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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識

  • 墨氏書
  • 井然有緒
  • 7315字
  • 2020-10-23 22:48:28

九月十三,秋末的陰涼已經開始變得有些刺骨,寒冷不知不覺入侵。經過三日的路程,妘夭悠閑自在行至爻城。

說起這詩畫大賽,其實并沒有往年盛大,爻城歷屬灃辛,受戰爭影響,來的人也就百來號。

妘夭來此自然不是為了湊熱鬧,這次的瀟湘圖,有她幼時顛沛流離去的一些地方的縮影,對她來說,雖然艱難卻也是跟母親的記憶。她本就喜畫,又怎會任這圖流落他手。

這一次沒有女扮男裝,依然是一身素裙,發髻妥帖,額間墜著條銀鏈子。眉眼溫婉,仿佛真是哪位仙門小姐入世,芳華驚艷。她騎著白馬,打南邊而來,手里撐著一把白紙傘,沿路便問大賽在何處。

時間算得剛好,到達爻城這日,便是大賽當天。

“姑娘也是要去參賽的?”

她并沒打算隱瞞,“是啊。”

“我勸你啊,還是別去了。”

“為何?”

老者遙指,“你可有看到城門邊的告示?”她搖頭,老者繼而道:“瀟湘圖作為大賽獎勵其實是被迫。月前,留襄郡主想要以瀟湘圖作為賀禮為城主辛遠晁祝壽,便上門求畫,可這藏畫之人卻是個不懼權貴的,他不愿畫落朱門,便不肯相賣。留襄郡主執意買畫,每日派人上門相求,藏者無可奈何只能捐贈出圖,說是讓有能力者帶走,也不枉他的愛畫之心。”

這一席話聽來,倒是明白了個中原委,她卻不自覺感嘆:“這郡主尚未用武力壓制,看來還是個善人。”要是換做她,殺人奪畫,一夜間的事。記起前話來,她便問道:“老人家先前說的門口告示,是否也與這郡主有關?”

老人摸著山羊胡點頭,“告示里寫著,凡得此畫者必得雙手奉送,酬以千金。所以啊,姑娘你就算奪得桂冠,畫也勢必會被買走的。”

“哦?”還沒有人能奪走她想要的東西。妘夭嘴角上揚,“這畫,我要定了。”

西城區。

這是一座上百年的古樓,也是一座私塾。古樓分三層,一樓廳堂會客,供孔子相,二樓學堂,三樓藏書閣,而這三樓上,此時正坐著大賽主辦的相關人等。樓前有著一塊露天的大場子,四周正圍擠著一群看熱鬧的。

一聲鑼響,有人高呼:“大賽報名即將截止,參賽者從速,過時不候。”登記桌前,香已燃至底部。

妘夭慢悠悠騎馬而來,一線之間,扔去一錠白銀砸在桌上。眾人皆是一愣,“姑娘這是?”

她收起傘來,一邊道:“自然是報名參賽。”

登記者面面相覷,看在銀錢的份上,便立刻提起了筆,“敢問姑娘姓名?”

“辛留襄。”

周圍一片嘩然,爻城誰不知留襄郡主。

妘夭催促:“怎么,這里不允許同名同姓?”

“這倒不是……”

“那還不快寫啊。”

那人回過神,立即沾墨依言寫下。

鑼聲再起,已有人將筆墨紙硯布上案頭。場中橫七豎八,竟有五十多人入場。

主事者示意一旁點香,“依往年規矩,仍舊是一炷香為限。今日題目沒有花鳥魚蟲,更沒有山水人物。”

規矩一出,下面立即炸開了鍋。

“這什么都不能畫,還叫畫畫嗎?”

“對啊,這題目也太奇怪了!”

