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連斯、韓、修奈德三人在穿過那一段狹窄的小路之后,來到了洞穴的最終段。一堵黑漆漆的墻壁矗立在那里。
那是一堵青銅墻壁,由無數形狀并不規則的青銅板拼接而成,接天接地的立在那兒,仿佛俯瞰人間的神祗。那些青銅板之間的縫隙彼此勾連成了四個篆字,三人中只有韓勉強能夠辨識,喃喃念道:“眾妙之門。”
“腫——苗——滋——么?”修奈德生硬的重復了一遍,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她問道:“什么意思?”
“是眾妙之門。”韓用像是耳語一般的聲音糾正道:“這是中國的道德經中的一句話,意思是通往所有奇跡的大門。”
羅連斯輕聲咕噥了一句:“狂妄的中國人。”然后向韓問道:“大團長手中的那本經書中有提到這里么?”
那本記載著這里秘密的經書是用文言文寫成的,因此三人當中只有韓能夠將其中的內容一一記下,她回憶了一下經書的內容,說道:“經書里提到過一道可以通往奇跡的門戶,我想就是這里。”
“那么……要如何打開呢?”羅連斯問道。
“沒有。”韓說道:“不過很多古代法術都是以鮮血作為觸媒,不妨嘗試一下。”韓說著抽出腰間的匕首,在掌心處割出一個傷口,把鮮血涂抹在大門之上。血液很快滲入大門之中,黑色的大門亮起了藍色的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沒用。”韓的眉毛挑了一下:“也許是需要用鮮血作為觸媒沒錯,但很可惜不是我的。”
修奈德衣服躍躍欲試的神氣,說道:“我來試試。”
韓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問道:“你祖上有中國人么?”
修奈德楞了一下,扳著手指想了想說道:“八代以內應該是沒有。”
韓說道:“那就不要白費力氣了,想別的辦法過去吧。”
修奈德說:“炸開其他地方的石壁怎么樣,你不是還有很多炸藥么?”
韓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那些石壁后面,和眾妙之門后面絕對不會是同一個地方。”
羅連斯冷笑道:“那就干脆用高斯步槍轟開好了。”
韓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可以試試。”她向著修奈德比了個手勢,示意他把高斯步槍拋過來,但馬上又用另外一個手勢阻止了他,輕聲道:“不可能,沒用的。面對這樣的門扉暴力破拆怎么可能有用啊。”她用手指輕叩眉心,喃喃道:“但是要怎么才能打開呢?”她心念電轉,暗想:既然叫做眾妙之門,那么與道德經總該有所聯系吧。可是那本經書是在說什么呢?眾妙之門,雖然說眾妙之門是通往所有奇跡的門扉,但這只不過是它的功用而已,如果舍去了功用,那么它的本質是什么呢?就好像用來盛水是茶壺的功用,但其本質卻是容器。凝思良久,她忽然一拍巴掌,說道:“是了,道德經上說無名,天地始,有名,萬物母,常無,欲觀其妙,常有,欲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于是一切豁然開朗,真相的聲音仿若黃鐘大呂般的響在腦海:“這就是眾妙之門的本質,既是無也是有,所以這道門其實是可以不存在的。”
她迎著門跨出一步,無數紫色的光流仿佛液體般的爬遍整座眾妙之門,將巨大的青銅墻壁分割成無數的矩形區塊。它們在韓笑腳前一寸處分開,向兩側退避翻轉,打開了一道本來不存在的門戶。門的上面星辰,下面也是星辰,一道閃著微光的符文路徑將星辰與星辰分開。
韓毫不遲疑的踏上符文之路,門就在她的身后輕輕收攏,像是從來沒有開啟過一般。她轉頭看了看,喃喃道:“回不去了嗎?嘿,那就干脆一直走下去好了,看看這墻后面究竟藏著什么讓它當得起眾妙之門之名。”她剛要繼續前行,修奈德忽然一手抓著高斯步槍從后面跌跌撞撞的追了進來。
韓微微有些詫異,問道:“你也進來了?”
