晚,蕓妃便死了。您永遠不能再用原來的名諱。也永遠不能再進東都?!笔|妃動情的淚水悄悄地流了下來,使勁點頭。深深地看著皇上?;噬险酒饋砝淅涞?,手持白綾道:“還得做些面上的功夫?!笔|妃點頭?;噬嫌冒拙c繞在她的頸上,從未有過的痛襲上心頭,面上越發冷了;雙手卻依舊使勁拉著。蕓妃并未掙扎,痛苦的表情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他松手了。蕓妃的頸下也出現了一道深紫色的索痕。李漼不忍心再看,轉過身去。蕓妃深深地叩了一頭,輕輕的躺在地上。驗尸官進來,聽說是皇上親自賜死。也不敢細驗,只掃了一眼面蕓妃慘白的面色、頸上深深的勒痕。便在驗尸格上填下:確認白綾賜死,執行官御威的字樣?;噬鲜稚习拙c飄落轉過身來御批時,已然淚下。是啊,夫妻一場,就這樣了斷,從此永不相見;皇上也是人,心里總有些不舍!在場的見了只覺得有點可惜,很無奈。驗尸官押著“尸體”尤玉鳳和東方曉推了車子送出宮外。蕓妃的家人接了,去了。逸然等又回轉宮廷辦了相關手續。
回了靖王府,天色已至戌正了。一路上東方曉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外揚,玉鳳也知道其中利害,點頭稱是。進了靖王府,海音等在廳里。靖王爺似乎不太高興。逸然忙問:“姐姐呢?身體可好?”侍書云:“好著呢!柳夫人向徐將軍提親了,定了正月下聘。將軍十二姑爺了!”靖王瞪了她一眼,嚇得縮了回去。侍劍上了飯菜來,逸然與玉鳳一處吃了。辭別靖王出來。徐海音也跟了出來,面色似乎也不太好。曰:“聽聶群說,你和皇上定了‘歲合盡還’之約,可是真的?”逸然笑曰:“是真的。”海音惱了,嘲曰:“那微臣恭賀娘娘千歲了?!睎|方曉聞言笑了出來,忙以袖掩了。徐海音轉身欲走,逸然方推了玉鳳到身前,云:“娘娘在這兒呢!”玉鳳羞得跑去了。海音大惑云:“怎么回事?”逸然止住了笑,云:“那晚我求聶公公去請皇上,無果。情急之下砸了御賜水晶鏈。皇上果然大怒,立時到了聽蕭閣。為了解困,我信口謅了‘歲合盡還’叫玉鳳去丟了?;噬闲帕?,連聲自語‘歲合盡還、歲合盡還、歲合盡還;玉鳳回來,玉鳳回來?!瘹q合之際還的自然是玉鳳嘍!玉鳳聰明干練,又能勤儉持家;且,玉鳳對皇上早有心意。豈不美哉?”海音聞言失語云:“是你算計皇上?”東方曉含笑默認。卻聞身后有人云:“你敢算計皇上,好大的膽子!”二人聞言大驚,忙回首,卻是靖王。只見他十分嚴肅,云:“你真的敢如此回應,皇兄必然殺了玉鳳。你是害了玉鳳了?!币萑淮篌@曰:“真的會么?”靖王冷笑曰:“你說呢?”逸然低頭,一刻,下了決心曰:“果如此,我必以奴婢身份進宮侍奉,誓保她周全。”靖王冷冷道:“若母后知曉爾敢如此欺君,首一個放不過你的便是母后。莫說護她,便是你能活下來,亦屬奇跡了!”徐海音對太后所為是略有耳聞的,知道問題嚴重了,忙道:“以你,逸然當如何解困?”靖王沉著臉道:“假戲真做。”說完便走了。只留下二人面面相覷。眼見得,好事將成,不想卻是如此境地。徐海音默默地失落著,許久,道:“你還是嫁給皇上吧?為了你,也為了玉鳳?!闭f罷緩緩走了。這一刻,他或許也起了放手之心吧!
