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芃仁的辦公室在走廊最里面，聽柜面的內勤閑聊時提過，以前的經理室在走廊中間，還掛著經理室的牌子，但經常會有客戶上門咨詢或投訴，而且不管大事小事，來了就找“最大的官”，不勝煩擾的周芃仁明智的把辦公室挪到了走廊盡頭，而且不再掛經理室的牌子，果然，耳根清凈了很多。周芃仁前腳進了辦公室，劉芳菲后腳就趕到了，順手帶上了門；

“周總，今天是秦風的不是，我是他師父，我替他向你道歉。”劉芳菲一臉嚴肅，“領導，其實這事本該怨我的”劉芳菲停了一下，輕嘆了一口氣；

“怨你！？”周芃仁顯然沒有想到劉芳菲會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怎么怨你？他當著我的面！當著我的面擾亂會議秩序，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而且…”周芃仁又一次控制不住的輕抖著下嘴唇；

“領導！”劉芳菲眼皮都沒抬一下，毫不猶豫的打斷周芃仁的話，“你不知道，昨天我在二次早會⑤上說起，咱家主管出勤太差，這么渙散的紀律，不可能打出好成績。唉，我是真替你著急，王曉芳和李慧明擺著給你臉色看，我是干著急使不上勁啊！都怨我管的太寬了。徒弟們看我上火，都跟著上火，加上那個狗改不了吃屎的秦風，天生的狗熊脾氣，就會捅婁子，你說，這不是要逼死我嗎？”說著，劉芳菲眼圈一紅，作勢要抹眼淚；

“這樣的啊。那個那個，你別這樣，我也沒批評你嘛，這進來個人，成啥事了”周芃仁顯得手足無措，還好手旁就有紙抽，趕緊抽了幾張，小心翼翼遞到劉芳菲面前，“給，你別傷心，我知道你對…公司是忠心耿耿的，我心里有數。我會全力以赴支持你們營業部的，快擦擦，別讓人家誤會了”

“你就那么害怕別人誤會啊”劉芳菲停止了抽泣，白了周芃仁一眼，　“你還知道人家忠心耿耿，累死累活，你卻只會拿好話搪塞，啥時候給我半點支持了，就會說嘴！”

劉芳菲幽怨的眼神如子彈般擊中了周芃仁，讓他怔了半天沒接上話，就呆呆的看著劉芳菲的眼睛；

“撲哧”劉芳菲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你那傻樣，中邪了啊！不認識我啊，還死盯著看”

“哦，那個那個，不是。我是說，我會支持你，公司上次不是給你們營業部發了三套展業帳篷還有兩百張單頁嘛，還有…”周芃仁顯然還在回憶那些“支持的證據”，

“哎呦我的大領導，沒想到你記性這么好啊，連陳芝麻爛谷子都能翻騰出來，我問你，你那些個帳篷單頁，不發給我，你發給誰？人家王曉芳和李慧要么？你給人家，人家也不來領，對不對？你說啊；哦，我們領了，頂著大太陽去擺咨詢，發單頁，累死累活的，倒成了占公司便宜；人家連來都不來，卻成了香菜餑餑…”劉芳菲鐵齒銅牙，明顯占了上風，“今天我還就較這個真兒了，就要你周總一句話，為啥人家早會都不來參加，你大領導只字不提，反倒是這些實心眼兒干活兒的，不受你待見，還得處分罰款！你這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你這不是自己毀自己嗎？可憐我還為了你，拼命！”劉芳菲又要作勢抹眼淚；

“你別，別這樣。我承認你們營業部是好樣的，公司一定支持你，那個那個，這個月的酒會補貼⑥你們部每桌多一百元，再多支持你們幾桌。”周芃仁甘拜下風，其實每次這樣的談話，最后的結果都是一樣；

“那秦風的處分咋辦，他那個組是最能拼的，酒會訂票也最積極，你把秦風處分了，讓我怎么擺弄他下面的人？不行，你得給我想個辦法。”劉芳菲“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

