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建制于戰國時期,只因此地多植赤楊樹,“赤”與“丹”同義,又取了“丹鳳朝陽”的好彩頭,故名丹陽。
黃蓋在距丹陽十幾里的地方就開始不停的抽動鼻翼,孫策怪而問之,他猶豫了一下,頗有些扭捏的回答道:“主公,丹陽的黃酒天下聞名,鮮甜香美,醇和爽口,百年老陳十里香,可稱得上是人間的極品。當年我等曾和老主公在此地暢飲,至今還覺得齒頰留香,令人回味無窮?!?
“原來如此?!睂O策聞言大笑,“待入了城我向舅父討幾壇陳年佳釀,與諸位將軍暢飲一番,共謀一醉。”
周瑜笑道:“除了黃酒,丹陽還有一絕名聞天下,兄長可知是什么?”
孫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周瑜吟道:“丹陽山險,民多果勁,好武習戰,高尚氣力,精兵之地?!?
“丹陽精兵!?”孫策脫口而出。
“正是!”周瑜點了點頭,“當年孝武皇帝麾下名將李陵引兵進襲匈奴,曾以五千丹陽精兵抗擊匈奴八萬鐵騎,在援兵不至的情況下竭力死戰,屢敗敵軍。以匈奴驍騎之勇,五千丹陽兵竟然能殺得單于喪膽,其善戰可見一斑?,F領徐州牧的陶謙本是丹陽郡人,若非憑借手中的三萬丹陽精兵,焉能抵擋曹操的虎狼之軍,力保徐州不失?!?
“兵如虎,將如龍,以此成軍,必能橫掃天下?!睂O策抬起頭來,繡著猛虎的紅色戰旗隨著風在他頭頂翻卷著。
漢初平四年十一月初三,孫策踏著剛剛吹起的朔風,終于來到了丹陽境內。
十一月二十三日,丹陽城外,江東軍軍營,孫策站在旗樓上看著下面新招募的士兵操練陣法。
程普、周瑜等人沿著木梯登上旗樓,半跪道:“參見主公,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禮?!?
孫策將他們從地上扶起道:“軍陣之中無君臣的禮節,此營今后便是周亞夫的細柳營,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眾將皆以軍禮回應稱諾,程普上前稟道:“主公,此次我等從袁術處帶回兵士共計五千二百一十三人,戰馬兩千五百匹,后得周瑜、甘寧、蔣欽、周泰等人所部,及昨日丹陽太守吳景支援之兵士馬匹,現共有戰馬兩千七百余匹,兵士一萬余名,其中身強體健、可整編成軍的約有八千人。”
“我舅父昨日送了兵過來?”孫策有些驚訝,“我怎么不知道。”
“昨日進城之后,主公去拜見太夫人時吳太守親自帶兵來營中交割的,除此之外還送來了丹陽太守的印綬。”程普從胸甲中取出印信,雙手呈上。
吳景這番舉動表明自己欲將丹陽太守相讓,孫策雖然很想接受,但還是猶豫著道:“我既未受朝廷冊封,又未稟告上官,如此便擅行太守之職,名不正而言不順……”
周瑜勸道:“兄長,此刻我等兵微將寡,四周強敵環繞,若在江東無一立足之地,兵敗身死只在呼吸之間,如今萬事只能從權了?!?
孫策低頭沉思片刻,想出一條折中的方案:次日他親自將印綬交還吳景,在請其繼續掛丹陽太守之名的同時求得了代理政事的權利,此后丹陽城只是在名義上屬于吳景規管,實際卻受孫策的節制——除了手握城中所有可用的兵力外,丹陽治下的所有倉庫、錢糧、戶邑也盡皆歸于孫策,數目頗為可觀。
孫策將手中可戰的八千人中騎術最出色的五百人選出,每人配給兩匹精壯的戰馬,組成了風火騎軍,由橋蕤統領。剩余的七千名士兵每千人為一隊,分別由程普、黃蓋、韓當、周瑜、甘寧、蔣欽、周泰七人統領,演習陣法,進行訓練。軍士之中身經百戰、頗具威望的老兵均被授以伍長、什長之職,有將才者則被舉薦為百夫長或小都統。
與此同時,孫策所說的動如雷霆也被付諸實現,馱馬拉回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其中便有名副其實的霹靂車。此車以一大木為底座,下安四輪,于底座之上安一木架,在木架上橫設一軸,軸中穿有堅韌且彈性好的長木桿,在木桿較長的一端以鐵鑄成一窠,另一端則結上幾十條甚至百多條繩索。作戰之時,眾軍士聽號令一起用力猛拉繩索,則可將窠中的石彈拋出。除了石塊,亦可以拋射火球等物,殺傷力之大,令人乍舌。
“此物不但是攻城的利器,更是攻心的利器。”眾將圍在霹靂車前贊嘆。
孫策不答,而是緊鎖著眉頭看著校場中訓練的新兵。程普等人的訓練方式無非是排隊列陣,刺殺草人,只屬于簡單的體能訓練,對于實戰的幫助非常有限——戰場上的敵人畢竟不是草人,不會站在那里任你宰割。
孫策對程普等人說出自己的憂慮,程普略顯無奈的道:“若是真刀真槍的訓練,難免會有損傷。主公所說的實戰經驗只能在戰場上獲取,不親身經歷沖殺,不濺上敵人的鮮血,永遠無法明白什么是戰爭?!?
“何不改用木刀,槍戈則摘去鋒簇,用氈片包裹住,束成骨朵,這樣既能實戰拼殺,又可不傷性命?!睂O策建議道。
見眾將齊聲叫好,孫策索性將后世的鍛體之術傾囊相授。命人在校場中鏟挖水坑泥塘,鋪設繩梯磚墻后,孫策親自下場來回奔跑、匍匐、爬高、跨溝,向眾將演練了一番。
對于軍陣之術,孫策并不擔心,也無需擔心。程普、黃蓋等人皆是久經戰陣的宿將,周瑜更是排兵布陣的不世奇才,這一切都讓他充滿了信心。至于如何借助訓練使士兵筋骨強健,這一套傳自后世的練兵之法足以傲視天下。
之后的數月,江東軍皆依此法進行訓練,果然士兵的實戰經驗、作戰技巧和團隊協作能力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然而此時的江東其他諸郡縣,還在滿足于亂世中難得的安寧,渾然不知這支駐扎于丹陽,被他們視若盜匪一樣的新軍,已經磨利了爪牙,正欲與他們一搏生死,以鮮血重新劃定統治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