東方曉走到廊子里,倚著欄桿坐下,直至天明。晨起,詩魂醒來才發現東方曉呆呆的坐在院子里。凍得雙唇發紫,渾身冰冷。忙請了靖王來。靖王將她抱回客房,用被子裹了。周凌凌也聞訊趕來,問其根由,下人們誰也不知。靖王叫人熬了濃濃的姜湯來。凌凌也顧不得自己的身子,接過碗來,緩緩喂了下去。自己哭了起來。靖王扶了她出來,回到寢室,攆了下人,方細細道出緣由。說著安排凌凌在床上躺了,邊云:“你也當心身子。眼下,要么舍了玉鳳,要么真的送逸然進宮……”凌凌忽的拉住靖王衣袖云:“兩個都不去。你去取了逸然清白。失潔不能侍君;玉鳳不是正主?;噬献肪?,你推說不知,酒后失德。憑他是誰也無可奈何……”靖王不悅截斷曰:“胡說。你身懷六甲,進府不足一載;我便另尋新歡,還趁逸然神志不清做出那等骯臟事來。叫你在府中如何立足?叫依然如何面對海音?皇兄若要了她,那是君威難犯;與他們交情,與國事皆有益。我若壞了她的名節,那算什么?欺君恩、奪友妻、污小妹、負賢妻,還有何顏面茍活于世?”凌凌卻聽不進去,仍哭求道:“為了逸然能平安終老,為妻求你了。事后咱們改名換姓遠走高飛。我們姐妹共同侍奉您,報答您,好嗎?”靖王沉面不應。這話卻聽在海音耳里,隔著窗子道:“王爺,你我自幼一處長大,徐海音保不了逸然周全,也……只能求你……收了她!”說罷緩緩離開。恐怕,這世上在沒有比把自己心愛的女人,親自送給別人更殘忍的事了吧!徐海音無地自容,站在逸然窗外,看著凍壞了的東方曉,只覺得鋼刀剜心般難受。終于狠狠心,進宮當差去了。
靖王,好難為得將自己灌得爛醉,來到東方曉住的客房??粗焖囊萑?;想著自己將要做的事情;想著東方曉醒后的痛不欲生,他做不到。可是,想著東方曉進宮后,宮中一切利劍都指向她的生活。他是從深宮走出來的,他知道宮中的險惡,他知道爾虞我詐的艱辛。終于鼓起勇氣走近她的床頭,卻實在做不出來。是啊,他實在不是一個可以趁人之危的人!此刻他終于明白:皇兄為什么守了她那么久,都沒有動她。她是那么純、那么美、那么善良,怎么能做出讓她如此傷心之事呢?靖王拿起酒壺又灌了幾口,他的心還是清醒的。
逸然從夢中醒來,看到靖王。只道他是喝醉了,走錯了房間。忙起身相扶,云:“姐夫,你怎么了?”靖王羞得無地自容,轉身欲走。卻發現雙腿有些發軟。逸然將他摻在床上,給他蓋了被,喚梨香、琴韻、墨雪、詩魂來侍候。自己便往姐姐房中去了。卻見玉鳳在凌凌門外站著問云:“你怎么不進去?”玉鳳道:“娘娘心情不好,侍書叫我來勸勸。我又想不出該說些什么,所以不敢進去?!币萑恍υ唬骸肮植坏媒惴蚝鹊拈T兒都不認了。想是小兩口鬧別扭了。”玉鳳聞言笑了道:“這個我會勸了。我堂姐和姐夫也常鬧別扭,這個看我的了?!币萑缓c頭。二人進房,周凌凌正坐在窗前梳頭。玉鳳見凌凌臉上還掛著淚水,接過梳子,輕輕地梳理著凌凌的秀發曰:“兩口子嗎,誰對誰錯又怎么樣呢?誰錯了,難道磕頭認錯嗎?低一低頭便過去了。他是王爺,身份尊貴,少不的驕橫了些。您大人大量,就當做——就當做不和他計較,比他海量些。日子不還是好好的?如今您不看別的,只看著孩子的面兒,別和他計較了?;仡^我再勸勸王爺,跟您認個錯兒,不就過去了?!睅拙湓捳f的凌凌姐兒倆都笑了。