“你們這分明就是為難人。”比賽還沒開始,已經有人摔筆憤然離場,知難而退倒是有自知之明。

主事伸手示意眾人安靜,吩咐旁邊侍從,“打開。”身后兩人立刻將捧著的卷軸橫向攤開,畫上行船游于山水中,五人對江而立,又有房屋居舍,漁民勞作,一副江南水鄉頓時躍然紙上。縱觀全圖,地域開闊,生趣盎然,這畫不是別的,正是叔翁瀟湘全圖。主事道:“這圖便是今日得勝者的獎勵。而今日比賽的主題……”他往前走了兩步,抖開另一個侍從手中的卷軸。伴著眾人的唏噓聲,畫紙上,只有一個巨大的“無”字,“此場比賽題目便如眾位所見。無音而識曲,聞香知花開。無墨卻又如何叫人知你心中所想,眾位便由心而去吧。”

再是一聲鑼響,宣告比賽開始。

玄玄乎乎,說些有的沒的,妘夭抬頭望著三樓,難得笑了。這題確實難,不用心者不可得,可是想難倒她?哼,不可能。

一炷香燃盡,鑼聲起。

不至片刻,場中所有畫都被收集起來。按著報名順序著記,經過一輪篩選,只余留下十副。

上來幾人搬上桌椅板凳,接著上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他坐在場中,氣派怡然,指著身后古樓介紹:“老夫姓肖,乃古私塾現任掌事。臨危受命,今日便由老夫來評各位的畫,但凡有不服的,可上場與我對論。”

場下無人出聲,肖老便示意一旁人舉起第一幅圖紙。

紙上筆墨濃暈,畫著江南水鄉舟棚熙攘。雨巷中一只小狗正在奔跑,身邊盤旋著兩只蝴蝶。

一旁題字:踏花去

肖老不緊不慢道:“踏花歸去馬蹄香的典故大家都耳熟能詳,這幅雨巷蝶戲犬,有仿照抄襲之嫌,小老兒不愿多講。”揮手指示,“下一副。”

一旁兩人立刻舉起下一副。

畫上有一處房子,房頂輕煙薄霧,門前分散著鴨子的腳印,地上還躺著一把刀,稻田里有鋤到一半的雜草和丟下的釘耙。老者喝了口茶,紙扇敲著手掌,一臉失望地道:“想必這位公子是餓了。”點評一出,立刻引來哄笑。

這畫雖然立意不怎么樣,但卻是最接近題目的。畫中并沒有人物也沒有動物,卻又突出了人物動物,還表明了一個過去式跟現在式。耕耘的人停下勞作,宰殺了鴨子,烹食做飯。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寫照,所以能入圍卻算不得精品。看似無關緊要又息息相關,含蓄表明,突出有的東西。

妘夭趴在桌上,閑來無聊打了個哈欠,撐著頭瞇了會,只隱約聽到肖老不停重復,“下一副,下一副……”三個字。

幾經點評,畫已至最末幾張。

驀的,一聲大呼傳來。

“好!好啊!”肖老捧畫感嘆:“此畫乃上等精品,精品啊!”

妘夭從夢中驚醒,睜著一只眼閉著一只眼望去,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便慢騰騰站起來。

只見那畫上閑云繚繞中幾處庭院,院中有缸,缸中月亮朦朧,屋旁有桌,幾上陳著三盤點心酒壺一只杯碟兩盞。檐下煙花爆竹,猶可見屋中熱鬧情景。

空白處題字:仙人共賞。

共的是友人,賞的是月亮,月不在天卻在水中,這才叫霧里看花,水中撈月。煙花和殘盞,屋內屋外對比,將熱鬧和冷清都烘托到了極致。

不說立意,單是描線暈色,每處都是完美,就連碟中月餅上的花紋都勾勒出來,檐上圖騰清晰,可見此人功底非常。

肖老連商量都不做,舉起畫來高喊:“此賽乃五十三號者得魁。”

主事者見三樓沒有異議,也只好敲鑼定音,“五十三號者,得勝。”

妘夭面無表情往前走了幾步,正待看個仔細紙上作的畫,人圈外又傳來一聲高呼:“慢著!”

