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日,星期五,陰雨28°
昨日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在清晨8點直播,單位通知全體干部職工7點50集中在多功能廳統一觀看。蘇青羽五點半起床,六點開車往單位奔,食堂開餐提前到了7點二十,蘇青羽得提前去看看食堂運行得如何。
前晚臨睡時,蘇青羽在和小白“真愛花花吻”和“真愛花花抱”之后,對小姑娘說:“媽媽明天得很早到單位,你好好睡喲。”
小姑娘摟著蘇青羽的脖子,甜甜膩膩地說:“好的,媽媽,你要記得小白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喲。”
蘇青羽:“好吧,那么就讓‘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再一次擁抱‘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吧!”
清晨,盡管蘇青羽很輕很輕地起床,小白還是醒了。
蘇青羽是在上廁所時發覺小白醒了。
蘇青羽醒后,從主臥出來,跑到次衛生間“出恭”,卻聽得有人拍門,直覺以為是蘇媽媽,沉著聲道:“媽,我還在用廁所。”
誰知,傳來小白怯怯的聲音:“媽媽,是我,我醒了。”
蘇青羽趕緊道:“好的好的,你先回房,媽媽很快就出來。”
可是小白不愿意:“媽媽,我睡不著了,我也起來了,我要和你一起。”
蘇青羽:“衣服換好了嗎,早上天涼,媽媽馬上就出來。”
小白:“媽媽,我就在外面等你,我要和你一起吃早餐。”
蘇青羽收拾好出來,從冰箱里拿出面包,準備放微波爐加熱。
蘇爸爸起身說:“我來做飯,你先去上班。”
蘇青羽:“沒事兒,你多睡會兒,我時間來得急。面包我都加熱了,小白先吃點兒,肚子也不餓的。”
小白放暑假了,還好有蘇爸爸陪著;蘇媽媽近半月來哼哼唧唧時不時嚷著不舒服,成日里躺在沙發上,只吃飯時才肯起來,還好有蘇爸爸帶著蘇媽媽去社區醫院;蘇青羽知道蘇爸爸很辛苦,想著讓他多休息。
蘇媽媽躺在沙發上,盡管屋內的動靜并不小,她似乎并沒有聽見,她常常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蘇青羽一抬眼又瞅見了蘇媽媽那頭稀疏且長的花白頭發,又聽見她從喉嚨里不自覺發出的“滋滋”或者“嘶嘶”的聲音,心中的光亮隨之又黯淡了幾分。
在觀看完慶祝建黨100周年成立大會,忙完手上的工作之后,中午,蘇青羽給周末末打了電話。
蘇青羽:“你媽還好吧?”
周末末:“老樣子,半夜起來瞎折騰,翻箱倒柜。你媽不好?”
蘇青羽鼻子一酸,只問了句:“周末末,在你的職業生涯里,遇到過討厭自己媽的人沒?”
周末末:“阿姨怎么啦?”
蘇青羽:“哼哼唧唧在沙發上躺了半個月,去看了醫生卻不按時服藥,說話顛三倒四,上廁所也不曉得關門……”
周末末靜靜地聽著,蘇青羽太需要傾訴了,這個平日里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的女人,恐怕惟有在周末末面前才能肆無忌憚地袒露心聲。
蘇青羽噼里啪啦地講完,然后慷慨激昂地批判自己:“你說,我是不是沒良心,是不是不孝,是不是特對不住我媽,對不住我媽對我的養育之恩,簡直就是狼心狗肺,人神共憤!”
周末末啞然失笑:“我見過的狼心狗肺、人神共憤的人多了,你,蘇青羽,絕對不是其中的一員。”
蘇青羽:“謝謝。但我感覺我對不起我媽,內心卻抵不住對她的厭惡。”
周末末:“同時,內心深處又有著深刻的內疚感。不斷地告訴自己,她是你的母親,她帶給了你生命,不斷地回想著她對你種種的好。”
蘇青羽:“全中。”
周末末:“大部分人對自己的父母都有這樣那樣的怨言,會面對父母生出種種無力感。也許,你從心里還沒有完全接受阿姨的弱點,也許還會將婚姻的失敗歸因于她。”
蘇青羽:“對,我恨透了那句‘丈母娘的現在就是你老婆的未來‘,不知是哪個混賬王八蛋提出的理論。”
周末末:“我也是,恨不得把說這話的人狠狠來個‘八段摔’。”周末末最近陪著女兒看《斗羅大陸》動畫片,特別欣賞“小舞姐”的“八段摔”。
蘇青羽在電話的一端狠狠點頭:“對,舉雙手贊成。這種歪理,完全不符合偉大且正確的唯物論,事物是發展變化的;達爾文的進化論不也說物種在不斷地進化么?”
周末末:“不錯。但有一門被稱作遺傳學的表示,基因遺傳很強大。”
蘇青羽:“周末末,你到底站那邊呀!立場相當不穩喲!”
周末末:“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蘇青羽:“無論如何,那是我媽,該扛的責任得扛,該盡的孝得盡。”
周末末:“接受不了是一回事,選擇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跟你,情況倒是半斤八兩。”
蘇青羽:“準備把阿姨送醫院嗎?”
周末末:“暫時沒打算。最近倒是請了一個阿姨隨時跟著。”
蘇青羽:“那還好,多少可以省點心。”
只是,她倆都不知道,這阿姨給周末末和她的家人究竟帶來了什么。
晚上,蘇青羽檢查小白作業完成情況,橫躺在沙發上的蘇媽媽顫顫巍巍起身上廁所。
蘇青羽無意間抬頭一看,大為光火,蘇媽媽胸前露出內衣,“媽,把扣子扣整齊。”
蘇媽媽仍舊有些迷迷瞪瞪,乖乖地將扣子扣好。
蘇青羽聽蘇爸爸說任楂下午來給小白送了六、七月的贍養費,蘇媽媽那副邋遢、懶散地模樣估計也被瞧見了。
任楂的確瞧見了,離開時不由得暗自慶幸和蘇青羽離了婚。再想想現在的丈母娘——燕妮的母親,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凈凈不說,自己也打扮得干凈清爽。
轉而想起他親娘的教導:“這個呀,看丈母娘的現在就能看到自己老婆的未來。蘇青羽她媽,病懨懨地不說,我看腦殼還不大靈光。你一個局長,要是有人曉得竟然有這么一個傻里傻氣的丈母娘,未必是啥子光彩的事嗎?還有,你看蘇青羽,跟她媽好像哦,身材都快差不多了,眼睛也跟她媽一樣是個近視,以后搞不好腦殼也要像她媽一樣癲東,倒時候你啷個辦喲!命苦喲命苦喲!”
“現在總算好了,我總算解脫了。”任楂在心中愉快地想。
意氣風發的任局大概忘了,他自己左耳聽力受損,以及還是綠色色盲的事;任老太太大概也忘了,她自己眼睛高度近視,常年犯著類風濕關節炎的事。
夜深人靜,蘇青羽瞅著小白睡得香甜,思緒就飄了好遠好遠,半睡半醒之間,她回到了2002年的那個寒假,那個時候,她還在一所高等專科學校擔任政治輔導員;那個時候,她剛和任楂戀愛,回家給蘇爸爸蘇媽媽說:“任楂他家在農村,而且,他爸爸早年也下了崗,他左耳聽力不太好,對綠色分辨得也不清楚。”
蘇爸爸:“關鍵是人要好。”
蘇媽媽:“還要對你好。”
蘇青羽那時沉浸在初次談情說愛的喜悅里,自然覺得任楂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