“是啊。”修奈德含糊不清的答應著,一面四處打量:“真是神奇,這樣的法術我從來沒有見過,不知道應該算作什么體系。”
“幻術吧。”
“如此真實的幻術,跟開辟空間也差不了太多了吧。”
“歧途,我是說想要通過幻術的手段達到開辟空間的目的,這一想法本身就是走入歧途了。所以是永遠不可能走到終點的。” 韓忽然停住了腳步:“羅連斯他還沒有跟上來么?”
修奈德回頭看了看:“誒,他怎么還追過來。”
韓挑了下眉毛:“這道門心有執念的人是過不來的。我們不必等他了。”說著摸出腰間雙槍向前走去。
就在韓跨過眾妙之門的同一時刻,徐子軒正在洞穴的另一處盯著一處地塹發楞:“好寬,要怎么跳過去啊。”
宋非凝眉思索了一會,從懷中取出之前在入口處撿起的繩子,從上面截下五米多長的一段握在手中。他助跑兩步,向著對面縱身一躍,待到一躍之勢已盡身子漸漸下墜之時,突然拋出手中的繩索,牢牢纏住對面一塊突起的巖石,借勢一蕩輕巧的躍上地塹的對面。
徐子軒吃驚的長大了嘴巴,半天才說道:“哇,學長你是逍遙派的吧,這招跟虛竹學的吧。”
宋非并不回答,從懷中又取出剩下的繩索,對秀奈道:“接住了。”
秀奈微微點頭,伸手接下宋非拋過來的繩索,在地塹的這一邊固定好,對徐子軒和聶雯兩人說道:“要過去了。”說完一手抓住一人,縱身一躍待到力盡落下時足尖便在凌空飛架的繩索上輕輕一點重又躍起。
徐子軒被她提在手中,偷偷打量秀奈,心中猜想她這嬌小的身體是不是真的好像鳥兒一樣輕靈。
三人轉眼間來到對面,秀奈放開兩人,對宋非說道:“走吧。”
宋非微微點頭當先走去。四人沿路向下,又走了一段來到眾妙之門所在的石廳之外,宋非突然停住腳步,打手勢示意后面三人也停下來:“收聲,里面有人在。”
“是誰?”徐子軒問道。
“就是在我們之前進去的那些家伙,一個中國人還有兩個外國人,他們是有備而來,全都配有很先進的武器和裝備。”宋非淡淡的說道。
“誒?”徐子軒輕聲說道:“那我們怎么辦?出去跟他們投降么,那句話叫什么來著,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沒人理會他的吐槽,秀奈抽出一截刀身微微伸出石壁之外,借以查看洞中的情況:“只有一個人,另外兩人去向不明。”
宋非眉頭微皺,輕聲道:“難道是已經進去了,怎么可能。”他輕輕抽出那半截鐵槍頭,像匕首一樣倒握在手中:“事不宜遲,我去對付他。”說著縱身躍石壁范圍之外,揮刀向大廳中正對著眾妙之門出神的羅連斯刺去。
羅連斯緩緩轉過身來,揮劍擋住宋非的攻擊。左腳趁勢跟進,手半劍收回自肩頭發力,經肘部傳至腕部,把全身的力道都在一點發出,出劍時直有穿云破石之威。
劍技——直慣刺。
宋非手中槍頭轉了半個圈子,當得一聲撞在羅連斯刺來的劍上,身子借力向外彈開。雙腳剛一落地,便又重新躍起,雙臂在半空展開向外側回翔而出,避開羅連斯第二記貫刺,然后將手中的鐵槍頭猛然刺落,之一連串動作一氣喝成,干凈利落的仿佛是乘風飛翔的鳥兒一般。
