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帝都夜市在這中元節中顯得繁華異常，大街上車水馬龍，售賣著節日物品和懸掛著彩燈的小販比比皆是。

唐小蠻穿著印花白裙拉著一身青灰色布衣的莫悠然的手穿梭在光影交錯的街上，猶如花叢中飛舞的彩蝶。

唐小蠻看中了一盞蓮花燈，只是這小販卻說不賣只送，猜中燈謎便可自行取燈，三銅子猜一次。雙眼一轉，略帶刁難的向著莫悠然問道：“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層浪，入竹萬竿斜。莫悠然，你說這是什么？”

莫悠然這一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熱鬧的場景，一時間也有些興奮，連故作思考都沒有，便脫口而出道：“風！”

小販略一吃驚，而后滿臉笑意的取下了唐小蠻所看中的蓮花燈，雙手遞上。輕笑道：“小娃娃好生厲害。這燈是你的了。”他可不會認為小娃娃以前看到過這燈謎，因為這個燈謎，是他近日才想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剛一掛出就被猜了出來。

唐小蠻嘻嘻一笑，伸手就要去拿，卻被莫悠然閃身躲開。“嘿，猜燈謎的錢是我出的，所以燈也是我的。要想拿燈，拿錢來買！”

“財迷！我替你交了學費，這個月都要餓肚子了！”唐小蠻有些生氣的走在前面，待莫悠然嬉皮笑臉的討饒陪罪，又送上蓮花燈，這才喜笑顏開。

“你看，前面好多人啊？是有藝人在表演嗎？”唐小蠻指著前方一處人群匯聚的地方好奇道。

莫悠然一樂，難不成像中國古代一樣，這里也有江湖賣藝人？

“瞧一瞧！看一看！這可是天下獨此一家的冰點店！要賣從速，過時不候啊！”

莫悠然眉頭一挑，天下獨此一家？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自己前世的冰棒批發商、制造商們要是聽到這般說辭，怕是要樂的大牙都掉下來！

“冰點店？大夏天的哪里來的冰點啊？”唐小蠻好奇的拉著滿臉不屑的莫悠然擠了進去，身體瘦弱的莫悠然被擠的齜牙咧嘴，連句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

小小的露天店鋪，不大的三、四張小桌上坐滿了吃著冰渣子的少男、少女，偶爾還有會有著幾個大叔大媽來嘗嘗鮮。唐小蠻兩眼泛光的想要來上一份，莫悠然卻是興趣缺缺，吃慣了前世各種冰點的他對這種完全就是碎冰渣的東西完全沒有食欲。倒是那擺攤大叔身后的小蘿莉引起了他的注意。

“十銅子一杯！不二價！”那中年大叔一臉胡碴，怎么看都是像土匪多過像商人。莫悠然望著那有著冰藍色長發和精致五官但卻膚色蒼白的小蘿莉很惡意的想，這對怪異的組合會不會是父女。

“便宜點嘛大叔！”唐小蠻糾結的望著自己的小錢袋，惡狠狠的瞪了眼滿正瞅著人家小蘿莉的莫悠然，都怪自己一沖動就替這小混蛋負了學費，現在連吃個冰點都要討價還價！

“不二價！十銅子一杯，只此一家。大夏天的能吃上冰點，只是十銅子，不貴的，別再還了！要是不買就請到邊上去，后面的顧客還排隊等著呢。”中年大叔一臉匪相，拉著旁邊的小蘿莉嚷嚷道：“再冰些！剛冰的馬上賣完了！”

莫悠然眉頭一挑，因為一直看著這小蘿莉，有趣的發現那中年大叔拉這小蘿莉時，這小蘿莉下意識的躲了一下下，這點讓莫悠然有些疑惑。

夏雨聽著耳邊的喧鬧心中滿是恐懼，一雙湛藍色的眸子直直的盯著面前的水盆，雙手輕撫在上將那盆水變成了冒著寒氣的堅冰。忽的一雙大手將盆端走，不耐煩的聲音從耳朵傳來：“別磨蹭，把缸里的水全冰了！我救你出來，你就得給我干活！老老實實的我就給你口飯吃，若是想跑，我就打斷你的腿然后賣到妓院！”

