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點了點頭，慢慢的坐下，對秦九鳳說道:“永朔的局勢我就不再贅述，平日上課先生已經與你們分析清楚。根據卦象所示，能夠讓永朔王朝興盛不衰，震懾四方的未來君王非淵兒莫屬。”

“然，淵兒孑然一身，母妃出身低微，朝中沒有擁護之忠臣，近年來，皇上一直在想辦法暗中鏟除異族，也算幫淵兒在朝廷鋪了一條康莊大道。但，淵兒有沒有那個能耐躲過一切明槍暗箭，安然無恙的回歸永朔就要靠你了！”

“靠我？”

秦九鳳一直認真的聽著洛水的吩咐，卻對于這一點疑惑至極。

“知道為師為什么單單授予你“”臨水照影”嗎？”洛水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氣，繼而解釋道:“淵兒最重要的任務不是江湖廝殺，而是為君之道，所以為師更加側重教他治國，而不是武功。作為一個君王，背負了太多殺戮必然導致脾氣性格暴劣，于國于他自身都不好。”

“小九你天生奇骨，性格可硬可柔，又天生命帶凰星，有守護神隨身庇佑，練習任何一種武功路數你都能夠收放自如，不會被心魔控制，誤入歧途。所以為師將畢生所學都教授給你，就是希望你能夠一路保護好淵兒，護送他回歸永朔，繼承大統。”

“為師承認，那日殺了小白狐對你而言太過于殘忍，但是，你必須要明白，離你們下山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如果你還是不能成熟起來，不止你和淵兒會死，整個永朔王朝都會隕滅。”

洛水長嘆了一口氣，誰能以為，一個王朝的興衰榮辱竟然只能由兩個柔弱的少年去承擔，可這就是他們的命數啊，誰也不能擅自更改天命。

秦九鳳認真仔細的咀嚼著洛水的話，終于明白了許許多多的事情，為什么師父教給洛清淵的只是普通的防衛之術，為什么獨獨教她刺殺暗殺之術，卻原來不是偏心，而是用心良苦啊。

秦九鳳更沒想到，從前她瞧不起的藥罐子九皇子竟是真命天子，忽然想起了那一句箴言。

“師父，那...如果師兄是命定君王，那皇后之人選豈不是...”

按照箴言上預示，如果洛清淵做了皇帝，永朔王朝想要千秋萬代，國泰民安，必須娶了秦九鳳。

秦九鳳定定的看著洛水，她希望他說的是未必，因為她并不想嫁給洛清淵。

洛水偏過頭，看向窗外的青山翠竹，眼里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他若為皇，她必為后。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為什么輪到他來解答，卻覺得那般艱難，他究竟是怎么了？

“師父？師父？”見洛水久久不回答，秦九鳳叫喚了兩聲。

洛水轉過頭，眼里已經沒有了那些迷亂的情緒，他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忽然發覺，不知什么時候她已經出落得這般風姿綽約，如歲月靜好。

收拾好所有的情緒，洛水淡淡的答到:“嗯，為了江山社稷，小九切不可任性妄為，淵兒待你甚好，你若嫁她，定不會受委屈，為師相信他會視你如命的。”

秦九鳳緊緊的咬了咬唇，想說的話終究還是吞了回去，想著以洛水的性格估計會趕她下山。

雖然過不了多久，他又會火急火燎的下山尋她，但是，她始終不愿意惹惱了他，更不愿意與他分開。

即便要離開，也不能是兩相仇怨般的懷念卻不能相見。

“師父，那我和師兄要何時下山？”

“如今，淵兒已經十三歲了，是時候出去歷練一番了，再過一年你們就下山吧。”

“徒兒，知道了。”

一句不夾雜任何情緒的回話讓洛水心頭一震，像是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卡住了咽喉，說不出話來。

屋里再次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秦九鳳低下頭，垂下了眼眸，遮住她眼中流轉的波光。

可是，在這安靜的屋子里，卻跳躍著兩顆浮動的心，那樣難以自持的劇烈跳動出賣了他們的心。

門外，洛清淵從未覺得自己的心如此強烈跳動過，仿佛一不注意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似的。

他不在乎那個冰冷的皇位，從他離開那座冰冷的宮殿開始，就沒有想過再回去。

可是，只要奪得那個皇位就能迎娶秦九鳳，從此與她白首不離，這樣的誘惑讓他心底升騰起了難以熄滅的火光，那般決烈凄厲的照亮他的整個世界。

可是，這樣難能可貴的情感在黑暗的皇族好不容易開出傲然的花骨朵兒，卻又生生的被壓制，差點兒就夭折，全軍覆沒。

屋內突然傳來了秦九鳳幾近冰涼淡漠的嗓音，洛清淵想，大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阿九再也沒有像個孩子一樣笑過了。

“師父，徒兒一定會拼盡全力輔佐師兄登上皇位，讓他成為一代明君，造福四方。只是，徒兒不愿嫁給師兄...”

洛水感到一絲詫異，他抬起冰藍色的眼眸緊盯著秦九鳳，心里百轉千回，紛亂復雜的情緒在胸口翻江倒海，最終還是選擇粗魯的阻止她想要說的話。

“不論你愿意或者不愿意，這是你的宿命。好了，為師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洛水佯裝有些疲倦的耷拉了一下眼皮，懶懶的起身準備朝門外逃去，有些事情，一旦說出來就成了悲劇，比如秦九鳳心中隱晦的愛。

洛水不是沒有感覺的，雖然他并沒有經歷過愛情，但是秦九鳳對她的態度那般毫不遮掩，只消一個眼神便能看到心底里去。

秦九鳳秀眉輕蹙，壓抑不住心底的情緒，下意識的伸出手扯住了洛水的衣袖，清涼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師父，你當真要為了江山社稷親手毀了我的愛情嗎？”

秦九鳳抬起清澈的水眸，墨黑色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輕輕的煽動了一下，透露出無盡的纏綿與幽怨。

“小九，在天下蒼生面前，個人生死情愛都算不得什么。為師可以用性命擔保，嫁給淵兒會是你最好的選擇，這個世界沒有比他更愛你的男子了。”

洛水沒有抽回衣袖，空靈悠遠的聲線在安靜的房間里回蕩。

“那師父呢？你可敢對著天地山河，對著這九華山歷代掌門發誓，你不喜歡我嗎？”

“小九，不要逼我！”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蒼涼，像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對人生的感慨。

“好，我不逼你！今日，你就對著東方大澤允我一句，假若他日洛清淵親手殺了我，你便來娶我，哪怕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秦九鳳朝前跨了一步，定定的站在洛水面前，明明才到他的腰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場，讓人沒有能力抵抗，沒有勇氣說不。

洛水第一次看到這樣決絕的秦九鳳，平日里雖然霸道任性，甚至有些刁蠻，但是像今天這樣認真而堅決的，還是頭一次。

沉默了片刻，洛水面無表情的臉終于有了一絲變化，磁性的聲音也夾雜著一絲魅惑。

“好，我允你。”

簡短的四個字，甚至難以察覺之中的情緒，卻像一顆巨石投入深湖，激蕩起千層浪，在三個人的心湖掀起驚濤巨浪。

洛水究竟是對洛清淵太過于自信，還是對自己太過于自負，就那般篤定洛清淵絕不會與秦九鳳刀劍相向。

只可惜，這世間，最難把握的除了時間之外，就是人心。

這場賭局，自始自終，都沒有真正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