羅連斯冷笑一聲,手半劍輕輕一轉,雙手合握劍柄向著宋非橫斬而來。宋非單手揮動鐵槍頭,擋住他斬來的一劍,身子就勢下落,一手撐住地面雙腿橫掃。羅連斯向后退避,宋非亦趁勢后退。兩人隔了七八步的距離遙遙對峙。
宋非冷笑了一聲,說道:“閣下真是好身手,只可惜在這里的話沒人可以贏我。”說著輕輕解開自己的上衣,露出布滿黑色詭異紋身的上身,黑色的光芒沿著那些紋路緩緩流動。他右臂平伸將鐵槍頭橫握在手中,左手緩緩向外虛拉,黑色的光芒自槍頭尾部生長出來,旋即凝實成為槍身,給他右手握住中部,倒提在身邊。
宋非用英語冷聲道:“此槍名為蒼穹,傳言中此槍曾經弒神。”
“有趣,羅馬也有一把曾經弒神的長矛,我們叫他朗基努斯之槍,不知道這兩柄長矛誰更強上一些。”羅連斯玩味的一笑,反手伸入背包之內再次取出一柄連鞘的手半劍,隨手抖掉劍鞘,揮劍割斷雙肩包的背帶將它抖落在地。兩手一正一反握住雙劍,輕聲道:“我這兩把劍一把叫做“盛怒”,一把叫做“薄怒”。不是我的憤怒,而是神的憤怒。”
“我聽過這兩把劍的故事,它們是蘇格蘭英雄狄盧姆多的武器,傳說中可以斬盡一切敵人,我一直很好奇這傳說是不是真的,同時我還很好奇我手中這柄槍是否是最強的兵器,今天就讓我用你的劍來做第一次驗證吧。”宋非揮動長槍,巨大的黑色魔紋之輪在身后浮現,一柄柄閃爍著銀光的槍刃從其中露出頭來。
“你很博學,但也很狂妄,少年。”羅連斯臉上笑容斂去,帶著圣徒臂鎧的左手向內收攏,金色的光從掌中竄了出來,沿著劍身很快向上爬去,但很快就像他之前遇到的狀況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宋非笑道:“沒用的,這里是收妖師的圣地,除了魔紋之力以外的任何的術法力量在這里都無法使用,所以我才說在這里沒有人可以打敗我。”他猛然揮動左手,喝道:“沖鋒吧,槍陣!”
無數銀色的槍矛激射而出,密集如雨。
羅連斯冷笑起來:“你所謂沒有人能打敗你的倚靠就只有如此而已嗎?”他右手正握“盛怒”,左手反握“薄怒”緩步向前走去:“我這兩把劍的主人可曾經是戰陣不敗的偉大將軍啊!”他揮動盛怒斬斷迎面射來的一支長槍:“在將軍的面前,士兵再多也沒有用啊!”他突然縱身躍起,揮動手中雙劍,如同本都人戰車下飛舞的刀輪。
劍技——雙手八方。
雙劍和無數的槍矛在空中相撞,每發生一次相撞羅連斯就隨之改變身形,高大的身軀已完全違背物理定律的方式在槍矛與槍矛間穿梭。
宋非微微皺眉,再次揮動空著的左手,喝道:“暴走吧,槍陣!”槍矛的旋風從平地卷起,瞬間將羅連斯裹在其中。
“贏了?”一直站在遠處觀望的徐子軒用力的揮了下拳頭。
“還沒。”秀奈輕聲回答。
話音剛落,就見到兩道豪光從旋風中激射而出,將旋風從中割斷,羅連斯縱身從里面跳了出來,他嘴角邊噙著一絲冷笑:“只有如此可是殺不了我的,少年。”
徐子軒身后的聶雯拉了下秀奈的衣角,說道:“我們過去幫幫宋學長吧!”