回頭看去,一隊兵衛已經沖上前,迅速將人流隔開,空出一條路來。拐角處走來一位藍衣少女,白紗蒙面,看不清面容。圍觀者不明所以,又怕惹上事只能嚇得往后退,獨留妘夭一席白衣停在場上。那藍衣少女身后跟著五六個彪形大漢的隨從,氣勢凌人,猶如一只餓虎,撲向孤單影只的妘夭。只可惜,妘夭是一只能上九天的鶴,絕非小白兔任人拿捏。

看這氣派,不用想也知道來者是誰。

少女停在妘夭面前,“你是得勝者?”

妘夭想都沒想,“是我。”愣了下,回頭看了眼肖老手中的畫。

仙人共賞?她突然想起來。是了,這畫不過是仿照月前八月十五時扶窨宴絕對酌的情景。

原來確實是她贏了。

心中沒覺得驚喜,這不是預料之中嘛。

她回過頭來,笑,“怎么,郡主有異議?”

徐風緩起,面前少女道:“既是如此,姑娘可否能把畫轉贈給我?”

妘夭回身踱了兩步,仿佛在考慮,突的腳下一頓,轉頭看去,“我若說不呢。”

藍衣少女靜靜站在那,雙手交疊合在腹前,婉婉有儀。身后丫頭大吼道:“我們郡主親自相求,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藍衣少女呵止:“不許口出狂言。”那丫頭立刻低頭退后去。喊住下人,又繼續勸說,“不知姑娘要如何才肯讓畫與我?”

妘夭理所當然道:“我千里迢迢為圖而來,自然千金不賣。”

少女聲音低沉了幾分,“我話已放出,今日,這畫必須得留下。”

像是想起什么,妘夭突然噗嗤一聲笑起來。

少女不解,“你笑什么?”

妘夭道:“你是說,此畫只能歸屬辛留襄。”

少女道:“沒錯。”

妘夭得意一笑,朝登記者示意,“勞煩這位大哥告訴郡主我的名字。”

“這……”

郡主身邊的丫頭怒呼,“還不快說。”

沒辦法,男人只能躬身上前,為難抖開登記冊示意給她看。

定睛一看,紙上三字刺得眼疼,“你!”辛留襄氣得登時打落冊子,幾步沖上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我。”

“冒充?”妘夭反問:“世上沒有血緣長得相似的都有,郡主敢說這世上沒有同名同姓的人?”

雖是戴著白紗看不清表情,卻也可見她眸中怒火,可想氣得有多厲害,“好,你有膽。”扭頭道:“我們走。”一行人灰敗模樣急急離場,周圍竟然還有喝彩聲。

身旁有人呈上卷軸來,妘夭打開確實,立刻打了個口哨,路旁的白馬穿過人群,停在場外,她翻身上馬,朝三樓作了一揖,在眾人注視下呵馬離去。

出城不久,馬兒見著一旁嫩草便不再趕路,妘夭探頭看它,笑道:“好家伙,餓了連我的面子都不給,不聽話我就不帶你去見師叔。”嘴里這么說著,人已經跳下地,拍拍它的腦袋,“去吧,吃飽了就回來。”

這馬靈性極高,低鳴一聲撒丫子跑了。

妘夭抱著畫往前走,身后有人喊:“站住!”她只當沒聽見,不緊不慢繼續走自己的,轉眼間,已有人追上來,一抬手抓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中氣十足,不像平明百姓,扣在肩上的力道不大,卻能清楚感覺到那種訓練過的狠勁,“姑娘,別走啊~”

她手掌中暗自運氣,直道:“大爺是想要我手中的畫?”

“要什么畫,我們要的是你。”那人抬起食指就要來挑她雪白的下巴,被她扭頭錯開。

“畫值千金,我又不值錢,要我作甚?”

