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遠的第一次婚姻從結婚那天開始就注定了悲劇。

結婚那一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是冬日里的好天氣。

趙家院里人頭攢動，喜氣洋洋，笑語喧嘩。農村辦喜事喜歡安排在冬天，所以來的人很多。男女老少聚在趙家等著喝喜酒。女人們平時家事多，難得聚在一起，于是興奮的說個不停。話題當然離不開新娘子。

“我聽說新娘子長的很漂亮，，又是親上加親”。有人問。

“新娘子是大兒媳婦李春艷的堂妹，家里條件也好，李春艷的叔叔看上了明遠，要攀這門親事。”說這話的是村里開超市的柳絮，柳絮三十多歲，細眉細眼，長的很俊俏。她一邊嗑瓜子一邊說。

“那李春艷的叔叔咋知道明遠的”。又有人問。

“你房前屋后的還不知道”立刻有人插嘴。

“趙家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家教嚴，門風緊，啥也不往外說”。有人插話說。

“你忘了吧，趙家的二女兒明玉不是嫁到李春艷娘家那邊嗎？明遠愛去他二姐家”。柳絮說。“當時也是李春艷做的媒”。

大家知道柳絮和趙家的大兒媳婦李春艷關系好。知道的多。

“趙家的大兒媳婦能行呢，聽說這個家里條件比大兒媳還好。”

這時人們都把目光投向了趙家的大兒媳李春艷，李春艷則是一幅倨傲而又自滿的樣子。

李春艷個子高，穿著時髦的黑色緊身毛領皮夾克，深藍牛仔褲，黑色高跟鞋。細眉細眼的，十分俏麗，在這村里也算是拔尖的媳婦。因為娘家條件好些，李春艷在村里一直很傲氣。不大與人搭話。

隨著“噼里啪啦”鞭炮聲過后，婚車停在了巷子口，人們涌出了大門看熱鬧，孩子們蹦著跳著踩著鞭炮的碎屑去看新娘子。幾個小伙子打開門，嘻嘻哈哈笑著讓明遠去抱新娘。

西裝革履，英俊帥氣的明遠站在一邊笑著，去抱新娘子下車，可新娘子李雪嬌卻不下車，李雪嬌小姨說趙家還沒給“離娘錢”。沒有兩千塊“離娘錢”就不下車。

明遠有些沉默了，父母為了這場婚事又蓋房子，又置辦家具己經傾其所有，一切都是說好的，這時候卻還要錢，明遠按捺住脾氣去哄。可是李雪嬌穩穩的坐著不動，這是她小姨教給她的，這個時候是個機會，要不以后男方家里不會把你當人。

己經有人把這件事說給明遠媽聽了，這一年明遠媽五十二歲，她不像農村婦女那樣臃腫，她膚色白皙，身材很勻稱，身上穿的干干凈凈，頭發梳的一絲不茍。總給人一種干凈，利索的感覺。村里的老一輩人都說明遠媽年輕時候十分漂亮，可以說是這村里第一美人，現在，美人遲暮了，可眉眼之間還有當年的清秀。

明遠媽有些生氣的說“財禮咱們都按最高的給了，怎么還要錢，她們家還有規矩嗎”。

明遠媽邊說著，又惱恨的看了大兒媳婦一眼，她是一點都不愿意這門婚事的，大兒子明成找了這個精明的女人，整天的不著家，東家長，西家短，還愛打麻將，不管孩子，兒子管不住。她想著一定給小兒子找個本份老實的，可是這李春艷卻把自己娘家堂妹李雪嬌帶來給明遠看，李雪嬌長的白白凈凈，十分漂亮洋氣。明遠一下就看上了，李雪嬌也看明遠高高大大，英俊帥氣，心里十分的滿意。

明遠媽不愿意，她可不想“親上加親”，更重要的是聽說這個女孩一直在外地打工，家務什么也不會做。她更想要的是老實本分的女孩，在屋里屋外可以幫幫她。

明遠看上了李雪嬌，明遠爸也同意，說李雪嬌長的高挑漂亮，以后生孩子肯定好看。為此明遠爸媽吵了一架，明遠媽哭過鬧過卻是拗不過明遠爸，只好同意了。

李雪嬌見過世面，愛吃愛玩。不是要這就是要那的，家里盡量滿足她。可是今天又鬧這么一出。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明遠的大舅進來了，新娘還是不肯下車。