因為身為幻族，莫悠然聽力極好，那中年大叔伏在小蘿莉耳邊，使兩人看起來仿若一對和睦的父女，但那些話卻一字不落的進了他的耳朵。不懷好意的齜了齜牙，莫悠然將那中年大叔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復述給了沒舍得吃冰點而被扒到一邊的唐小蠻。

“什么！”剛驚呼出聲，唐小蠻就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再看那中年大叔和藍發蘿莉時眼神中便帶上了一絲異樣。

“你想怎么樣？救她？”唐小蠻半歪著腦袋眼神有些怪異的打量著這個在她看來有些奇怪的孩子。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或者，他真的像他所說的已經十五歲了？

“嘿……當然要救，但不是現在。難道你打算在這個熱鬧的集市上來一場搶劫游戲嗎？”莫悠然拉著唐小蠻走向人流稀少的小巷，滿臉的微笑但眼中卻帶著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冷意。

唐小蠻皺了皺眉道：“這種事情交給帝都護衛隊就好，如果你之前聽到的情況屬實，那么這女孩自然會被救出來的。你的傷還沒好，別整天想著打斗。這種事還是讓他們來解決吧。”

平日里還算聽話的莫悠然出忽意料拒絕了這個提意冷笑道：“帝都護衛隊？找他們把這女孩救出來，然后送到孤兒院去嗎？那還不如直接把她送到妓院！”

怪不得莫悠然這樣偏執，他從光武關前往帝都的途中曾遇到過一所孤兒院，那孤兒院中的孩子個個是被餓的面黃餓瘦，平日里還要被當做牲畜一樣的使喚虐待，說是孤兒院不如說是免費勞力收容所！

只是莫悠然當時咬牙切齒卻愣是沒有出手相幫，因為他可憐的一階六段的斗氣修為不允許他這么做，但也正因如此，滿懷愧疚的他絕不會眼睜睜的把另一名孩童送進那萬惡的“免費勞力收容所”中！

唐小蠻望著這個情緒有些激動的孩子勉強猜測出他的想法，不由的輕聲解釋道：“帝都的孤兒院是皇家資助，環境待遇都很不錯，而且可以受到很好的教育……”

“只是以后要為皇家服務，怕是一輩子都得不到自由，一輩子都要印上名為‘皇家’的印記，而且……”莫悠然撇嘴打斷了唐小蠻的解釋，一臉的偏執與不屑。

“莫悠然，你今天是怎么了？你是對孤兒院還是對帝都的皇族不滿？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所說的這些話是有可能被殺頭的！”唐小蠻有些神經質般的捂住了莫悠然嘴巴，將他半拖半拉的帶到巷子更深處完全無人的地方。

莫悠然在昏暗的巷子深處忽然安靜下來，自己那憤世嫉俗的懦弱思想似乎又有冒頭的跡象，似乎在與合猿的那場戰斗氣，心理和思維水平都恢復到了十五歲時的水準，只是不時還會帶些粗口，這毛病應該在母親的監督下，早就改掉了才是。

“對不起，我情緒有些激動了。只是唐小蠻，我希望你知道，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那孤兒院是不會白養這些孩子的，他們日后的生活并不會比被賣到妓院，或是像在那中年漢子手下當勞力要好多少。那個孩子，我不會讓她被帶到孤兒院，或者繼續在那中年漢子手下當勞力。今晚我就會把她給救出來。還希望你別阻止我的好。”

因為想到那離去的母親而有些情緒低落的莫悠然轉身離去，對那巷子外的喧鬧繁華再無了半點興趣。

唐小蠻帶著不明所以的驚詫望著這個離去的瘦小背影，腦中有些混亂，在此之前她從未對皇家或者孤兒院什么的進行深入的了解，莫悠然的那一番話卻忽然擊碎了她心中那并不復雜的簡單世界，

雖然極力否認，但身為院長孫女的她也不時有聽說曾在孤兒院的誰誰誰在國外當了間諜，又是孤兒院的誰誰誰在某場宴席中被某位大臣包養當了情婦。現在聯想起來，大多都是國家指派而去的吧。思維并不復雜但卻絕不愚笨的唐小蠻在鉆了莫悠然話語中的牛角尖后忽然感到有些寒冷。

