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放學路，暮色逐漸濃重起來，路上有些不知名的小蟲，在草叢里嚯嚯地叫著，破舊的隧道口上，天中的晚霞透出薄薄的跟鳶尾一樣的顏色。定諤一行人向隧道走來，他們看見一個人就蹲隧道口那里，坐石頭上，穿著灰白色衣服。

“那是雁澤？”洛肅指著那人說。

“是欸，快過去?！辈此蓱暤馈?

洛肅，蘭狄，泊松三個快速跑向隧道門口。

“雁澤？”

洛肅拍拍那人的背，只見轉過身來，確實是雁澤。

“來隧道門口坐著干嘛？”

洛肅一旁問道，他們三人正好把雁澤圍住。

“等你們啊。”

“你學校那邊什么情況？”泊松著急地說：

“你知不知道，現在全校全天廣播你偷書的事情，就連小學部，都一清二楚了?！?

“這么嚴重？”

只見雁澤眉毛微微上翹，嘴角一側上揚，彷佛并不擔心。

“別說小學部了，小賣部的阿姨都能說個全過程出來。你還不知道啊，今早上分新教室，就特地把你安排到最后一排，最旮旯的靠窗角落。以后上課得帶望遠鏡了，”洛肅雙手比劃著說，“還有，你周圍一圈都沒人坐，老師警告同學不要和你說話，我們這幾個死黨都被拿去訓了，可不要太慘?！?

“哎好好，不重要，”雁澤站起來，眉宇間流露出一派心滿意足的神氣，拍拍身上的灰塵，“我今天來跟你們說件更重要的事情?！?

其余三人是面面相覷，到底有什么事情比被排擠還重要。

“我，雁澤，”他拍向胸脯，驕傲地說：

“數學書，找到了?！?

話音一落，三人當場怔住，驚訝得像頭頂扎了個響雷，一個二個一言不發地瞪著對方，不可思議般的。

“不是沒收了嗎？”洛肅驚訝地問道。

“那是圖書館的書。我是一個箱子里，找到了好多好多數學書。不說這么多，來瞅瞅？”

洛肅三人遲疑一小會，舉棋不定，左右為難，互相看著對方，似乎要另一個人做決定。

“哎呀，那就是去咯。跟我來?！?

說罷，他便轉身走進隧道。

四人漫步黃昏下的東區紫煙湖畔旁，傍晚的天空中，有許多反射淡紫色光的分子，密布在大氣層，天空中的云朵和色彩，就如同被紫色毛筆刷過，水天一色。

雁澤看見泊松似乎正思考著什么，不太像之前泊松天真遲鈍的樣子。

“你在想什么？”

泊松像被戳了一下，突然抬起頭，皺了皺眉。

“那個，我們今天上課老師發了個東西?！?

“什么東西？”

“一個板磚大小，一張紙薄的電子產品。有點像考試之前，混合班的時候，那些從首都來的人，用的東西，筆還能在上面寫。我爸爸媽媽好像就人手一個?！?

“啊，你說那個啊，”雁澤想起混合班的時候，“但感覺那東西很貴欸，學校這么舍得嗎？想當年我爸可是工作了好久才買到那個的。不過他買回來看都沒看就丟倉庫了，還不讓我和我媽去看?！?

“那個叫Paper-universal pad，紙上萬能板。挺貴的，但最近，好像就最近，我看見我們紫煙鎮的好像人手一個。”蘭狄沉默許久后插入了對話。

“那不挺好的嗎？我剛剛看你怎么挺憂愁，可不像你啊。平時都嬉皮笑臉的?！?

泊松對這刻板印象無奈地嘆了口氣，說：

“哎什么我嬉皮笑臉的，我就感覺不對。”

“不對？”

泊松點點頭。

“嗯，不對。你們就沒發現嗎？就今天第一節課老師把萬能板發下來以后，一到課間，大家都都聚在一起玩這板上的游戲。洛肅和蘭狄要好點，可能大家都沒朋友沒人找我們玩?？墒悄銈兛吹降?，真的一下課就一窩人聚在一起。”

蘭狄和洛肅認真地點點頭，洛肅說：

“雖然沒什么朋友這句話不怎么中聽，但確實是這么回事。那個場景你是沒見到，整棟樓的人就跟得了病一樣。一下課就掏出萬能板，玩游戲的玩游戲，聽音樂的聽音樂。女生在一起討論哪個明星好看，男生在一起討論哪個游戲好玩。”

雁澤聽到他們的描述，寒意突然從心底生出一股來，看了看眼前三人，若有所思。

“我也覺得不大對勁。學校不會平白無故地對我們好，我不信。我感覺有問題，那塊板子，大家暫時不要碰?！?

