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陌生人
- 憶年—回到1990
- 自在風(fēng)來
- 1686字
- 2020-11-02 13:43:27
這個房間很小,大約只有九個平方,只有一張小棕絲床,一個書架,一張書桌和一個紅木色的立柜。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任何東西,任何我所熟悉與朝夕相伴的物體。比如說,沒有電腦和電視機(jī),也沒有手機(jī)。
我一定是沒睡醒,這一定是一個夢。誰會來綁架我不成?我只是個謹(jǐn)小慎微的小市民,不可能得罪什么黑幫老大。我閉上眼睛,冷靜地想了一想,前前后后地思考,我是不是瘋了?怎么會做如此荒謬的夢?
然后我苦笑著再次睜一眼,搖晃一下腦袋,使自己清醒一些。
但是,一切正如我最初看到的那樣。
這不是我的房間!
不對,不對。這個房間,我似乎在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看到過,十分熟悉,熟悉得如同自己過去曾經(jīng)住過一般。
深紅色的書架,墨綠色的粗大的寫字臺,還有那綠色的鮮艷奪目的窗簾,我住過的地方!
我大叫起來:“不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我肯定是瘋了!”
我反復(fù)地叫著,叫得很大聲,好象聲音可以驅(qū)趕走我的恐懼似的。但是周圍很安靜,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房間門打開了,毫無征兆地被人從外面打開,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房門前站著的人,以及那人臉上寫滿的驚恐的神色。我的頭腦翁翁直響,就象那天在地下走道中無來由的轟鳴一樣,我想當(dāng)時我近乎于昏厥了。
“小序你怎么了?”
這是媽媽溫柔的帶著害怕而憂愁的語氣在說話,是我的母親。
但是,她并不是我現(xiàn)在的母親!我完全明白我在什么地方了。這是過去的我,過去的母親,過去我住的房間,過去的場景和過去的現(xiàn)實(shí)。這是在多少年之前?
我的母親穿著那件白色的帶著紅碎花的連衣裙走近我的床頭,我已經(jīng)不記得她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裙子,但是我敢肯定,眼前的這位年輕的母親絕對不超過四十歲!
“你怎么了?嚇?biāo)缷屃恕D阕鰫簤袅耍俊?
母親看我雖然臉色慘白,但卻沒有明顯的危險或嚴(yán)重的癥狀,便以為我只是做了惡夢。
“小序呀,你自從高考之后就是這個樣子,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擔(dān)心高考成績呀。放心吧,這次考不上,下次再考,沒關(guān)系的。”
老媽體貼地說,一邊說一邊就撫摸著我的頭,好象我還是個小孩子一樣。不對,首先,老媽一點(diǎn)都不老,其次,我現(xiàn)在的確是個小孩。等一下,高考?
我想起來我是在1990年參加的高考,而且考上了當(dāng)時的杭州大學(xué)。嗯,這么看來,不管我現(xiàn)在是不是在做夢,但目前的年紀(jì)的確是十八歲。十九年之前?
我沒事的,媽。我平靜地說著,然后就又躺下了。當(dāng)時,不,現(xiàn)在,我們住在大學(xué)路附近的宿舍內(nèi),一樓,很涼快。所以,我得好好地再睡一會兒。
母親離開了我的房間,現(xiàn)在我可以靜下心來再次入睡了。這肯定是做夢,我小時候就是這樣,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shí)的區(qū)別,當(dāng)我夢醒時,總覺得有種莊生曉夢的荒謬感。
但是我沒有成功地睡著,窗外飄來陣陣夏天特有的梧桐樹葉的清香,這怡人的香味和涼爽的感覺使我很舒服,但卻睡不著。我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只是覺得睡在這間小房間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舒暢,但是,卻令人無法入眠。
半小時之后,我睜開眼,一切如故,也許我一直生活在夢中吧。總之我覺得自己得振作一些,于是穿好放在床頭的襯衫和黑色長褲,站起身來。服裝的式樣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也都不能算土,也許,男裝真的是數(shù)十年如一日吧。
我走出小房間,看到僅有十來米左右的餐廳,還有兩個稍大的房間。一間是書房,父親在書房里躺在竹制的長躺椅上看浙江日報,旁邊的板凳上放著一臺嶄新的老式收音機(jī),收音機(jī)里正在講什么九號臺風(fēng)登陸溫州。父親一直有一邊讀報一邊聽收音機(jī)的習(xí)慣,十九年過去了,卻和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區(qū)別。母親此時已經(jīng)把早飯做好并端上了桌子。父親從長椅上坐起來對母親說,“我去看看信箱,小序的錄取通知書這幾天也差不多要來了。”一邊這樣說,一邊還愉快地對著我笑了笑。
這是在演戲嗎?我覺得自己就象是個演員一般,以夢游的狀態(tài)喝著噴香的稀粥吃著油條。
我肯定是在夢游。然后我突然站起來,急急忙忙地問母親,“媽,我們家有鏡子嗎?”
母親再度以古怪而憂傷的表情看著我,“有呀,衛(wèi)生間里就有,小序,你又怎么了?”
我什么也顧不上說了,快步走進(jìn)衛(wèi)生間,在那個狹小而陰暗的衛(wèi)生間墻上,果然掛著一面小圓鏡。
我在鏡中看到的,果然是十九年前的,蒼白、消瘦的臉,只是這張臉前所未有的年輕,沒有任何皺紋或暗斑,眼睛明亮但卻目光迷惘。
這是十九年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