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什么是人間地獄，也許這就是人間地獄。

沒有一個孩子生前是被一擊擊殺，所有的孩子生前都是帶著莫大的痛苦死去的。

他們空洞的眼眶中終于有了神色。

是痛苦，是求饒，是哀嚎，是害怕，是怨恨，是驚懼……

有個孩子失去了右腿和左手，口中還在不斷地吐著鮮血，想必是舌頭被割了。

她努力的朝云枝爬來，她爬過的地方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抓住云枝的腳腕，抬頭看著云枝，眼中全然是祈求。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好像要說什么，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云枝卻從她的口型中看出了答案。

救我，好疼。

很可憐。

容生曾經對她說過，她在云蒼算是一個心比較軟的人，面對一些殘忍的事，總是忍不住會心軟。

云枝承認自己有那么一瞬間心軟了。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也許會心軟，也許會憐憫，也許會害怕。

但是，此時……

云枝一腳將這孩子踢開。

那孩子猝不及防的摔了個大跟頭。

如果演得再像一點，死氣沒有纏繞在她身上，云枝興許真的會憐憫她。

但是那些自以為隱藏的好她看不見的死氣，其實最早在一出現就被云枝察覺到了。

那孩子在被摔了之后，臉上的表情突然猙獰了起來。

然而他們再怎么掙扎，卻也奈何不了云枝。

他們的招數，他們的死氣，只對普通凡人或者普通修士有用。

然而云枝是仙界仙植，本體就是一個生機盎然的霧蘭仙參，對于這些陰邪之物，本身存在著一定的抵抗和克制的作用。

云枝曾經遇到過魔道第一大宗門穹魔門的弟子，也同他們交過手。

當時那名弟子手上有一張百鬼書，書上畫著百種鬼怪。

但那鬼怪卻不是真的畫上去的，只是被封印在書里的怨魂。

有人類的，也有妖獸的，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強大。

這時，云枝心里突然悠悠嘆了一口氣。

如果是容師兄在這里的話，那就好辦了。

容師兄有一火精，能燒萬鬼，是這些鬼怪的克星。

那火精的威力，她是見過的，鬼怪一旦沾染，就會被燒得魂飛魄散。

她曾經也因為發現容生的火精差點被容生殺掉，兩人因此還生了嫌隙。

想到這里，云枝不禁笑了。

那才是年輕的時候啊！

或許是覺得拖的時間有點久了，他們沒什么大本事，還來跟她打感情牌，云枝臉上有了不耐煩地表情。

劍尖上聚攏了一團濃郁的生機。

以劍尖為中心，四周的死氣理科散了個干凈，視線也明亮了起來。

云枝將劍尖直指紅衣男孩。

看紅衣男孩一直在這里指揮帶頭，也許這個紅衣男孩就是頭領也說不定。

擒賊先擒王。

紅衣男孩見狀化作一道紅煙就想逃跑，然而他曾經只是肉體凡胎，就算變成了鬼也沒有鬼修的修煉法子，怎么可能快的過筑起中期云枝的劍。

那一團生機脫離了長劍向紅衣男孩奔去。

那道生機一副生機盎然且軟綿綿的模樣，看起來好似沒有一絲威脅，可就是這道生機，將紅衣男孩重創。

維持紅衣男孩行動的死氣一消而散。

紅衣男孩的身體變得透明起來。

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周遭的一切都停了下來。

云枝執劍，走上前。

突然，一個身影站在了紅衣男孩身前。

是瑰瑰。

瑰瑰張開雙手雙腳，成大字型擋在紅衣男孩面前。

“不要傷害他！”瑰瑰喊道。

云枝停下了腳步，挑眉：“他已經變成怨鬼了，你護著他也沒用。”

“不，他會回來的！”瑰瑰一臉哀求，“戴鵬是我們學堂中學識最廣的人，夫子、夫子曾經說，他是最有希望走上考取功名這條路的人。他以前是個很善良的人，會幫助我們所有人，他只是被這些鬼東西蒙蔽了，他一定會回來的！”

然而不管瑰瑰說得如何動人，云枝都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動容。

這個瑰瑰最開始說只能送一個人出去的原因是送出去一個人之后會驚動這些怨魂，或許他是害怕這些怨魂報復他將人放走。

然而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怨魂攻擊他，如今反而還保護起這些怨魂來。

若不是他真的能讓雪離開，云枝相信她會連瑰瑰一起收拾。

不過有一點瑰瑰說錯了，她只能驅除死氣，沒有辦法抹殺一道靈魂。

她上前來只是想來探查情況，并沒有要殺那個紅衣男孩戴鵬的意思。

但讓這個誤會進行下去，也無妨。

云枝抬手，將劍尖指向瑰瑰：“那你能保證他不再殺人嗎？”

瑰瑰默了。

“你不說話，是代表不能吧？”云枝說，“那你放我出去。”

云枝說完這話后，周圍的死氣又開始蠢蠢欲動。

不一會兒，周圍的黑霧不知從哪又開始蔓延開來。

站在周遭渾身是血的孩子紛紛亮出了爪子。

云枝風輕云淡的朝四周看了一圈，完全不在意這些小孩子家家玩的攻擊。

看來就算沒有戴鵬的指揮，其他怨魂都不會讓她輕易出去。

云枝笑了一聲：“你什么都做不到，有什么資格擋住我的腳步？”

瑰瑰咬住下唇，眼中蓄滿了淚水。

很符合一個七歲凡人的孩子的表現。

死氣濃郁的地方，云枝不喜歡待，就像水火不容一樣，她和死氣是相克的。

“那你讓我離開這里，回到那個長廊上，總是可以的？”

瑰瑰點點頭。

一直關閉著的學堂的門打開了。

云枝強忍著不適感，沉著臉離開了這間學堂。

她從接受從安仙尊的禁制之后，就沒有困倦的感覺，方才或許是因為生機消耗太多，死氣又太重，一直很精神的她又開始困了。

離開學堂回到走廊上后，云枝終于忍不住將修從胸口拿了出來。

“你看起來很不好，是因為這里死氣嗎？”

修變恢復了原身。

一顆大石頭落在長廊上。

“嗯，感覺我要化為原型了。”

用神識探查了一圈周圍的情況，確定沒有什么東西在周圍之后，云枝終于忍不住化為原型。

瑩瑩向上的霧蘭仙參扎根于修的身上，在這寂靜的長廊上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