秀奈搖了搖頭,說道:“不必。”
徐子軒猛的一拍巴掌,說道:“我懂了,這是武士間的決斗,旁人不可插手。”
秀奈微微點頭,不再說話。
三人說話的功夫,宋非重又指揮著槍陣攻向羅連斯:“突擊吧,槍陣!”銀色槍矛跟隨著黑色的槍矛潮水一般的涌向羅連斯。
羅連斯咧嘴一笑,雙劍在胸前兩尺處十字交叉,說道:“這一次是主帥親自出馬了嗎?很好,來戰上一場,然后讓我砍下你的頭顱吧,少年。”
宋非冷冷的回敬道:“不要把大話說的太早,一較高下之后才知道是由你來砍下我的頭顱,還是由我來刺穿你的身體。”
黑色的長槍筆直的繃成一線,挾著無匹的氣勢刺向羅連斯。羅連斯揮劍招架,蒼穹兩旁的銀色槍矛趁勢涌上,如同戰場上分成兩隊向敵人中軍合擊的騎兵陣列。
“嘿!”羅連斯縱身躍起,一腳踏住一支銀槍再度躍起,凌空一個翻身想要躍至宋非的身后。
“天真。”宋非冷笑一聲:“這樣的雕蟲小技是沒有用的。”宋非揮動左手,密密麻麻的銀色的槍矛從半空中憑空出現:“刺穿他吧。”
長槍如雨,轉眼間染上血的顏色。
“哼。”宋非冷笑著看著羅連斯的身體從半空中重重的摔在地上:“這樣就結束了嗎,真是無趣。”左手收攏,漫天的銀色長槍倏然消失。
“當然還沒有啊!”羅連斯的聲音在宋非身后響起,銀光一閃鮮血飛濺而起,仿佛是被風拉長的緋紅晚霞。遠處的徐子軒和聶雯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怎么會,你不已經……”宋非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出兩步,轉回身橫槍護在身前。
“所以說你只是個少年了。”羅連斯說道:“從剛才起我就注意到,雖然在這里使用任何術法力量都會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但只是會消失掉而已,而不是完全的禁絕術法力量。所以這些能量只是被凈化或是吸收掉而已,因此我就想如果是事先灌注好法術能量的法術道具能不能在這里使用。一試之下果然成功,所以你剛才刺穿的只是我的幻影而已。”
“就是說我上當了對么?”宋非淡淡的說道。
“沒錯,那么上當的代價是什么呢,少年。”羅連斯輕聲道。
“就是我現在只剩下使出一招的力氣了,所以我決定只用一招來解決你。”宋非單手握槍,緩緩轉過半個圈子,猛然間槍鋒前指,氣勢萬千。
“嘿,有趣。”羅連斯笑道:“那么這一招是叫做什么呢?”
“蒼穹——貫穿。”宋非回答道。
“很威風的名字啊,看起來是不能用普通的招式來對付了。”羅連斯揮動雙劍,‘盛怒’與‘薄怒’的劍鋒最終在他胸前匯成一點:“這一招我是不喜歡用的,原因該怎么說呢,恩應該說是發動這一招時樣子,很像一個異教徒吧。這種事情對于我這樣虔誠的信徒來說,是很麻煩的事啊。所以如果你僥幸能從這一招下逃得性命的話,請不要說出去哦。”
他忽然開始詠唱起來,用的是古凱爾特語,這種現在已經鮮有人會說的語言,聽起來像是有千百把風笛在歐洲的波形平原上被人奏響。
“寄宿于雙劍中的古代英靈啊,以吾名、吾血、吾之榮耀與勇氣,喚汝前來,與吾并肩攜手達至彼處光明之岸。”
紅色與藍色的火焰分別從,盛怒與薄怒的劍身上竄了出來。這并非術法力量,而是附著于古代英雄兵器上不滅的執念。
“紅色是盛怒之火,藍色是薄怒之火。”羅連斯大聲吼道:“擋在我前面的敵人啊,被這從心中燒起來火焰焚化殆盡吧!”
劍魂技——吾敵盡殲。
紅藍兩色的火焰席卷而至,從宋非的角度看上去像是放倒了的龍卷風。
是燃燒著的龍卷風。
“哼。”宋非咬住嘴唇,黑色的長槍在火焰射來的同時刺出,像是一只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向火焰的黑色飛蛾。
毫不退避,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