凌凌回身笑云:“聽你說的,倒像個慣會過日子的。只是不知你什么時候成親呢?”玉鳳羞了道了聲“娘娘——”轉身跑走了。逸然也道:“姐姐,我想出去走走?!绷枇璧溃骸澳銕е聒P去,我看著她倒靠實,再給你帶幾個小廝……”逸然取笑云:“姐姐——我又不打群架,帶那么多人做什么?留著他們,還是把姐夫接回來吧?!绷枇铔]理她的戲言。正色道:“你覺得你姐夫如何?可能終身依靠?”逸然笑云:“姐姐怎么了?姐夫年輕俊朗,才學好,又不沾花惹草,如何靠不得終身了?姐姐只管想著他的好,非要旁人說出來么?”凌凌道:“別鬧了。我是說真的,果然要你嫁給他做王妃,你肯么?”逸然有些糊涂了,道:“姐姐怎么說這個?難道,你和姐夫生氣就為這個?”凌凌嘆了口氣曰:“我和他原沒有生氣,是我逼他娶你。只有他娶了你皇上才能死心;也只有他娶了你,你才能繼續這么開心的生活下去……”逸然斷然道:“不可能。我本來想叫倩菊姐姐進宮請太后娘娘幫忙賜婚玉鳳。姐姐既如此說了,我情愿嫁給皇上或簡季平,也絕不破壞姐姐夫妻的感情?!遍T外靖王道:“那就嫁給皇兄。如果不得已嫁給季平表哥,我情愿殺了你,也不叫他來埋污。”姐妹二人回頭,三人相對無語。靖王走進來,坐在一邊道:“我做不到,除非是她自己愿意的,否則絕不可以?!闭f著轉面對逸然道:“你去找海音,叫他去表妹家找倩菊,就照你想的辦,或許可成,但要快?;市秩粽嬉⒛銥殄脑挘钸t二十八,鳳冠金策,寶印必到。那時就什么也來不急了。還有絕不能讓皇兄知道海音有所參與。否則死無葬身之地?!睎|方曉道:“那為什么還要他去找穆姐姐?”靖王道:“皇兄那么在乎你,他會放心你在別處居住?若沒有猜錯的話,就連你蓄意欺君的事,只怕也早在皇兄耳里了。只有海音能躲過皇兄的耳目。”東方曉帶著玉鳳去找海音幫忙。豈料徐海音卻說什么也不肯了。只云:“你今日能躲過一次,明日呢?明日又當如何了結。若果不愿進宮,便嫁給靖王吧。他品性高潔、柔和、又善詩書,定能與……”東方曉氣得哭著走了。
這一邊紫宸殿內,果然有人密報。東方曉欲以尤玉鳳替代之事;并將靖王酒醉入逸然寢室之事?;噬瞎淮笈?,宣召逸然進宮。聶群方欲傳旨?;噬蠀s道:“慢。聶群傳旨:尤玉鳳性情溫和、人品端莊,即策為玉淑妃。臘月二十六進宮侍駕,賜含象殿居住。帶鳳冠金策、金印到馨香苑宣旨?!甭櫲捍蠡蟛唤?,卻又不敢動問。只好帶了人去了。
東方曉從海音處剛回靖王府便有馨香園的人來回;聶公公在馨香苑等候,尤姑娘速歸拜領圣旨。東方曉帶著一肚子疑惑陪著玉鳳回了馨香園。果然聶群宣召冊立玉淑妃。徐海音也在。玉鳳謝恩接旨。眾人皆來相賀,拜見。獨海音一言不發,聶群走了。玉鳳笑曰:“徐將軍嘴硬心軟,果然幫了我們。”徐峰冷冷道:“沒有?!睎|方曉轉視靖王,靖王卻道:“不是我?!?