“媽，給吧，這么多人看著，我帶錢了”。大女兒趙明蘭挽著媽的胳膊說。

明遠媽十九歲嫁到趙家，生孩子早，這年大女兒明蘭己經三十出頭，是一位中學語文老師，膚色白皙明艷動人，舉手投足間很有氣質，明蘭對于弟弟結婚的事很上心，來時帶了錢，就是怕有什么意外的事。

“我己經給財禮了，財禮是附近最高的”明遠媽小聲的嘀咕。“都說好了，這進門還要錢”。

“媽，這么多人看著呢”二女兒明玉小聲勸道。明玉身材高挑。長的最像明遠媽，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人很精干麻利。弟弟的婚事她把孩子托付給你婆婆。提前幾天就過來幫忙。

明遠媽還有個小女兒還在上中學，村里的人都說明遠媽會生，“插花”三個女兒中兩個兒子。這樣的人有福氣。

明遠媽看著眾人都看她，只好給了。她不想節外生枝。讓人看笑話。

幾個小哥們喊著“明遠抱進去”。

明遠勉強把新媳婦抱到大門口，經過這件事，他覺得自己心里有些別扭。往日的不快都浮出水面。

從根她出去吃飯，玩，明遠己經感覺她是個大手大腳的女孩，明遠媽給明遠蓋了五間大瓦房，亮亮堂堂的，女孩卻嫌棄什么也沒有，空間太大，硬讓明遠隔出了衛生間，廚房，飯廳。還裝了一個十分少見的馬桶，和洗手臺，還貼上了地板磚。

九十年代末的農村，最多地面是水泥地面，周圍的鄰居們都來看稀奇，嘖嘖稱贊，夸新娘子到底大城市回來的，眼光好。而且李雪嬌脾氣也不好，一次明遠去遲了，還滿頭大汗，李雪嬌大發脾氣，不給他面子。如果不是因為都是老丈人通情達理。明遠差點就要放棄了。

李雪嬌站在大門前叫門，這是這里的一個規矩，新娘子上門要叫門。

“媽，開門，媽，開門”李雪嬌一遍又一遍的喊。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

什么年代了，天氣冷，婆婆還給下馬威，這她心情更不好。

做婆婆的卻一直繃著臉，眾人都看明遠媽。

“開門吧”明遠媽說。

婚禮照常進行，但是村里的人都發現，做了婆婆的明遠媽勉強笑著，給了媳婦一個紅包。而做為新郎的明遠也不是很高興，給新娘子戴花，戴戒指的時候動作僵硬，離的也很遠。

下午，吃了酒席的人陸續從趙家出來。邊走邊議論。

“趙家娶的媳婦，一個比一個漂亮”。

“明遠媽今天不高興嘛”。

“第一次聽說離娘錢”。

“趙家有錢么。高門大戶的”。說話的人還帶著些妒忌。

趙家相比村里的人來說，的確是富裕些。趙家從明遠爸那一代生女兒多，這一代女兒也多，分到的田全在家里。在村里人都扎堆到西莊蓋房的時侯，趙家在這偏僻的村子東邊落戶，用籬笆扎下了好大一塊荒地，村子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趙家又在村西的一個湖邊開出一大片地，村里人只能嘆息，因為只有趙家買了村里第一輛拖拉機，趙家更讓村里人眼紅的是，趙家的小兒子明遠在自己二爸趙天瑞的資助下買了村里第一輛貨車跑起運輸，他年齡小卻能吃苦，兩三年吋間就蓋起五間明晃晃的大瓦房，還把自家院子全用磚墻圍起來，趙家田多，還有果園，成了村里數一數二的富戶。引的周圍的人眼紅不已。

