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蘇城已是第二天下午四點多。剛巧趕上周末，蘇小月拖著自己的皮箱去了一趟老家。

父母都在鄉下，距離城市也不是很遠，一個多小時的汽車就到了。趕到家里時，天已漸漸暗了下來。

蘇爸出來倒水，見到蘇小月凍紅的臉，趕緊放下桶，將小月的皮箱接了過去。嘴里嘮叨著，“回來怎么也不提前打個電話，這么冷的天，你穿這么少是顯風度么？”

“爸，我不冷。我身體好著呢！您摸摸，我手還出汗呢！”蘇小月聽到她爸訓斥，連忙將手套給摘了下來，伸出手去握她爸的手。

“咦，爸，您的手怎么這么冰冷？家里沒烤火嗎？”蘇小月有些狐疑地看著她爸的眼睛。

蘇爸像是沒聽到蘇小月的話，拉著她的皮箱就往屋里走去，蘇小月連忙也跟著走了進去。

只見一個頭發略發白的婦女正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厚厚的毯子，正低著頭在織毛衣。見到聲響，抬頭看到蘇小月，臉上一驚，“小月，你怎么回來了？”

蘇小月看著一屋子的冷清，那突然而來的冷意讓她身體不自覺地有些顫抖，她緊盯著那張大紅的絨毯，眼里有片刻的受傷。

“這么冷的天，你們在家不烤火，省著這點電做什么？凍壞了身體可怎么辦？”她死死地咬著嘴唇，硬生生地將眼淚逼回。

她沖過去，將電暖爐插上電，片刻，屋里就有了一絲溫度。

“如果我今天不回來，我竟然不知道你們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你們有想過我的感受嗎？”蘇小月氣急敗壞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心里是又愧疚又心酸。

江南的冬天不比北方，陰雨連綿又沒有暖氣，如果不用上電爐子，這種濕冷根本沒法忍受。

這么多個日日夜夜，他們又是怎樣過來的？僅靠著一人一床毯子驅寒么？

“小月，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們。但是，你放心，我們又不是孩子，自有分寸。”蘇媽見蘇小月動怒，連聲安慰。

“自有分寸？媽，您的腿一到冬天就風濕發作，痛得都要走不動路了，您還好意思說自有分寸。你們這樣子，我怎么放心在外工作？”蘇小月眼圈發紅。見他們低頭不作聲，她轉身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收拾得很干凈。不管她多久一趟回來，她的房間永遠沒有一絲灰塵。

蘇小月坐在書桌前，上面滿滿地全是書。她明知道家里條件不好，比不過人家，但只要她想，從小到大，只要是她喜歡的，不管是舊書還是新書，父母都會想辦法盡量滿足她。

然而，她給他們的回報是什么？除了微薄的工資還有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需要什么。不管她買什么禮物給他們，他們都不高興，也從不向她提任何的要求。

對她過分的客氣，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這種念頭從腦海里一生起，蘇小月不禁苦笑，搖了搖頭，把心里的不快丟到腦后。

她翻出自己的相冊，一張張細看著。每次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她都喜歡看自己以前的相片。未參加工作前，她很喜歡拍照，照完后又拿到照相館一張張洗出來，還特意買了本精本相冊裝起來。

蘇小月一張張翻著，像是知道哪一頁有哪些照片，心情也隨著愉悅起來。她喜歡按照從大到小的順序，看著自己越來越年輕的樣子，感受著自己的變化，會讓她覺得生活是美好的。

最后一頁了，蘇小月記得沒有多余的相片，一直空著放在那。她隨手翻了過去，準備合起來。

一抬眼，余光處，感覺有張白色影子一掠而過。

她倒回來，眼前赫然出現一個小女孩的照片。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像個驕傲的小公主，站在綠油油地草地上，擺著V的勝利姿勢，一臉的得意。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她不禁怔怔有些出神。什么時候這里多出了一張照片，而這張照片明明就是自己，為什么她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張相片，是誰把它給藏了起來，現在又放進她的相冊里？

“小月，吃飯了。”蘇爸在門口敲門。

蘇小月猛然收神。她再一次看了一眼這張照片，確定是自己沒錯。她把這張照片拿出來，手一動，后面竟然還有字！

蘇小月大吃一驚，上面龍飛鳳舞寫著“拍攝于T市龍景花園。”這不就是自己昨天出差的城市嗎？什么時候父母帶她去那么遠的地方旅游了？

“小月，在里面磨蹭什么，飯菜都要涼了。”蘇媽的聲音緊跟著傳到她的耳膜里。

蘇小月趕緊將相片放回原處，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見到桌上幾樣熟悉的菜，都是她最愛吃的，蘇小月不禁猛咽了幾口口水，伸手就要去抓。

“瞧你這樣子，還像小時候那么貪吃，快去洗了手拿筷子吃。”蘇爸一掌將蘇小月手拍開，眼里卻不時露出笑意。

蘇小月一聽，不禁問道，“我小時候啥樣子？”

蘇爸一怔，看向蘇媽。蘇媽轉頭看到蘇小月。

蘇小月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快速將垂涎已久的一塊扣肉塞進嘴里。

“怎么啦？你們怎么這樣看我？”蘇小月見他們臉上的表情奇怪，不禁有些好奇，“對了，我剛剛看到相冊里多出一張我小時候的照片。上面寫著是在T市拍的，看那照片我應該也有七八歲了，怎么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咳咳咳……”蘇媽的臉突然變得通紅。

蘇小月趕緊走過去，在她媽背上輕輕順了順，打趣道，“慢點吃，我又沒和您老人家搶。”

蘇爸投來一個深思的表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了口，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我在干什么，什么都覺得，整個城市播著愛的主打歌……”蘇小月的手機又響起了熟悉的鈴音。

聽到聲響，蘇小月趕緊放下碗筷，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到上面的名字，她不禁一怔，哎呀！自己怎么走時都忘了給他打電話了。還有欠他的錢，也得還啊！

看到父母都抬頭看著她，她只好硬著頭皮按了接通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