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華閻遠遠見著七星袍,心中興奮,雖見對方是個小孩,但眼下畢竟別無他法,絕不可錯失良機,當即腳步匆匆疾如風,跑向星罹一行人。
星罹步履歡快,哼著小曲,行于街道之上,當萬華閻兀地出現,站于他面前時,他不由一愣,眼神疑惑地注視著這名陌生青年。
萬華閻見三人之中唯有星罹身著七星袍,而那金燦燦的星字更是毫無疑問彰顯了對方的身份,當下抱拳一禮,語氣恭敬道:“閣下請留步,在下有事想要請教一番。”
星罹乍聽他所說之話,頓生莫名其妙之感。
“你,你好,有什么事嗎?”星罹還是頭回遇上這等事,一時間不知所措。
萬華閻見星罹回應,面露微笑,立馬說道:“某姓萬,名華閻,乃是名游歷各國、仗劍天涯的劍客,聽聞星家之人劍術造詣高深,心生向往,故而特來請教。可說來慚愧,萬某曾擅闖星辰林,結果自是無功而返。現已在竹城呆了近三個月,不知閣下可否為萬某引薦,好讓萬某了卻這樁心愿?”
“萬,華,閻,萬華閻……”于瓔璐立于星罹身后,嘴里反復念叨著這名字,眉頭緊鎖,苦苦思索,倏地雙眸發亮,望向萬華閻,喜道:“啊,對了,我聽過你的名字。”
星罹轉頭看向于瓔璐,問道:“瓔璐姐姐你知道?”
于瓔璐點點頭,道:“應該沒記錯。記得有次隨同少爺進城玩,后來少爺玩累了,就在城里一茶樓歇腳,就是那時候聽人說起過的。”
星罹“啊”了一聲,撓了撓頭,疑道:“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敢問萬少俠,是否乃楚國人士?”于瓔璐將目光投向萬華閻。
萬華閻微微頷首,道:“正是。”
“如此,那便對了。我聽聞楚皇曾邀你擔任國尉一職,但你卻拒絕了?”
萬華閻嘴角含笑,道:“我生來不愿被束縛,喜歡自在,這是理所當然的。”
星罹聽著對話,卻在一邊苦惱,思忖著國尉是究竟個什么玩意。
這時,久久未言的星柔忽而說道:“閣下請教劍術之事恐怕有些難辦。”
萬華閻聞聽話語,方才注意到星柔,而這驚鴻一瞥,竟是令他不禁著迷,霎時失神。
她不過豆蔻年華,卻是清麗脫俗,容色過人,美目流盼間,桃腮隱帶笑,惹得群芳皆失色。
“……少俠,萬少俠。”耳邊隱隱響起話語聲,萬華閻驀地回神,才發現對方三人正盯著自己。
“抱歉抱歉,剛才突然想起一事,有些出神。”萬華閻自覺失態,倍感尷尬,同時又對那不可逼視的絕麗身姿心生遐想。
除此以外,萬華閻亦是疑惑這名少女的身份。
顯然,從衣著打扮,言語談吐中,萬華閻可以輕易知曉于瓔璐乃侍女的身份。然而此名少女,跟隨于星家宗門族人身畔,出塵如仙,氣質高貴,該是何許人士呢?
萬華閻看看星罹,不覺憶起當初自己受楚皇所邀,呆于皇宮中的所見所聞,心中不禁冒出個想法,難不成他小小年紀,已是熟稔于男歡女愛之事?可是,是不是太小了點……或者這些事情,本就已經超出自己的想象。
正當萬華閻胡思亂想之際,星罹天真無邪的聲音讓他的幻想徹底破碎。
“姐姐,我們為什么不能幫人家忙呢?”星罹不解地問道,可才一眨眼的功夫,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閉口不言。
萬華閻本欲詢問星柔為何未穿七星袍,但眼下已無此閑情,忙拋開臆想,連連懇求。
“唉,萬少俠,不是我們不愿幫你,而是因為族中有規定,外人不被允許進入星府。”星柔面露為難,“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那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族中的劍術高手入城與你相見。可是,這辦法的希望十分渺茫。”
“不不不,只要有希望,我就愿意等。”萬華閻忙道。
“少俠,你何苦呢?”
星柔又是勸說一番,可萬華閻并不放棄,依舊堅持。
萬般無奈之下,星柔只得說道:“那如此好了,你愿不愿意等一年?”
