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傷了公子的玄仙教高手莫不是那兩個女子!”書生驚叫一聲,皺眉道,
“此二人如此年輕,我原以為是哪家紈绔在楊府做客,杜千一案兩人嫌疑最大,我讓雷叔去擒那兩個女子,正好做驚蛇之計!”
書生話一出,嚇得青年一下子蹦了起來,二話不說縱身便往門外。他這一下風從虎躍,好似一團火在這小小的書房中炸開。
白衣公子臉色又白了幾分,急道,“這伙人武功高強,心狠手辣,雷大人孤身恐怕難討好處!”
書生只在書中知些江湖兇險,見玄明這傷勢,也有些亂了分寸,滿臉晦暗也往外搶去,口中念叨,“雷叔有公職在身,他們應該不敢下毒手…”
三人都往外走,卻不想有人推門而入,他們心神不定又哪能預料。青年趕得急,砰一聲與來人撞了個滿懷。
這一聲驟然如雷,好似金鐵交擊,玄明雖有傷在身,畢竟根底堅固。
這一縣之主卻是個單薄的身子,一身武學也就剛過開蒙,加之心急如焚,乍聞此聲,驚得一跤跌坐在地。
三人尚未回神,卻聽來人聲如擂鼓,抬頭一望,只見其身如山岳,一片巨大的陰影幾乎將房門填滿,不是雷橫是誰!
“慌慌張張,干什么呢?”雷橫邊掃視房中,邊甩了甩橫在胸前的上臂,咧嘴道,“好小子,勁兒倒是不小。”
青年這邊被震退半步,看清來人喜道,“雷叔,你沒事!”說著伸手往雷橫臉上摸去。
“混小子,你干什么?”雷橫被他搞得一愣,笑罵著將青年的手打開。
“雷叔,你還沒去?”書生也是一呆,茫然道。
說起正事,雷橫斂了笑臉,拱手道,“幸不辱命!已將二人收監,說來奇怪,這兩人住在楊府紫薇園中,應是貴賓無疑,但老夫帶人走的時候,楊老鬼可半分也沒攔。”
書生心頭大石落下,只聽了半句,擺擺手舒氣道,“你沒事就好,人沒拿到也沒關系…”
話到一半又愣住了,下意識抓住雷橫,“人抓回來了!”
書生愕然片刻,焦急退去,理智充盈,眉頭漸漸蹙攏,低聲道,
“紫薇園乃是楊淮安得意之處,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住,這兩人身份定然不一般,楊淮安如此淡定,定有所恃,咱們要小心了。”
“哼!楊老鬼這些年小動作不斷,此番好不容易露出馬腳!有玄明公子在側,就算馬黑匣突破到赤焰境,我也要讓他脫層皮!”雷橫滿臉冷意,怒聲道。
壯語豪言卻教三人面面相覷,青年澀聲道,“這事兒恐怕沒那么容易。”
書生接口道,“還需從長計議。”
玄明雖不言語,也輕輕搖頭。
“嘿,你們這是怎么了!”雷橫奇怪道,昨日尚意氣風發,如今怎就如此頹喪了。
“雷大人勿怪,我們只是疑惑難解。”玄明咳嗽一聲輕聲道。
“你受傷了?”
“此事稍后再敘!”玄明擺擺手,“不知大人可否細說如何將這二人擒來?”
雷橫雖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不敢怠慢,將這一路之事一一道來。青年嘴快,插嘴間便將玄明受傷之事倒豆子般傾瀉而出。
雷橫聲音越說越沉,到后來皺眉不語,沉默半晌才冷笑道,
“半步宗師自縛于我黑石大牢,倒是好生榮幸!殺人下咒,肆無忌憚,真當我縣衙無人!”
“可能還真是!”青年一攤手道,“要不人家上趕著往牢里住。”
“哼,老夫這就修書往郡府,讓朱老四調黑羽衛過來,我看這個半步宗師能掀起多大風浪。”
雷橫冷意漸濃,一句話說得殺氣四溢。
“不妥!”書生搖搖頭道,“黑羽衛監察一郡,此案雖然牽扯八條性命,但不到驚動郡府的程度。
黑石城乃要沖之地,又有榆林礦場在側,不知多少人惦記此地。
老師薦我在此已是力排眾議,如今這縣城之中明里暗里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若是輕易驚動郡府,落的卻是老師的顏面,如今老師回京有望,多少有些不妥。”
“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雷橫面露糾結,“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視不成?”