親戚們散去后，趙家新房里，聚著幾個小年輕在鬧洞房，明遠的朋友孫立笑著拍打明遠“我結婚的時候你鬧的最兇，現在輪到我了吧？讓新娘給我們點煙”。

李雪嬌端坐在鋪著大紅單子的炕上，繃著臉說“我不讓鬧洞房”。

明遠拿著煙笑著說“雪嬌，大家都來了，給個面子玩玩吧”。

李雪嬌沉默不語，孫立勸了又勸，“弟妹，鬧洞房也是為了你們好”，李雪嬌不為所動。眾人只好小悻悻散去。

孫立走到上房，和明遠爸媽，奶奶告別。

“怎么走啊，在玩會”明遠媽說，兒子自小和這個同學要好，小時候常常來家玩，大了也過來還常幫她干活，嘴也很甜，這次明遠結婚也忙前忙后的。

“不了，奶奶，叔叔阿姨再見”孫立說著，有禮貌的和奶奶大炕上的客人們道別。明遠媽把他送到門外，這時也有幾個小伙子向明遠媽告別，走進巷子深處，這一天巷子里的孫家小兒子孫波也娶媳婦，小伙子們去孫家玩了。

明遠媽進了屋，叫來自己的小女兒明惠，讓她給新房里送兩暖瓶水，在送兩盤點心。

明遠生氣的說李雪嬌“別人都要玩玩怎么了，一點也不給面子。這讓人家出去說別人怎么看我們”？

李雪嬌說“你媽為什么不讓開門，這讓別人怎么看我？多可笑。什么破規矩？還有什么年代了，新郎不去接新娘的？”

明遠悶悶的坐著，他被幾個朋友灌了幾杯酒，有點上頭，在加上這些天忙結婚的事，有點累，所以拉過被子就睡了。

兒子明遠結婚，明遠的二爸趙天瑞和妻子程清如特意從青島趕來祝賀，二爸還給明遠買了結婚的西裝和一件皮夾克。明遠媽支使明玉安頓去他們休息。

人們都散去了，房間里只剩下自己和婆婆。趙家奶奶看明遠媽心里不痛快，有些擔心。奶奶勸明遠媽媳婦進門了還是好好擔待吧，必竟己經結婚了。明遠媽點點頭。

第二天要回門。早上李雪嬌一起來就很不高興。她對明遠說自己要去理發店整整頭發，明遠過來對奶奶說了，奶奶說不行。結婚的第二天早上不能出門，自己在家整整吧。

明遠過來對李雪嬌說了，李雪嬌十分生氣，心想自己干什么事都要人管，這個老奶奶開始嫌棄她穿白婚紗不吉利，又不讓她出去。這家人講究太多了。以為自己是什么大戶人家。她生氣的把梳子放在一梳妝臺上。

這吋，明惠過來叫嫂子過去。李雪嬌進了上房，明遠的二爸除外，家里還留著一些親戚，明遠媽拉她過來，向親戚們問好，李雪嬌一一問好。親戚們都夸新娘子漂亮，想吃新娘子搟的面條。新娘子進門第二天早上搟面，是這個地方的習俗。都是近門里的嬸子奶奶，吃了面是要給紅包的。

明遠媽于是把李雪嬌叫到廚房說“你大嫂幫你和好面了，湯也炒好了”。

李雪嬌于是就感激的看了一眼這個她本該叫姐的大嫂李春艷一眼。

李雪嬌沒有干過什么家務活，她從學校一畢業就根著自己的同學去東莞工廠上班，今年的冬天回來爸說什么也不讓她走，說給她找下一個可心的女婿，她不同意，但是沒辦法，一轉眼，她就結婚了，就要叫眼前的這個陌生的女人叫媽，就要融入這樣一個陌生的家庭生活了。

李雪嬌就去抓那搟面杖，可是在別人手里那么靈活的搟面杖在她手里卻不聽話。

“你不會啊”？明遠媽問。

李雪嬌點點頭。明遠媽心里一涼，她果然什么都不會。

“明玉你搟吧”。明遠媽吩咐自己的女兒，明玉極利索的搟好面，煮好，讓李雪嬌端上去，這一關才過去。

接下來，李雪嬌的爸派本家兄弟來接女兒回門了。

李雪嬌一進家門，就抱住了自己的媽不放手，眼淚瞬間就下來了。說自己想媽。趙家這邊的親戚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李雪嬌的爸很不好意思的對明遠這邊的親戚說女兒自小嬌慣。