“唉，你就讓他寫個檢討交給…韓光遠吧，這事可是下不為例…”周芃仁話未說完，劉芳菲就搶過話頭，“還是周總體恤民情，芳菲為你付出再多也是心甘情愿，領導放心，芳菲現在是一個部，只要領導支持，最多一年，我能再育成一個新部，到時候咱們就再不用看王曉芳和李慧的臉色！青山也一定能二次崛起，給中支的總們也看看！”劉芳菲堅定的眼神，隱含著決心；

“嗯，我會全力支持你！”周芃仁顯然也被劉芳菲的表白所感染，但不善言辭的他，也真的回應不出啥給力的話，好在劉芳菲很了解他，嫣然一笑后，回身走出辦公室，不忘輕輕帶上門；

“真是個奇女子！”周芃仁心里暗想，自己也算走過幾家機構，見識過各色人等，像劉芳菲這樣的女性，還真是不多見；這回又額外做了一些承諾，還得安排內勤落實下去，輕嘆了一口氣，他拿起座機，“喂，韓老師嗎？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此刻的韓光遠正忙著給剛結束早會的業務員打印計劃書，掛了電話，一刻不停，抓起筆本，一邊往經理室走，一邊打著腹稿：如果煩人問起秦風簽報的事，就說業務員著急打計劃書，中午下班前一定擬好簽報，送給他過目；如果問起劉芳菲早晨給我送早飯的事，就說一大早劉芳菲經理沒打招呼就送來了，當面拒絕她也不合適，今天瞅機會單獨和劉經理溝通；如果問起今天沒來出勤的主管都是什么原因，昨天有沒有打電話落實，就說…韓光遠幾乎每天都處于這種嚴防死守的工作狀態，個中滋味，不身臨其境是無法體會的；

劉芳菲提到的王曉芳和李慧，是青山支公司的另外兩位部經理，其中王曉芳快六十歲了，團隊有一百多人，是最大的營業部，但前段時間王曉芳和周芃仁在辦公室發生過一次口角，一氣之下在家休養了一個多周，至今沒有露面；李慧的團隊和劉芳菲的團隊規模相仿，兩人年齡也相近，而且李慧是劉芳菲的推薦人，但兩人關系很一般，據說是因為李慧為人吝嗇，而且有搶徒弟客戶的劣跡傳聞，因此兩人基本上處于僅僅面子上過得去，私下相互攻訐的狀態，李慧近期因為身體不好，經常請病假，這兩位都是03年入職的老資格，是青山的元老，劉芳菲則屬后起之秀。

韓光遠急急走到經理室門口，平復了一下呼吸，輕輕叩了叩經理室的門，“進來…”明顯是帶著官腔的拖腔拉調，這是讓韓光遠最不舒服的部分，恰似置身古代官衙，縣太爺在草民頭頂上問的那句：堂下所跪何人？但官大一級壓死人，還得硬著頭皮伺候著。

“領導，您找我？”韓光遠小心翼翼的問到；

“哦，小韓啊，那個什么，我考慮了一下，從公司發展大局出發，秦風那事還是變通一下處理，簽報呢就暫時不打了，回頭他會寫份檢討交給你，你認真審核一下，我要求這個檢討的態度一定要端正，反省一定要深刻，而且要下保證，絕不再犯。另外，劉芳菲經理那個營業部，公司也是重點扶持，她那個部的酒會補貼，每桌再增加100元，再加五桌吧。就這樣，你去辦吧。哦對了，老規矩這些單獨的扶持措施一定要保密，絕不能讓其他內外勤知道，明白嗎？”周芃仁一臉威嚴的說到；

“明白領導，沒有別的事，我先出去了”韓光遠認真的把周芃仁的吩咐，記在本子上；

“嗯，沒事了”周芃仁看著韓光遠，眉頭還是微皺了一下，擺了擺手，示意韓光遠可以出去了；

注釋：二次早會⑤：壽險公司日常會議的一種，以營業部或營業組為單位在公司統一早會后單獨召開的會議；

酒會補貼⑥：壽險公司為推動業務，給予的外勤部組的支持措施之一，給予召開酒會的部組或個人現金補貼，鼓勵其召開酒會，促成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