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鐘衡都成了醫生，你倆倒也有緣。”李老師坐回陳怡笙身旁，沖她笑道：“不如我介紹你倆認識認識。”

陳怡笙頓時一愣，她不知自己是該告訴李老師她和鐘衡是認識的，并且她和鐘衡現在就在一家醫院工作，還是該裝作和鐘衡并不認識。猶豫間，卻是聽到了裴俊的聲音。

“陳怡笙，你也來了？”裴俊走近陳怡笙，神情有些詫異，卻又暗藏著不可名狀的情緒。

“好久不見。”陳怡笙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你和怡笙認識？”李芳有些好奇，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怡笙還有交情。她一向覺得怡笙這孩子兩耳不聞窗外事，定是不會認識除自己班以外的人。

“媽，恐怕您不知道吧，我和怡笙上得可是一所大學。”

李芳一愣，她倒真是不知道裴俊和怡笙上得是一所大學，當時學生畢業后各種工作讓她忙得不可開交，她也就忘了去問陳怡笙上哪所大學。她只知道怡笙告訴她她會填報醫學系，倒是真不記得陳怡笙報了哪所學校。

“我記得你和鐘衡是一所大學，這么說來，怡笙和鐘衡也是上的一所大學？”李芳頓時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奇妙，處處是巧合。

“何止如此。”裴俊揚眉望向陳怡笙，目光玩味，又略帶諷刺。

陳怡笙默然不語，看上去十分平靜，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是有多么的不安。裴俊的目光銳利如劍，幾乎要刺破她最后一點點殘存的偽裝。

“裴俊。”鐘衡走過來，看了一眼默然不語的陳怡笙，又望向裴俊：“你不要這樣。”

他的眼光沉靜如水，可是裴俊知道他這是在責怪他讓陳怡笙難堪。裴俊突然失笑，自己為了朋友出氣，可是人家非但毫不領情，反倒責怪自己多管閑事。

裴俊冷冷地望了陳怡笙一眼，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鐘衡，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我替你出氣，你反倒責怪我。”裴俊猛灌了一口啤酒，望向坐在自己身邊的鐘衡。

“沒什么好出氣的，我本就是被甩的那個。”鐘衡輕輕晃動著酒杯，神色莫明：“若是再讓朋友替我出氣，那我究竟是淪落到了什么地步？”

“可我就是氣不過，她陳怡笙什么都不知道，當年分了手之后，你去酒吧買醉病成那個樣子，她甚至沒有去看你……”

裴俊不忍再說，鐘衡的表情淡淡的，可是裴俊知道他此時必然是難過的。

當年二人分手，他親眼看著鐘衡終日痛苦落寞，甚至獨自到酒吧去買醉。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喝得醉醺醺的鐘衡從酒吧扛到宿舍，看著他醉得不成樣子，卻還在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陳怡笙的名字。他的好哥們兒鐘衡，那是個多么優秀又驕傲的人啊。竟然被一個陳怡笙折磨成那副狼狽的樣子！

“裴俊，她沒有錯。”鐘衡扯了個淡淡的笑，那笑意不達眼底，反而透著幾分涼薄：“她不過是不夠愛我罷了。”在她面前強撐著說她是愛自己的，不過是強裝鎮定。她的心，他又何曾猜得透？

身旁傳來陣陣喧鬧聲，餐桌間處處彌漫著酒氣，鐘衡突然感到十分的疲憊，他把酒杯放到一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

……

那是高三的上學期，鐘衡家在b市又購置了新宅院。因為新宅院距離市中心較近，而市中心只有一所高中，為了方便鐘衡上學，鐘衡的父親讓他轉學到了b市的市一高。

天上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葉子早已凋零的樹枝被點點白雪裝點得倒也漂亮，整個校園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鐘衡托著下巴，靜靜瞅著窗外。

“聽說了嗎？這次年級第一還是隔壁班的陳怡笙，她可真厲害。”一個女生激動道，眼神里滿是崇拜。

“人比人，氣死人。你看看陳怡笙，長得漂亮就算了，成績還這么好，還讓不讓我們這些普通學生活了。”一個微胖的女生嘟著嘴說。

“人家就是優秀啊，行了，別嫉妒了。”另一個女生捂著嘴揶揄道：“嫉妒使人丑陋。”

微胖的女生立刻瞪圓了眼，她撇撇嘴：“我才沒嫉妒呢，是羨慕，是羨慕好吧！”

“好好好，是羨慕。”