另一人色瞇瞇道:“畫雖值錢,可大爺我更喜歡美人兒~”

妘夭眉眼溫婉,“哦?那你們可有聽過一句話。”

“什么話?”

手中內力滿盈,只要打將出去,保準他再無活命機會,“就是……”

“放開她!”

身后一聲高呼,硬生生將她手中聚集的內力消散,也不知來者何人,妘夭抱著畫靜靜站著,沒有回頭。

兩個大漢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氣道:“哪里來的毛頭小子,敢擋大爺們的好事。”

男人冷笑道:“知趣的,趕緊滾。”

“你找死!”兩大漢說打就打,舉著鐵般的拳頭就沖過去。這男人也是個有能力的,看起來壯實,動作十分輕盈,利劍出鞘,蹭蹭幾下,就將那兩人褲腰帶給斷了。兩個八尺壯漢,提著褲子一臉窘迫跟惱怒:“小子,你等著。”

男人揮了揮手,“好走不送。”

大漢這才風似的往樹林子里躥走。

妘夭雖然沒有去看,不過光聽聲音也猜到了七八。要說騙局,可沒人贏得了她。上一刻還面帶陰笑,下一刻就雙眼一閉,柔弱癱倒,身后的男人立刻伸手,剛好將她摟在懷中,“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她悠悠轉醒,一臉虛弱地推開他,抱著畫背過身去,一副怕極了的樣子,“你是誰?”

“你別害怕,那欺負你的人我已經趕走。”一邊解釋,一邊介紹自己來的原因,“方才見姑娘場中奪畫,蔚為精彩,追上來本想與姑娘結交,沒想遇見這等事。哦,在下耶古嶸,敢問姑娘芳名?”

耶古嶸!妘夭雙眼一瞪,里面盡寫著訝異。這名字在當下這個朝代,幾乎是烙印在每個人心底。世人都說耶古嶸是當世新起之秀,將會一統中原大陸。如果跟此人搭上關系,那今天這一遭,就不算白來。只是這人明知當下局勢,還身在敵地,居然敢輕易告訴一個陌生女子真實姓名,這絕非一個大將軍會做的事。他到底是為什么?

“姑娘?”

她回神過來,道:“你既然在賽上,又怎會不知我姓名。”

“我可不信你真叫辛留襄。”兩人相視一笑,他抓住她的手臂,“來,我扶你去路旁坐坐。”

“多謝公子。”兩人就著路旁大石坐了。看起來女美男俊,好一副英雄救美的后續場面。所謂人心隔肚皮,兩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妘夭想打聽些消息,拐彎抹角問道:“公子是爻城人氏?”

“哦,只是路過。”

“是嗎?”她心底盤算一番,面上裝出不解,“聽公子姓氏不像是中原人,倒是跟當今的一個大將軍同名。”

他笑,“姑娘可以同爻城郡主相似,我為何不能與那大將軍同名。”

妘夭猛地起身,裝出生氣模樣,“公子話里真假不辨,不知是有意欺騙,還是刻意針對我先前與那郡主的事。”

耶古嶸只是為了玩笑,沒想她真生氣,嚇得立刻站起來,“姑娘莫氣,在下只是與姑娘玩笑罷了,切莫當真。”

她委屈道:“那你到底是誰,又為何,為何想與我結識?”

“實不相瞞,在下確實是耶古嶸。姑娘莫怕,我沒有歹意,只是欣賞姑娘才華,真心誠意而來。”

她猛地轉身,看著他的眼睛,情緒絲毫不差,開心中透露著釋懷,“你此話當真?”

“絲毫不假。”

妘夭卻道:“你如此真心,就不怕付諸流水。”

“怎么說?”