次日卯時,尤玉鳳由內廷執事女官引著至宣政殿行了冊封禮。拜見太后、皇后。受了眾嬪妾參拜?;氐胶蟮钜咽俏鐣r了。累得飯也懶得吃,便要休息。卻聽門外報:“圣上駕到?!庇聒P忙起來接駕。皇上進來,帶了好些物飾皆鑲金嵌寶,說是賞的。玉鳳謝了恩起來。道:“皇上吃過了么?”皇上面上冷冷的,徑自走到桌前坐了。聶群忙道:“娘娘,在宮里要說用膳?!庇聒P很尷尬地笑了笑,重新道:“皇上用膳了嗎?”皇上冷冷道:“沒有?!庇聒P忙著要去安排,卻被聶群攔阻道:“娘娘是千歲,萬事只需要吩咐下人??刹灰Я松矸荩 彪S即道:“含象殿何人執事?”外面一個稍長些的太監進來回話道:“奴才景福是這里的執事。靜候聶公公安排?!甭櫲旱溃骸芭派拧!睍r刻不大,各種珍饈美味滿滿的上了一桌子。玉鳳將舉筷替皇上夾菜。卻聞皇上冷冰冰道:“你坐下?!庇聒P都快哭了,委委屈屈的坐在對面?;噬现还艹裕膊焕硭?。玉鳳便坐著也不敢動筷?;噬铣酝炅?,看她坐著沒動。也不理她餓不餓,站起來去了寢殿。玉鳳只呆呆地坐著。聶群忙俯身道:“娘娘,皇上午歇了,您還不去伺候?”玉鳳忙起身跟了進去,替皇上脫靴、蓋被,等忙完了出來,桌上的飯菜早已撤去。自己呆呆地坐在窗前,想著這半日的生活:樣樣都拘著,句句話都是錯,竟連昔日自在的一半都趕不上,不覺聲聲長嘆。看著院子里的雪,便悄悄走了出去,豈料身后便跟了一堆的宮女太監。忙道:“你們且去看著皇上。我只在院子里坐會兒?!北妼m人應聲去了。一個長相十分俊美,大約十八九歲的紫衣宮女道:“奴婢陸蕊珠,是這宮里的女官。娘娘若有差遣,可喚奴婢。”尤玉鳳坐在石階上道:“哦。”蕊珠走了。玉鳳卻哭起來。這時,景福過來道:“稟娘娘,逸然郡主求見?!庇聒P忙道:“在哪兒快?請進來!”不一刻,東方曉進來。卻見玉鳳挽著凌云髻,金鳳朝陽,黃花步搖。玫紅色蔽褾襈,金鳳繞云蔽膝,金絲紅底大綬、束帶,上品翡翠鳳佩,水紅色披巾彩縷,好不華麗。她雖不美,卻很端莊。一見東方曉哭著迎了上去。逸然忙替她擦淚,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哭起來了?”玉鳳便把這半日的情形說了。逸然方見了禮道:“宮里的規矩自然是多的,習慣了就好了。雪地里冷得很,你怎么在外面?”玉鳳道:“皇上在里面,我做什么都錯,所以不敢進去?!币萑豢粗眯奶?,卻又很無奈道:“這里是你的宮殿,你以后要住在這里,不回去怎么行?皇上是你的丈夫,會常來的,難道你就日日坐在院里?”玉鳳哭道:“可是,皇上的臉冷得嚇人。我平日里跟著小姐,也見過皇上,從來就不這樣的。我又不敢說話,我到這一刻還沒吃飯……哦,不……是用膳,宮里不叫說吃飯?!睎|方曉拉著她坐在屋檐下道:“誰是這宮里掌事?”玉鳳道:“景福公公?!睎|方曉替她擦著眼淚道:“你以后餓了就找景公公,用著什么便找這宮里的女官就好了。還有,現下你是娘娘了,我不再是你的小姐。這宮里的宮女、太監都聽你的,不用那么拘著自己?!庇聒P點頭。逸然送她進了偏殿。自己去找聶群。她獨自來在殿門上,向聶群行了一禮道:“聶公公可否淑妃娘娘安排些膳食?!甭櫲好€禮道:“郡主多禮了?!鞭D身吩咐了下去。逸然壓低了聲音道:“公公可知道皇上為什么封了玉淑妃,又不待見呢?”