李雪嬌的爸知道女兒咋天要離娘娘錢的事很上火，回來把送親的幾個人罵了一頓，今天喝了女婿的酒很高興。他給了明遠一個大大的紅包，拍著明遠的肩膀對明遠說明遠爸媽不容易。為了給兒子娶媳婦也是傾其所有，讓明遠好好孝順自已的父母，又讓明遠好好過日子，明遠的心漸浙暖了。說自己會好好過日子，也會好好對雪嬌的。

李雪嬌的爸笑了，他當初是在明遠二姐家見到明遠的，明遠去幫二姐蓋房子，他覺得明遠，勤快，能干也有禮貌，后來又打聽到這一家人都很勤快務實。就托李春艷把女兒介紹給明遠。

中午了，李雪嬌不想回家。明遠的大舅媽吃了一驚，走的時候自己的小妹子可是反復叮囑讓新媳婦早回來的，這也是有講究的。

幾個人勸了又勸，李雪嬌才眼淚汪汪的回來，一回來就坐在自己的屋里不出來。明遠媽聽了這件事很不高興。剛結婚，自己又沒對她怎么樣，這個媳婦太任性了。

明遠高興的把岳父給的紅包交給了媽，又把今天的事說了，明遠媽心里想自己的親家還是明禮的人。

明遠的心情好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看到李雪嬌散著頭發，十分的嬌媚，于是一把把李雪嬌壓在身下親吻起來，原來男人和女人是這樣啊，這感覺太神奇，太奇妙了。這就是為什么要結婚原因吧，明遠一發而不可收拾，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抱在一起，忘了時間的流逝。

明遠結婚后第三天，明遠媽送走了自己的小叔子趙天瑞夫婦。

女兒女婿們也要回家了，明遠媽囑咐他們有時間回家，尤其是二女兒，自從弟弟要結婚了，住這里七八天了，里外忙。都沒和她好好說話，明遠媽給明玉整著衣服，明玉笑著說“住這么近，我又不是不回來”，說完，趕緊讓媽進去，外面冷。

早上，明遠還摟著李雪嬌，明遠媽在外面叫“明遠，明遠”

明遠應了一聲，明遠媽聽見明遠答應了一聲就走開了。

李雪嬌卻不愿意了，心想這婆婆怎么了，這一大早的就在這喊。這結婚才幾天。

明遠起來進了廚房，媽說“起來了”？

“嗯”明遠應了一聲。

“晚上睡的好嗎”明遠媽問。明遠的臉紅了一下，明遠媽想兒子一定是經歷了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一個時刻，他長大了，不在是那個趴在他懷里什么都給她說的孩子了。從此自己不在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這樣想著，明遠媽心里就有些失落了。

“我沒什么事，就是你那屋子生的火爐，我有點擔心，所以早上叫了你一聲”。明遠媽說。

“我昨晚封好了”？明遠說。

明遠媽笑了“雪嬌呢？叫來吃飯吧”。

明遠應了一聲，去叫李雪嬌來吃飯，李雪嬌叫了聲媽，明遠媽看著小兩口親親熱熱的樣子，明遠媽雖然是不太中意自己的兒媳婦，只要自己兒子過的好，心里就知足了。

又過了兩天，李雪嬌爸媽來了，明遠媽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李雪嬌的爸很和氣，他自己也是個外面做生意的人，會說話，他說自己的女兒在家什么家務都不會做，知道親家人好，十分的和善，讓親家多教教女兒。

明遠媽笑著說“我也是生養兒女的人，雪嬌比我女兒都小，不會的地方我會關照的”。

李雪嬌的媽可不是好說話的主，她說“我女兒還小，在家什么也不會干的，從沒讓下過地，地里那么曬，她什么也干不動”。

明遠媽笑了笑說“這媳婦一過門，多數身上早早的就有了，婆家也金貴的，孩子生了也要帶幾年孩子的，哪會讓下地的，孩子帶好了也算數，咱們家的田地多，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找點人來干的”。

坐在一邊的李雪嬌突然的臉紅了。她可不想早早有孩子，孩子可拖累人呢，她還沒玩夠。

李雪嬌爸媽走的時候，李雪嬌又想哭，爸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