“別說一年,就是十年也沒問題。”
“一年就是一年,倘若一年之內毫無音信,那再等個十年也是徒勞。我會去試試,看能不能替你請出一位族中的劍術高手,至于成功與否,你聽天由命吧。一年之內,如無人肯入城,你便放棄自行離開吧。”
萬華閻看著星柔,一陣思索,最終還是低嘆一聲,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我答應你。”
※※※
之后,萬華閻將自己暫居的客棧地址說與眾人,便抱拳一禮,自行離去。
待其不見蹤影,星罹開口問道:“瓔璐姐姐,國尉是個什么職位?”
“國尉嗎?好像是統領一州兵士的武官吧?詳細的我也不清楚。”
于瓔璐答完星罹的問題,目光轉向星柔,猶豫再三,還是說道:“其實,小姐本不該答應那人。”
“咦,為什么?”星罹一奇。
“有些話我剛才不好說出口。雖說那人年輕有為,才能毋庸置疑,可我也聽說,那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曾屢次因一言不合同他人大打出手。楚皇邀他入仕只因看中他的武學實力,至于品德,似乎并不怎么好。”
“若真如你所說,就是我過于輕率了,此事我并不知曉。但也無妨,我只是答應了他,未必就必須辦到,就當沒遇到過他吧。”
星罹對萬華閻品性如何是好是壞倒是不感興趣,反而問道:“他和別人打架,贏的多還是輸的多啊?”
星柔“噗哧”一笑,道“要是輸的多,楚皇會找他么?”。
“不過,他也曾有幾次被人揍的很慘的經歷。我記得有次,好像是被一個叫做韓什么,好像是韓莫的人打得跪地求饒。”于瓔璐接口。
“那個韓莫一定很厲害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能把萬少俠打成熊樣,肯定不是省油的燈。另外,傳聞那次事情后,他的放肆行為便有所收斂。只是估計本性難移,現在雖不會為些雞毛蒜皮的事找茬,但一些仇,還是會記在心里,有的人曾在某些事情上得罪過他,當面無事,過上幾個月后倒是會被萬少俠找上門報復一番。”
“這就叫恩怨分明嗎?”星罹問道。
“好像,可以這么說吧?”于瓔璐歪著頭想了想,卻又覺得哪里不對。
那邊星罹與于瓔璐邊走邊談,無比熱鬧,星柔一人默默跟在邊上,低低自語:“‘疾影’韓莫,你倒是會做好事。”
※※※
于城中游玩一番后,暮色已至,星罹三人行至竹城外、碧月湖畔。
池魚歸淵,炊煙喚子,大地沐浴于彩霞余暉中。夕陽灑照,染得碧月湖波光粼粼。
三人臥躺在松軟的湖畔草地上,閑適慵懶地仰望著深紅似火的天空,賞著云霞瑰麗,悠悠飄動,體會那嫣紅如血的時刻。
“唔,好舒服。”星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要是不用練那麻煩的武功就好啦。”
“不吃點苦頭,哪能有所成就,你以為星家是憑什么成為四大家族之一的?”
淡淡紅光,映在星柔雙頰之上,嬌艷欲滴。
星罹嘴里咕噥道:“我只不過抱怨下嘛。”
湖中水浪輕動,時光靜靜流淌。
“星罹,你曾想過將來嗎?”不知為何,星柔驀地說道。
“將來?”星罹眉頭微攏,伸出一根指頭敲了敲嘴唇,“將來啊,好像沒有想過。姐姐你呢?”
星柔淺淺一笑,視線投向遙遠的天際,也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她輕輕道:“我?平平靜靜就好……拋開世間紛紛擾擾,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星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于瓔璐。
于瓔璐目光垂落,許久方才抬起。
“……少爺,你或許不知道,星家的從人皆是自小便被遺棄街頭的孤兒。”她說到這,頓了頓,不經意間往星柔的方向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我們這些人,要是沒有星家相助,大概早就餓死街頭。可以說,沒有星家,也就沒有我,現在如此,將來亦如此。所以,少爺,如果可能,服侍你一生,就是我的將來。”
于瓔璐說的真摯,惹得星罹竟是有些害羞。
“瓔璐姐姐,你說的,說的好煽情啊!”
“少爺你既然都這么問了,我也不得不說呀。”
涼風拂,綠草搖,青絲舞,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夕陽之下,三人歡暢而談。
“瓔璐姐姐,我們不如在此切磋一番。”星罹一時興起,說道。
于瓔璐目露駭然,急道:“少爺,你又要亂來了。上次比試的后果你忘了?”