聶群看了看左右無人了,方壓低了聲音道:“皇上自得了姑娘的承諾,本來是很開心的??墒牵源蚨耐砩?,暗中護送姑娘的人回來說:姑娘欲以玉娘娘頂替,便龍顏大怒了。可是轉而又封了玉娘娘。奴才冷眼瞅著,玉娘娘不會好過?!睎|方曉聞言當下便急了,闖進了寢殿,跪下到:“以下犯上,是臣女的主意。還請皇上重罰臣女,善待玉淑妃娘娘?!被诺帽妰仁潭几诉M來?;噬显谒瘔糁畜@醒,翻過身來;也不叫她起來,也不說話,只冷冷的看著她。半晌,道:“你們都出去。”眾內侍都退了出去?;噬蟼壬硖芍?,以肘撐著,看著她,雙眉微攏,嘆了一聲,仍沒有說話。東方曉從來沒見過皇上這么待她心下也打起鼓來。
驀地,皇上遞過一把短劍來。東方曉拔劍便要自盡,皇上一腳踢在一邊。道:“要你自己保護自己,不是要你自盡?!睎|方曉有些不解。皇上下床,并未穿鞋。走過去拾起短劍遞給她,順手拉起她來道:“這是朕隨身短劍,你留著防身吧。”逸然這才接過劍還了鞘。只見這劍鞘金龍盤繞,紅寶石鑲嵌,劍柄上還有顆美玉十分珍貴。逸然扶了皇上上床與他穿了靴,理了衣衫。方道:“皇上為什么要封玉淑妃?”皇上側目看著她,半晌道:“不是你想讓她進宮的么?朕便讓她進宮,而且位分直逼皇后,本朝沒有貴妃,她位份也算不低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但是你給朕記著:這宮里的嬪妃們沒有圣寵便一日也不能活。所以朕來守著她,宮里的斗爭可比戰場上都暗箭難防。她連字都不識,想活得長久?”皇上一聲冷笑轉過頭去。東方曉跪下道:“求皇上準臣女進宮教她識字?!被噬侠淅涞溃骸安槐?。朕會親自教會她認字。還會教她宮廷里的生活。不過,你會后悔的?!睎|方曉無語含淚看著皇上?;噬系拖骂^道:“朕本來覺得愛是高潔的,不可以埋污的。所以朕不曾強迫過你,朕希望用真心能來感化你,有朝一日,你能像明月般愛朕。不想你竟用手段來對付朕。你別忘了,朕是從一個連父皇都不認識的小皇子一步步爬上來的。如果當真用起心來,你覺得會如何?”皇上冷冷的盯著她,逸然有些發抖了?;噬蠂@了一聲道:“朕不想對付你?!币萑坏溃骸俺寂e了?;噬峡煞褡尦寂粼谂c淑妃娘娘身邊效力?”皇上道:“不必了。上元節,朕會去找你。聶群,送郡主回馨香苑?!睎|方曉還想說什么。卻見皇上揚顏不睬。只好跟著聶群出來。
路上,聶群道:“看來皇上還是很看重姑娘的,若換了旁人早沒命了。不過看得出來,皇上真的生姑娘的氣了。姑娘也過于托大了,若皇上的耐性磨光了??刹恢酪卸嗌偃嗽庾锬亍K吘故腔噬习?!”東方曉沉默了,回了馨香園。
皇上日日晚間必到含象殿,用晚膳、教玉鳳認字。漸漸地不似從前那么冷厲了,玉鳳也漸漸地適應了宮里的規矩,后來竟能執宮事、行律例了。太后也漸愛其莊重,能掌內宮。倩妃幾次挑釁,竟被她壓制住。皇后庸懦,倒顯得玉鳳的能耐了。而她又敬重皇后,不肯有半分逾越。各宮倒是都挺敬重她的?;噬侠溲鄢蛑舶涤X玉鳳治理內廷是把好手??墒菂s始終不肯同她圓房。樂妃也跟她很親近。
這邊東方曉卻再也沒見過徐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