“哦對了，”洛肅突然想起什么，“你下周去上課對吧？”

“周一復課?！?

“你有沒有看過我們的課表？”

“沒。但聽說數學課沒了?！?

“沒了，而且多了一門叫政治的課?！?

“政治？講的什么？講政治嗎？”

“可能和你理解的政治不太一樣，我看了下教材，他們好像什么都要說一點，”洛肅看了看泊松和蘭狄，兩人向他點頭，“今天老師也上課了，講的什么，我想想，物質，意識，運動，真理什么的，語言狡來狡去，我們聽得也半懂不懂，感覺就在講歪理。”

“講歪理的話，那去反駁他啊?！?

洛肅皺起眉頭。

“要是會反駁就好了，我是覺得他講的東西很有問題，反正就直覺上很不對勁，但要我說個一二三出來，”洛肅嘆口氣，“還不能。至少還不能嚴格地反駁。”

三人聽到這話后默默地點頭，繼續向湖邊進發。就這樣又過了十幾分鐘。

“還要多久？”蘭狄問道。

“不清楚，我晚上來的，雖然說……”

雁澤突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睛像看見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他用手指向湖邊的那個廢棄的廢品回收站。

幾人快速跑去，在雁澤的帶領下跑進木制站臺。他跑到站臺角落的一個木架下，翻出那個箱子，打開把手，書籍滿滿當當的在里面堆砌著。一旁圍觀的幾人，一個個驚奇得口舌打結，說不出話。

雁澤便隨便拿出三本書，遞到他們手上，然后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無不是驚訝，震撼，眼睛睜得跟皮球大，嘴巴也不自覺地張開。

“你哪搞到這些的啊？都算禁書了吧？！”洛肅感嘆道。

雁澤指著那箱子說：

“前幾天被趕出來，半夜跑到這里發現的。你說巧不巧，昨天下雨我怕這被水卷走，過來一看，就正好打開了?！?

“這下不得了啊，雁澤，你打算怎么辦？”洛肅問道，而一旁的泊松和蘭狄繼續饒有興趣地翻看著書本。

雁澤得意的挺起胸膛。

“我啊，這兩天想了想，想搞個研究所?！?

“研究所？！”洛肅和泊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蘭狄則皺著眉頭看向雁澤。

“哎，你想嘛，學校不是不讓我們這些學理科嗎？他們不讓，我們還不能自己研究？”

說著，雁澤一把撐向旁邊的木墻壁。

“這個……我們……”洛肅搓搓手，猶豫道。

“難道你們不愿意？想一想欸，那個數學老師是怎么對待我們這些學不走，作業做不完的？你們難道就咽得下這口氣？”

雁澤激動地說，腦里又想起那個老師種種刁難自己的憤怒回憶。

“當然咽不下?。∷究樟魈搨瘟?，以前什么的，故意把我的分改低，唯一能及格的那次，就沒及格！”泊松想起那件事，眼睛里就冒著怒火，眉毛都擠到一塊去了。

洛肅一聽，也憤慨起來。

“我也一樣，本來一次通宵把作業做完了，那家伙一看，就說我抄別人的，還扣我分！”

蘭狄擺擺手，“都一樣。”

雁澤看大家都對老師怨聲載道，神情放松起來，說：

“那你們學不學？我這書多得很。”

“學！反正我學，學了去氣死他?！?

泊松斬釘截鐵地說，寸頭發型，給他加了點果斷的品味。而一旁的洛肅也點點頭，蘭狄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頭，同意了雁澤的建議。

“你既然要搞研究所，那總得起個名字吧？”泊松提議道。

雁澤撓撓腦袋，這問題他似乎沒有考慮。

“你們有什么建議？名字什么的，沒想過?！?

洛肅似乎有頭緒，他摸著下巴，踱步出站臺，走到湖畔石子沙灘上。

“洛肅，有什么想法？”

雁澤趕緊追上去問。

洛肅望向旁晚一片紫色天空，接著說：

“你是在這里發現，紫煙湖旁邊。干脆，額，就叫紫煙研究所吧，紫煙研究所?！?

其余三人聽到紛紛點頭，于是“紫煙研究所”的名號，就這時定了下來。