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晨一直到晚上八點，佟言守在手術室外，一步都不敢離開。凌少楓在她的百般勸說下終于答應先回去，但是他臨走時說的話現在還回蕩在自己的腦海中。他說，以后，可不可以讓我來照顧你？

當時佟言默然，并沒有回答他。對于她來說，凌少楓的出現，應該是她人生中的一次意外。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軌跡會和凌少楓這樣身份的人交錯。她并不是沒有察覺到凌少楓對自己的好感，而且自己對他也不討厭，但是幾年的獨處，讓她本能地抗拒著別人對她的接近。佟言依舊注視著手術室那道隔絕自己和母親的門。他很好，只是自己還沒準備好如何回應他的感情。

而此時的凌少楓，心里感覺到忐忑不安，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沉不住氣？在醫院的時候看到佟言擔心的樣子，就很想去安慰她。自己已經慢慢明白，從初見她時的新奇到如今的心疼，佟言對于他的意義已經不言而喻了，況且，佟言并不像是那種會背棄別人的人。他拿起酒杯一口灌進去，繼而苦笑，凌少楓，現在你已經放不下她了嗎？

母親的手術還算成功，中途出了一點小狀況，但是手術結束后，母親的病情卻有所好轉。

佟言坐在母親身邊，一順不順的看著熟睡的她，這時自己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是凌少楓，你母親……情況怎么樣？”

“手術比較成功，媽媽的情況有所好轉……今天謝謝你。”

佟言聽到電話那頭輕笑一聲，“不用謝我。”

接著是一陣沉默。

“凌先生，有些話我想和你說清楚。你兩次幫了我，我非常感激。但是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我……”

“你不用說了，”凌少楓打斷她，“這是我的事情，如果你不接受，就視我如無睹好了。”接著便掛斷了電話。

佟言放下手機，轉頭看向窗外，月光透過醫院簡潔的窗簾透進來，一夜無眠。

佟言以為經過這次手術，母親終于可以好起來，終于可以告別這個她住了一年多的醫院，但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半個月后母親的情況再度惡化，而且比手術前還要嚴重。母親被轉到重癥監護室，一天只允許家人進去探望兩次。

佟言在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收拾房間，抱著的水盆因為震驚“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一片狼藉，褲腿幾乎全濕了。她顧不得收拾，轉身沖出房間。

“醫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佟言顧不得禮貌，劈頭蓋臉就是對醫生的質問。

原來，上次手術中出現的狀況導致了母親的腎臟功能急劇退化，前幾天的好轉只是癥狀加劇的表面現象。她母親的身體早在一年前就不堪重負，能夠挺到現在，實屬不易。

佟言來到母親的床邊，看到母親的樣子，她心一痛，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蠟黃的臉色，早已經沒有了年輕時候的紅潤光澤，額頭上布滿了一道道深深的褶皺，兩鬢也已經花白。母親才過不惑之年，卻憔悴如此。

手指輕輕的覆上母親的眉眼，她突然覺得很恍惚，仿佛下一刻母親就要離去。佟言閉上眼睛，耳邊漫過醫生最后的話“這幾天好好陪陪你母親吧，讓她安心”。

突然一只微涼的手附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佟言睜開眼，母親正含笑看著她。

“言言，咳咳……這么晚了還不回去休息啊，工作一天累不累？”

佟言只是俯身趴在母親身邊，輕輕搖頭，手臂卻遮住了一雙淚眼。

母親幽幽的說：“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言言，不要傷心，原諒媽媽這么多年都沒能好好照顧你……”

“媽媽……您是我最親最愛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讓你好起來……”此時她已經帶了哭腔。

“我已經累了，現在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了，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要做傻事……”

佟言哭得更兇了，卻強忍著心痛一直點頭，直到母親說得累了，昏昏睡去。媽媽，如果沒有了你，我要怎么面對那折磨人的殘酷記憶，怎么面對世間的紛紛擾擾，叫我一個人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