“現在想來,楊淮安此番圖謀不小,就是不知玄仙教在這里面是個什么角色。”
書生低著頭輕言,眼中光芒閃爍分明別有所思,只是牽扯甚大不好明言,
“據我查閱得知,死去這九人,除開杜千和曾員外,都有兩個特點,一是關系甚少,不是獨身寡居,就是邊緣內向。
二是都與命案有所牽扯,其中最遠的甚至牽扯到十七年前的一樁懸案。”
“這伙人莫非還是懲奸除惡的義士不成!”青年沒好氣道,
“算不上!”書生語氣毫無波動,“不說這些人只是嫌疑,縱然真是兇手,也輪不到他們私刑。
況且曾員外素有俠名,杜千算不得好人,卻也不是惡徒,如今命喪他手,總歸得有個交待!”
“唉!”書生嘆口氣道,
“這伙人果真有些手段,前翻滴水不漏,好不容易在曾慶身上漏了馬腳,又有楊半城奔走補漏。
雷叔此行如此順利,想來除了他們自恃武功外,也是篤定我們沒有實證。”
說到此處,雷橫也有晦色,“以楊老鬼的手段,三天之內若不能把罪名定實,怕也是空走一遭。”
“非也,以楊淮安的手段,若不是刻意為之,哪能讓雷叔你如此輕易將人帶走。”書生沉思道,“就是不知他究竟有何圖謀?”
“整個黑石城,值得讓他楊老鬼如此動心思的,怕也只有榆林礦場了。”
雷橫冷聲道,“這塊肥肉叼在青鋼坊嘴里已經有些年頭了。按照小東的推斷,若是背后有那位支持,楊老鬼動這心思倒也說得過去。”
“不好說,”書生搖搖頭思索道,“青州怎么說都是天志城的地盤,而且青州營幾任將軍都支持那一位。一個半步宗師可吃不下榆林礦場。
況且無論如何,他們都沒道理來撩撥我等。”書生左手扶著桌角,右手在額尖輕輕捻動,好似在撫摸一個并不存在的犄角一般。
書生的話令白衣公子眉尖一跳,但瞬間被他掩飾了過去,輕咳一聲道,“與其深究內里,不如圓其表面。”
書生咂摸其中味道,緩緩抬起頭與其對視一眼,低聲道,“故縱?”
玄明微微搖頭道,“非也,既然已做驚蛇之計,無論他是龍是蛇,我自當蛇視之!
說到底,對于咱們來說,此事無非是一樁連環命案,論職責自該你縣衙緝捕?只要證據確鑿,自該他認罪伏法!”
白衣公子右手微扶桌案,雙目精光乍泄,沉聲道,“日月升降,星斗輪轉,萬物司其職,天地司其道。”
“好一個萬物司其職,天地司其道!”書生雙目漸放光芒,沖著白衣公子微微躬身道,“多謝公子點撥!”
“說來慚愧,這里的道理在下應該最清楚才是,之前總是行計弄巧,失了正道。”書生微微搖頭自嘲。
“謹仁兄不必妄自菲薄,在下也不過是占了旁觀之宜,而且僅憑這咒術表象,可算不上證據確鑿!”
“不錯!”雷橫立在一旁沉聲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們太過心急,請神容易送神難,如今猛虎在側,咱們可得小心了。”
玄明點點頭道,“不錯,道法咒術雖不比武道功法剛猛爆裂,但其隱秘陰險之處卻猶有勝之,如今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意欲何為,但那人如此功力,不得不防。”
“嗨!”書生譏諷一笑,“你們也別誆我,就算我武學稀松,半步宗師是個什么概念還是知道的。
若是上了閉元鎖還則罷了,如今人家安然在側,她若有什么歹心,咱們可耽誤不了人家什么功夫!”
書生見雷橫不動,玄明一臉慘色也是不反駁,倒是一旁的青年有些憤憤之色,擺擺手道,
“你們也別生氣,玄明公子說得對,不說她半步宗師,就算她宗師之尊,也未必敢動我。
不過…”書生說到此處神情一暗,望向門外道,“只怕人家有恃無恐,是算準了咱們無憑無據了。”
書生一語中的,屋內頓時悄然,四人正躊躇間,忽聽門外聲音響起,“大人可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