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宛央一直耽在聆芳殿沒有出去,制衣局已經將大婚要用的禮服送來了,當日入城時所穿的喜服不過是上殿覲見用的,真正大婚的禮服比那件要莊重的多。喜服的樣式極為古樸,類似于深衣,正紅的衣料上用璀璨的金線在領口的袖口繡了繁復的花紋,寬邊的腰帶中央鑲著美玉。
除了發髻中央要簪金鳳外,單是大婚時要插戴在發間的飾物便放滿了妝臺,看著它們,宛央就開始恐懼大婚當日要受的折磨,要戴著如此沉重的東西煎熬一整天,想想都不寒而栗。
單是學習大婚那天的禮儀流程就要耗費許久的時間,皇后卻又打發了花曉來提醒她明日便是百花宴,要她一定要佩戴太子妃專用的玉燕釵出席。
那支玉燕釵確是件稀罕的飾品,據說已經在李家王朝流傳了十幾代了,是開國皇后曾經佩戴的,從那之后便一直專屬皇室聘定的太子妃所有。宛央自己也很喜歡那支釵,釵身由上好的白玉制成,由工匠精心雕琢成飛燕的形狀,燕首處鑲嵌了夜明珠為飾,確是件不可多得的上品。在永朝,這支玉燕釵便是太子妃的象征,一旦太子妃成為皇后便不得再佩戴,而是要收在匣中等待著下一任的太子妃。
宛央命微芷拿了些金銀賞賜給花曉,道:“有勞花姐姐了,回去稟告娘娘,宛央知道了。”
花曉見她出手大方,倒也不推辭,就收下了。臨走前又囑咐道:“公主殿下那日還是要好好準備一下,屆時京中的公子小姐都會去,娘娘有意要讓公主露露臉,公主莫要辜負娘娘的厚望啊。”
“多謝姐姐提醒,本公主知道了。”宛央答,花曉這才滿意的離去。
微芷已經打開了楠木香柜,“公主明日穿什么好呢,可惜那件留仙裙毀了,哪里再去找一件那樣美的衣裳呢。”
紅玉也上前幫忙尋找,制衣局因為忙著準備太子大婚時各宮所用的衣衫,是以并未替宛央準備太多的衣衫。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不日就要成為太子妃,自然再也用不到許多少女衣衫,故而要等到大婚后才會為她準備適合太子妃身份的衣物。
微芷她們已經挑出幾件衣裳放在榻上讓宛央挑選,清一色全是金線銀繡的華麗衣衫,宛央素來不喜金銀二色,總覺得過于傖俗。見她不喜歡,紅玉索性將柜中的十幾套衫裙都抱出來任她挑選。宛央本來挑選了一套絳色的繡衫羅裙,卻想到那日蕭源穿的長袍,便轉而選了一件碧色的翠紗露水百合裙。
那一日教習嬤嬤也沒有去繼續講解大婚事宜,一整天的時光便在挑選合適的衣衫和配飾中度過了。想到第二天又要與秣陵侯同處一地,宛央竟覺得有些膽怯,那個在皇后面前氣度端儀的男子,竟還有如此放肆邪獰的一面。在宛央十六年的人生中,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表里不一的人,或許表里不一并不適合形容他,波瀾詭譎才能更貼切的描述他性情的多變。總之,宛央本能的覺得那是一個危險的人,想要遠離一切有他在的場合。
此刻蕭府中也是一片忙亂,蕭今纓亦在為明日的百花宴準備衣衫飾物,她穿著一襲霞彩千色梅花嬌紗裙興致沖沖地跑到哥哥房里,問:“子恪哥哥,纓兒的這身新衣好看嗎?”
蕭源隨便看了兩眼,敷衍地說:“好看,今纓穿什么都好看。”
“那和長樂公主比呢?”蕭今纓追問道。
蕭源蹙眉,“為什么老是要與她比?”記憶中浮現出那紅衣少女明麗的容顏,兩次見到她她都是身著紅衣,那樣濃烈的色彩很少有人能夠駕馭,穿在她身上卻如此天衣無縫。
“誰讓她要嫁給璟哥哥,人家明明……”蕭今纓紅了眼眶。
“若是讓父親聽到了,你就不要想去參加百花宴了。”蕭源警告地說。
蕭今纓一跺腳,“你們都是這樣,人家明明與璟哥哥兩情相悅,皇上卻偏偏從宛國弄個公主來強塞給他,放眼帝都除了太子還有誰家公子能配的上平邑王蕭家的小姐!”
蕭源放緩了語氣,“今纓,你要聽話,太子并不是你的良配,哥哥知道這句話你聽過許多遍了,但是……你還太小,以后你就會明白了。”
她撅起嘴,“你和爹爹都是這樣子,總說些人家聽不懂的話,算了,”她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明天的百花宴上了,“來讓我給哥哥挑選一下明天穿的衣服吧,好不好?”
蕭源溫和的笑笑,隨她去了。一只鴿子撲棱著翅膀飛過來,停在窗臺上,蕭源走過去,從鴿子的腳爪上取下一張小紙條。看過紙條上的內容后,他唇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恰好蕭今纓拿著一件銀白色細花紋底錦服走過來,“哥哥,明天穿這一件怎樣?”
蕭源搖搖頭,“不好,纓兒幫哥哥選一件綠色的衣服吧。”
“綠色?”蕭今纓睜大了美眸,“哥哥向來都不喜歡綠色的衣服啊,你的衣柜里很少有綠色的……”
“找找看吧,總之綠的就可以了。”
蕭今纓埋頭在巨大的衣柜里翻找,悶悶地說:“哥哥,你還是快娶個嫂嫂回來吧,這樣你穿什么就不用我來操心了,自會有嫂嫂來做這些。”
蕭源啞然失笑,道:“纓兒心中中意哪家小姐啊,可以推薦給哥哥。”
蕭今纓轉身直視著他,“哥哥會娶妻嗎?從前父親給你提過很多次你都拒絕了,又怎會采納我的提議呢……而且,纓兒真是覺得帝都里真的是沒有能配的上哥哥的女子。”她一邊嘟囔著一邊繼續在衣柜中翻找合適的衣裳,終于拿出一件天青色長衫,興奮地說:“這件怎么樣,雖然不算很綠,但總算是有點接近了。”
蕭源笑了,“好,就這件吧。”說著,他順手將紙條揉成一團,丟到一堆廢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