幾個女生頓時笑作一團，嘻笑聲響徹教室。

鐘衡直了直身子，拍了下身旁正在偷看武俠小說的裴俊的肩膀。

裴俊渾身一個機靈，還以為是老師進來了，頓時慌張地向教室門口望去，卻發現根本沒有老師進來，他惱憤地望向鐘衡：“拍我做什么？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是老師來了。”

裴俊喜歡看武俠小說，雖然不到上癮的地步，但是三兩天不看就覺得心頭癢。之前他已經被沒收了三本小說了，若是再被沒收一次，他的媽媽李芳老師定是要對他嚴加管教。要是被母親斷了零花錢，裴俊可就連買武俠小說的資金都沒了，他常常為此憂心不已。

“你知道陳怡笙嗎？”鐘衡沒有理會裴俊的憤然，倒是平靜地看向窗外。

“陳怡笙啊，我媽的得意門生啊。”裴俊頓了頓，說：“你剛剛轉學到這個學校，不知道她也正常。”他聳了聳肩，揚眉道：“放心吧，你遲早認識她，她在我們學校太有名了。”

“你問這個干什么？”裴俊好奇道。

“有些好奇罷了，聽旁邊那些女生都在討論她。”鐘衡斂住眉目，拿出下一節課需要用的書。

“嘖嘖嘖，怎么說呢。陳怡笙這個人吧，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裴俊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這話是什么意思？”鐘衡好奇道　。

“你也知道，咱們和她是鄰班。先不說她班里的男生，就是咱們班里，你都能找到不少對陳怡笙有意思的。”裴俊頓了頓，接著說：“可是，還真沒什么人敢去追她。”

“為什么？”

裴俊一愣，繼而攤了攤手道：“太優秀的女生總是讓人望而卻步的，有些是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有的是怕追不到失了面子。”

“真是的，我跟你說這些干嘛。”裴俊一拍腦袋，緊接著又翻開了自己的小說，趁著課間剩余的幾分鐘再看上幾章節。

那是鐘衡初次聽說陳怡笙這么個人，那時的他只是覺得這么個優秀的女生確實值得敬重，也就開始留意這么個人。偶爾他會在自己腦海里想象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生，然后又會為自己竟然會將一個素未謀面的女生放在心上感到好笑。

直到那天，裴俊又被李老師叫進辦公室批評教育，在母親面前一向沒有底氣的裴俊拉了鐘衡為自己壯膽，于是鐘衡就站在辦公室門口等他。

鐘衡站在門口，聽著辦公室傳來李老師訓斥裴俊的聲音。想到裴俊現在一定是一副滿臉頹喪卻又不敢言語的憋屈樣子，他覺得十分好笑。

等了許久，裴俊撇著嘴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他滿臉喪氣，一雙眼睛無神地望向鐘衡。

鐘衡卻是忍不住笑了：“你現在這副樣子，活像只斗敗了的公雞。”

裴俊像是被戳到了痛處，頓時大呼道：“少在這里說風涼話，讓你媽當你的老師看你還能不能這么自在！”

鐘衡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你……”裴俊瞪圓了眼。

“同學，可以讓一下嗎？”

清亮的女聲從身后傳來，鐘衡愣了一下，繼而轉身，抬眼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極具靈氣的眸子，那眸子微微閃動，似是含了一汪水。少女似乎跑得有些急，她抬起手輕輕撫了撫自己額頭冒出的細汗。意識到對方沒有回答她，她微微揚起頭，再次笑著問道：“同學，可以讓一下嗎？”

鐘衡頓時臉上一熱，他忙拉著裴俊向一旁退了兩步，面色微紅道：“抱歉。”

“沒事。”陳怡笙微笑著搖了搖頭，抱著作業進了辦公室。

“人都走了，還看呢。”裴俊在鐘衡眼前晃了晃手，戲笑道：“嘖嘖嘖，鐘大帥哥這是怎么了。”

鐘衡緩過神來，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不要胡說。”

裴俊笑得更夸張了，他一手圈住鐘衡的脖子，靠近道：“剛才那個就是陳怡笙，漂亮吧。我看你倆倒真是挺般配的。”

“不要亂說。”鐘衡神色有些不自在，扒開裴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向著教室走去。

身后傳來裴俊的陣陣調笑聲，不過鐘衡并未在意，他輕輕觸了下自己的脖頸，向來體寒的他此時的脖頸竟然微微發燙。他急忙收回了手，腦海里卻不停閃過陳怡笙那雙仿佛含了水般的極具靈氣的眼睛。他愣了愣，繼而勾起了個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