她抱著畫,一邊踱步,“目前灃沅兵戎相見,你靖國軍雖處于第三方,未卷入其中,可對灃辛來說你也是敵人,倘若此時我將你的身份抖露,你不就前功盡棄,功敗垂成。”

“姑娘能將當下各國之間的關系看得真切,自然不會是垂涎金銀之人。”

四目相對,似乎在說著相識恨晚,妘夭所顯露的情誼沒有一絲真的,至于耶古嶸,她不敢確認。看得久了未免露出破綻,只好羞澀一笑,轉身避開他的眼神。

耶古嶸走近她,瞄了眼她手中的畫,“姑娘千里迢迢來爻城,這畫對姑娘是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意義?”見她皺著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開心的事,耶古嶸立刻道:“姑娘莫怪,在下絕非有意提起姑娘的傷心事。”

“沒關系。”她搖頭笑,好半天才用了有氣無力的聲音將事情娓娓道來,“我幼時,家鄉鬧水患,阿娘帶著我一路北上尋找我離家的阿爹,那時,阿娘為了我受了很多苦,只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報答她的養育之恩。”說罷,抬袖擦了一下眼角。

他不善于安慰,靜了一會,才問:“那之后呢,可有找到你阿爹?”

妘夭搖頭,“阿娘死后,我便隨波逐流,以賣畫為生,游走八國之間,無家可歸更無處可去。”這悲慘身世,倒是符合她現在的模樣。只是事實并非如此,妘夭生來性情陰狠,不像江南女子,十二歲那年,父親偷偷有了別的女人,母親又是個沒用的,她一怒之下手刃親父犯下大錯,被逼得走投無路。狂風暴雨的夜,風大得眼睛都睜不開,竹林小道上,那人一身白衣,撐著傘,靜靜站在路中間,像一座石像,動也不動。妘夭害怕至極,以為是官兵要來抓她砍頭,沖上去抓著他的手就一口咬下去。

若不是咬他那一口,扶窨怕是看都不會看她一眼,也正因為這一口連皮帶肉,她才有了機會去到天目峰。

“提起姑娘的傷心事,是在下的不是。為彌補過失,今夜城中詩會,姑娘可否賞臉入席,喝我一杯水酒,聊表歉意?”

妘夭從回憶中醒轉,聽到詩會才反應過來,所謂詩畫大賽,原來畫在半天,詩在晚上?她來爻城只為這圖,既然圖已到手,當然不必多做停留。可是口不對心,脫口而出的竟然是,“公子相邀,哪有不去之理。”

她沒有拒絕,耶古嶸打心底里高興,剛毅的臉上,滿滿當當都是喜悅,這么直接,看得妘夭都有些把持不住,硬是低下頭別開眼神,看在耶古嶸眼里,卻是好一副羞澀面貌。

“那傍晚時分,約在城門大榕樹下見。”

妘夭點點頭,“不見不散。”遠處馬兒倒是會看準時機,一聲嘶鳴引起注意,妘夭立刻起身,跨上馬去。

耶古嶸追了幾步,“姑娘還未告訴我你的芳名。”

妘夭揚鞭呵馬,高聲道:“妘夭,我叫妘夭。”

那白衣身影已經遠了,耶古嶸的心思卻也仿佛跟著去了。只傻傻重復,“妘夭……”

好一會,先前那兩個大漢從樹林子出來,委屈道:“大哥,我們兩兄弟為了你可是連臉都不要了,你可別見色忘義啊!”

耶古嶸仰頭大笑,“我若抱得美人歸,也不枉你們的犧牲。”

這邊妘夭快馬加鞭,只因為早就察覺到有人跟蹤,途經一處樹林子,身后跟隨已久的黑衣人終于現身,利劍飛馳而來。妘夭拔出白馬背袋里的紙傘撐開一擋,腳點馬背,即刻如水上蜻蜓,輕盈騰空。黑衣人腳踏樹干再次舉劍飛出。她肩扛紙傘從空中旋轉落地,宛如仙女下凡,見黑衣人再次襲來,立刻以傘為劍,格擋推搡,叫他捉拿不住。

