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答應我平安回來。我會在這里,一直一直等著你。”蕾娜緊貼著斯巴達的胸膛,那里很快出現了一灘淚漬,濕潤的感覺直達斯巴達心底。
“我會回來的,一個武士永遠不會違背他的諾言。不要哭,蕾娜,真正的武士是不可以流淚的,不然會被取消武士的稱號。”看到蕾娜流淚的面龐,斯巴達手忙腳亂,他想來想去只好拿武士的資格來安慰蕾娜,但當他說出口,他覺得自己的安慰好蠢。
屋外的號角又一次吹響,斯巴達的雙臂頓時泄去了所有的力氣,他露出了大大的微笑,拍了拍那個淡金色的腦袋,大踏步走出了房門,給蕾娜留下了一個高大的背影。
陽光將斯巴達的背影拉長,那一刻思念瞬間充滿了蕾娜的心房。
然而從喀爾小鎮里走出的士兵,算上斯巴達也僅僅是兩手之數。喀爾小鎮的人看來已經完全拋棄了拉闊爾的精神。這群喀爾小鎮的人投奔到拉闊爾大軍的時候,他們完全被面前這支千人的隊伍震驚了。這支經受熱血和正義洗禮的人們同喀爾小鎮死氣沉沉的風格完全不同,他們驕傲的揮舞著自己的長矛,用力碰擊著盾牌,在陽光下向彼此炫耀著臂膀上的肌肉。一聲號角吹響,這群人便義無反顧的踏上征途。
拉闊爾的英雄出征了,向著一個被戰亂包圍的國度進發。這群年輕人中很多人甚至沒有聽說過大夏這個國度,但正是如此才能體現出拉闊爾的偉大,這個世界哪里需要正義,哪里就會出現拉闊爾族人的身影。他們的神要求他們參與戰爭去拯救世人,那他們就這樣做了。
(二)
戰亡名單傳來的那天,天空中艷陽高懸。那正是他離開家鄉的第五年,也是蕾娜等待的第五十八個月。
彼時的蕾娜一身素裝,她雙手合十,正在虔誠的向主神禱念。她不求主神保佑斯巴達戰功卓越,只求恩賜他安然無恙,平安的卸甲歸田。
但噩耗還是傳來了,傳令兵不知疲倦的奔跑了兩個月,他從前線帶來了第一手的信息——大夏帝國在拉闊爾人的幫助下成功抵御了外來侵略。隨著捷報歸來的還有戰亡名單,它被粘貼到了鐵匠鋪門口,上面還洇著鮮血。
蕾娜一直相信斯巴達的誓言——這個無畏的武士曾經說過他會平安回來。但是蕾娜還是懷著忐忑的心理瞟了一眼戰亡名單。在“S”開頭的名字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斯巴達。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大多數是圍著頭巾,挎著菜籃的主婦。看過名單,有的人會長舒一口氣,她們得到了家人安然于世的消息;有的人會冷言冷語——“那個挨千刀的可終于被惡魔殺死了,那人以前傷過我的兒子。”但事實上她家的男人沒一個拿出踏上戰場的勇氣。
奇怪的是,在這份名單面前沒有人流下一滴眼淚,即使是那些親人赫然在列的婦女們,她們只是正了正頭巾,選擇了快步離開。對于她們而言,那些死者已經離開了五年,所謂的“丈夫”、“兒子”只是一個空洞的概念,沒什么意義了。
只有蕾娜,她背對著鐵匠鋪,眼光里噙著眼淚,但她始終沒讓淚水順勢流下,她還記得那個大男孩說他不喜歡哭,因為武士要是流了眼淚是會被取消武士資格的。
蕾娜仰著自己的臉,溫熱的陽光在眼底的淚珠間折射,最終變成一面又一面彩色薄膜,散落在了蕾娜瞳孔上面。
“姐姐不哭。”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拽著蕾娜的裙角,在斯巴達走后,小孩成了蕾娜唯一的依靠,他也和蕾娜一樣,是一個流浪到這里的小孩子,但小男孩比蕾娜幸運,因為他遇見了蕾娜。
生活還要繼續,關門三天,蕾娜的面包店重新開門營業。在她的臉上不見了淚痕,多出了自然的笑容。這家小店有她和斯巴達共同的記憶,而且她相信斯巴達不會違背誓言,守著店鋪,等著那個大男孩踏上歸途。
然而從那天開始,梯田里的小麥開始承受陽光的暴曬。之前被流放的第一代人來到喀爾小鎮這里,他們就絕望的發現這里的環境太過貧瘠,土壤吞噬了種子卻結不出果實,因此他們只能去山坡邊開墾土地,最后形成了一片片旺盛的梯田。然而這唯一的糧食產地經受了陽光七日的暴曬,所有的秧苗都枯死暗黃,帶給人們深深的絕望。
禱告無效,人們小聲地咒罵起了主神,祭司準備聆聽神的旨意,可他缺少祭品,一個貌美的少女來當做祭品。
“來抽簽吧。”召集了鎮上所有的少女,祭司站在鎮子中心的高臺上大聲說道。
可誰愿意去呢?所有人定在原地,她們之中又有誰愿意奉獻自己去保全他人呢?面前這些人,他們的祖先原本就是一些拋棄了拉闊爾信念的人。蕾娜的嘴唇動了動,她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一旁的小男孩死命的拉住了她。
“被選中的人會成為神使,伺立在神的左右,這是你們的光榮,被選中之人的故事會被永遠傳頌。”祭司捏著他手中的太陽徽章充滿激情的說道。可是臺下的觀眾依舊無動于衷,沉默中一個婦女走了過去,她向著祭司手中的瓦罐伸出了手。
人們對她的舉動沒有好感,誰都清楚這是一場按照劇本進行的戲劇,這個平日里自傲狂放,目中無人又粗魯的姑娘,是絕不可能成為祭品的人選。理由很簡單,她是祭司的獨生女,安娜。
“選這個。勇敢的姑娘。”祭司沖著女孩眨眨眼,俯下身子將滿是紙團的瓦罐遞了過去,他向左努了努嘴,那里剛好空出一個紙團來。女孩拿著紙團心滿意足的走了。
但是接下來,沒有第二個人肯上前抽簽,等了許久,圍觀的群眾依舊沒有任何舉動,看了看周圍的人群,蕾娜第二個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