莫悠然悄悄的回到依然被人群包圍的冰點店攤位，卻發現里面的那中年漢子正揚起手臂，狠狠的甩了那小蘿莉一巴掌！頓時怒從心起，再顧不得場中人多，厲聲吼道：“住手！”

只是這喊聲卻不止是他一人，扭頭一看，那唐小蠻正歪著腦袋沖自己微笑，身旁站著的是那黑著張臉的雷鳴。

漢子被雷鳴的大嗓門震的耳鳴不已一時間竟是呆在原地，幾秒后才反應過來，兇神惡煞的向著眾人嚷嚷道：“怎么，老子打女兒還不是天經地義，關你們屁事！不買的別占著茅坑不拉屎，該滾哪滾哪去！”

雷鳴臉色鐵青的看著那中年漢子，卻并沒開口。莫悠然靠近了唐小蠻想問些什么，卻聽那唐小蠻先行開口道：“你是錯的，天下還是有白吃的午餐的，比如說，你來救這小家伙，不就是讓她吃了頓白吃的午餐。”

莫悠然翻了翻白眼，不想跟這個自己陷在牛角尖里的家伙多計較。

“少廢屁，那女孩根本就不是你女兒，讓大家看看，他那一臉土匪樣，能生出這樣如花似玉的閨女嗎？”莫悠然見雷鳴不出口，忍不住出面喊道。

中年漢子一聽這話，滿臉的胡茬都立了起來，當真如再世張飛，只是這品性可和張大將軍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個小兔崽子是哪里冒出的野種！老子閨女長啥樣還要你來評論不成！”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卻激起了莫悠然心頭的逆鱗，當下便想沖上前去，給這滿嘴噴糞的混蛋一記包著斗氣的拳頭。但那身子還沒沖出半步，卻被唐小蠻找來做幫手的雷鳴給壓了下來。

“帝都里禁止打斗，若是出了事會很麻煩……”

“松開！”平日里嬉皮笑臉沒個正型的莫悠然回頭說道，聲音淡漠涼薄，一雙黃金色的眸子四周卻布滿了血絲，看的身為中年人上過幾次戰場，也死里逃生過幾回的雷鳴心頭微微一顫。

“我的命是我的，用不著你來管！雖然我只有個酒鬼父親，母親也從未見過，但這不代表著別人能喊我野種！”這話說的半真半假，只是野種這個詞卻的確是莫悠然兩世為人的第一逆鱗。

雷鳴那雙大手死死的箍住了莫悠然的胳膊，卻冷不防被這孩子反身踢中麻筋，但這次，雷鳴卻并未撒手，依然箍住莫悠然的胳膊紋絲不動。

唐小蠻心臟跳的飛快，剛才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她也看的清清楚楚，她完全相信，如果松開他，面前這個滿臉匪相但卻沒有一點斗氣修為的中年漢子，十成十的要被莫悠然取了性命。

“不值……”雷鳴終于吐出了一句話來。“你從光武關一路獨行到這來，若是為了殺這么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而喪了命，你這叫我這個被你打劫過的五階六段的大修行人臉面何存？”雷鳴頭痛的看著這個明顯失卻了理智的半大孩子，死一、兩條性命他真不放在眼里，但他也的確舍不得失去這么一棵，也許未來會大放異彩的好苗子，無論如何，不到十歲就修行到一階六段，這已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了。

莫悠然默然，唐小蠻目瞪口呆。原來當初自己這姐夫被劫，當真是確有其事，并且原兇就在自己身邊，只是并不是什么六階以上的大高手也沒長著三頭六臂，相反的，實力不過一階六段，身體瘦弱，年紀看起來連十歲都沒有。

“這事我來解決。那孩子你帶走，但這個人不能殺……”雷鳴沉思了片刻，對著已經安靜下來的莫悠然這么說道。

“那我能抽他一巴掌嗎？”莫悠然嘴角揚起一抹邪笑。

“行，只要沒死沒殘。”雷鳴嘆了口氣，松開了那雙死箍住莫悠然胳膊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