黑衣人身形很快,力道又大,妘夭不敢力扛,轉眼間又叫他占據上方,凌空踢了兩腳,便被逼得慌了神。

一劍劃過,紙自然是贏不了刃。

妘夭被迫后退,險些坐在地上。這次打斗也實在太不給面子,她氣極,大吼:“尤姜,你下手也忒狠了些。”

黑衣人收劍回鞘,“小姐這些日怕是疏忽了練功,我還未盡全力。”

“你!”嘴上得不了便宜,心里生氣也沒辦法。看著塵埃里的白傘,妘夭嘆息道:“可惜了我的傘。”

望了望四周,未見其他身影,尤姜便問:“妘夭小姐,少主可也在此地?”

妘夭如實告知,“師叔已趕往百越。”

“既如此,我先走了。”

“誒!”她伸手攔住他,“你匆匆而來,可是又帶了師傅什么話?”

尤姜道:“上主雖人在千里外,卻早已洞悉一切。”

妘夭抿了抿嘴,心虛道:“百越一事,原不用這般大陣仗,我便是不去也不會怎樣。”

“小姐行事向來殺伐決斷,但有些事卻是沖動不得的。上主三番兩次遣你追隨少主,不過是希望你能學到幾分少主的仁慈。”

“仁慈?”聽來有些好笑,便真笑了,“他自己都還沒學會,又叫我怎么學的會。”

“小姐心有鴻鵠,絕非尋常女子,莫要因為玩心而錯失良機。”話已至此,尤姜也不便多說。

聽他話中有話,妘夭心下一緊,“你剛剛聽到什么了?”

尤姜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聽,尤姜清楚得很,小姐不必心存芥蒂。”

也不知他說的真假,不過就算他去扶窨面前告了狀,師傅也不會把她怎樣,在外人看來,不過是覺得她喜歡上了那個耶古嶸。這么一想,心里便松了口氣,“我心存什么芥蒂,師傅他近來也不怎么管我,怕是早就對我不抱期望。”

“上主與小姐總歸是有師徒之誼,不該生嫌隙。”說罷一抱拳,“我還有事向少主稟報,也就不多耽擱,告辭。”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她喊住他,又自顧糾結。反正畫已到手,至于那個耶古嶸……“你等我半柱香功夫,我去去就回。”也不等他回話,拉轉馬頭急馳而去。

一路回城,并沒有看見耶古嶸的蹤影。停在榕樹下左等右等,他人就是不來。眼看與尤姜約定時間已到,沒有辦法,只好拉住榕樹下玩耍的孩子。

“姐姐拜托你們一件事好不好?”周身除了銀錢沒有別的信物,妘夭拿起那副瀟湘圖交給大一點的男孩,又從一旁借了算命先生的紙筆寫了封信。臨走時,那老道似有深意,“觀姑娘眉宇,絕非常人。只是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姑娘萬事不可算計太過,否則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妘夭從不信這些把戲,翻上馬背,只當沒聽見。

見她要走,道人慌忙起身,接了兩句,“一面之緣,山人贈姑娘的話切莫忘記。”

夜幕還未降臨,耶古嶸換了身衣裳,已經來到榕樹下。那幾個孩子一見他,立即跑過去,“大哥哥,這幅畫和這封信都是一位白衣姐姐讓我們交給你的。”

“白衣姐姐?”他瞬間反應過來,“她可有說什么?”

小孩搖頭,“只說給你就好。”說完轉身跑了。

耶古嶸拿著信翻開,只見上面字跡娟秀,“嶸大哥:妘夭生來漂泊,注定是無依無靠之人。幸得抬愛,妘夭卻無福消受。今夕一別,或是永別,這幅畫贈與公子,留作念想。望他日有緣再見。”

望著遠天通紅的晚霞,耶古嶸心中隱隱有些奇怪的感覺,身后上來兩個大漢,一副不敢相信的口氣,“大哥,畫這么容易就到手了?”

耶古嶸將卷軸扔給他,“走,去會會那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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