星罹狡黠笑道:“沒忘沒忘。我們只是小小地交流一下,讓我增添些經驗罷了。”
于瓔璐堅定地搖首,道:“不行,這次我絕對不答應。”
“哎呀,瓔璐姐姐,這次咱們赤手空拳,我保證不亂來。上次那招我鐵定不用了,因為那痛苦我現在也是記憶猶新啊。”
“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答應的。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說著,于瓔璐站起身,揮手拍打衣衫,清理雜草碎屑。
“啊,別別,我說真的,真不亂來,真不亂來。”
……
最終,在星罹的軟磨硬泡之下,于瓔璐還是被迫答應。
結果,星罹慘敗。
※※※
夜至,風寒,星耀。
星罹獨自在屋前小院舞棍,心中卻在想著該不該試試自己的獨創招式。如今,他已臨近“身知”中期,自忖用“罹罹無敵一擊”應已無大礙。
毋庸置疑,星罹已把星炎告誡他的話全拋在了腦后。
“我來試一下好了,不盡全力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當初身處‘形氣’之境時我小用一下都無事,現在應該能控制的更好。”
說到做到,星罹當即嘗試,對著空氣使出罹罹無敵一擊。
“呼,沒事,好樣的。接下來加大點力度,來看看我能掌控到什么地步。”
孰料,當星罹第二次嘗試時,真氣不小心走岔,汩汩奔騰的真氣四處亂竄,木棍不堪重負碎裂如屑。所幸他趕忙凝定心神,抱元守一,令真氣恢復流轉,自身所受傷害并不大。
“嘁,差點……我還是不來了,真危險。”
星罹看著碎成一地的木棍殘骸,不由哆嗦了一下。
“唔,棍子壞了,瓔璐姐姐又已回房,看來我得自己去兵器庫拿木棍了。”
夜如凝墨,樹影綽綽,星罹那瘦小的身影穿梭在宅邸中蜿蜒曲折的走廊上。
武器庫位于宅邸東南一隅,距離星罹房間并不遠,須臾功夫,便已到達。
費力推開厚重的鐵門后,一股金屬味迎面撲來。屋內漆黑一片,星罹手執蠟燭入庫,摸索墻壁,不一會便找到了要找的東西——嵌于墻內的蠟燭。
點燃所有蠟燭后,搖曳的火光照亮了屋內,星罹吹滅手中蠟燭并收好,掃視著屋內的一切。
各種兵器分門別類擺放整齊,寒光熠熠,肅穆森冷,其中以劍居多,但行家一看便知,這些武器皆是凡品,并不珍貴,這也是為何武器庫無人看管的原因。事實上,這里的武器大多本就是供年輕一輩習武所用。
星罹打量著一種種武器,而后朝著自己所需的木棍擺放處走去。
不料,星罹卻是給地上一把橫放的巨斧絆倒。只聽“哎呦”一聲,星罹恍如推金山,搗玉柱般,徑直向前撲去,右手掌心更是不小心被一把利劍劃破。
“咚”一聲脆響,星罹躺倒在地。
“疼疼疼,疼死我了。”星罹自覺倒霉,當即左手用力,撐起身體,卻覺手按之處發出異響,好奇心頓生。
起身慢慢揉著吃疼的部位,星罹憤懣不平,喃喃道:“太倒霉了吧,我只是個來拿棍子的。”
爾后,星罹蹲下身子,摸索著剛才觸手之處。片刻,他便發現了那塊與眾不同的地磚,敲打此磚發出的聲響與其他地磚有著明顯的不同。
于是,星罹又試著用手按了按,但是毫無反應。他并不氣餒,接著再次一試。
星罹緩緩深吸一口氣,猛地用盡渾身力氣,小臉鼓脹得通紅,使勁一按,竟真給按了下去。
突覺右手一痛,星罹低頭定睛一瞧,卻是右手手掌傷口開裂,殷紅鮮血汩汩流出。
“啊啊啊,流血了。”星罹嚇得一慌,忙往身上一捂。
耳邊忽而傳出刺耳的摩擦聲,星罹抬頭一看,發現庫房右前方,一道石門赫然開啟。
門內幽深,令人悚然。
當下,星罹驚得把手傷忘了個一干二凈,怔然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